《守陵人之哀》江湖百搞生

16、第十六章

　　大门在猎魔人的手下被缓缓推开，发出“嘎——呀——”像极了鸭子被捏紧脖子时喊出的声音，尖锐里带满了绝望。

　　城堡内部十分宽广，而且很高，就好像这个城堡整个里头只有这么一层。里边可比外头干净多了，还很空旷，只有四座巨大的雕像。雕像无一例外都是吸血鬼被钉在十字架上，他们面露大同小异的痛苦的表情，做出试图摆脱十字架的姿势，栩栩如生。

　　“这个不惧阳光的吸血鬼，爱好挺特殊的。”卡恩说。他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兴趣浓厚地观察那些雕像。

　　莱恩将身体往大小正合适的衣袋里缩了缩，嘀咕道：“可怕的地方。”

　　“执刑官。”

　　“什么？”卡恩敏感地看向维克特，后者和他刚才一样，仰着脑袋观赏着。

　　“我说这些看起来像正在受刑罚的血族罪犯，你觉得呢？”维克特说，“会在自己家里摆这种东西的，也只有执刑官这种心理变态的职业才会有的嗜好吧？它们就像活着受到刑罚的时候被固定成了这样。”

　　“执刑官只是种特别点儿的职业，不代表这三个字等于心理变态，维克特先生。”莱恩小声为执刑官叫屈，“要我看，这里的主人更像个异教徒。”他的音量已经放得够轻了，可在这建筑里仍显得很大。

　　“我以为血族只有爵位和王位。”卡恩抽出一根烟，点上。古堡里的情况很怪异，他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多了解血族里的事。

　　维克特没有吭声，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太多血族们自己的那些事儿，莱恩看看他，只好开口为猎魔人解惑。

　　“爵位是贵族代表力量和权力的头衔，我们和人类一样，也拥有别的各式各样的职业，比如法官、士兵、酒馆老板。偌大一个氏族领地里，总不能人人都是游手好闲之辈。”血族的寿命长得没有尽头，漫长的时间里，他们需要干点什么不一样的来打发时间。“纪律是每个地方都必须有的，格罗德克斯特氏族相对自由，但即使是那里也是有城管的。”

　　卡恩抽了一口烟，另一只手摸着下巴，神情复杂。“我以为你们白天睡觉晚上吃人。”他说。

　　“用不着每天吃，吃一次也用不着一晚上的时间。”莱恩发现猎魔人对自己族人的误解极深，他严肃地说，“而且也不必非得吃活人的血，医院血库一袋血就足够了。当然，暴食者另当别论，没人承认他们属于血族。”

　　“比我想象中的无趣。”卡恩有点兴致缺缺。

　　“真荣幸让你失望了。”莱恩无奈道。

　　维克特发现每一座雕像都面对着一道门，而城堡内部除了刚才进来的大门外，另外还有五道门。其中一道门正处于大门的对立面，门上刻画满了奇异的花纹，其他四扇门上也都是花纹，每一道门上的花纹都不一样。

　　脚下的地板上也有走向奇怪的纹路，看起来像……像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大型魔法阵布满城堡里每一寸地面，圈住四个雕像下四个小型魔法阵，有四个缺口通往雕像各自面对的四道门。

　　维克特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站着苦苦思索，没怎么注意旁边两个家伙的交谈。

　　“这里的气氛太让人不舒服了，我建议我们先离开这里。”莱恩轻声说，视线警惕地跟着卡恩移动，见后者停在了一扇门边，他立即道：“至少不应该到处乱碰。”

　　“我们不是来观光的。”卡恩说。

　　“我也不建议你碰那个东西。”维克特说。他想到自己听说过受罚者雕像、魔法阵、地狱之门结合在一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根本没把听到的东西放在心上，方才好一会才想起来。眼下的一切和记忆里的故事相似又不相似，他不确定两者是不是同样的事物。

　　维克特的制止迟了一步，卡恩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只是碰到了门把而已。他想收回手，但他还没来得及放开手，门已经自己开了。

　　与此同时，进来的门砰然关闭。

　　一阵猛烈的旋风将城堡里的三人刮进唯一打开的门里，卡恩临时抓住了门栏，可后者不牢靠极了，门……门栏和墙壁……不，那道门外的所有东西像一幅画一样，在他眼前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方块，紧接着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维克特携着大呼小叫的蝙蝠被强劲的气流带了过来，撞在猎魔人身上。

　　唯一开启的那道门忽然关闭，城堡陷入死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卡恩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们都没事儿，只是掉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唔，或者说奇怪的世界里。

　　蝙蝠在衣袋子里碎碎念“我以为我这次死定了，这是什么地方？噢，撒旦在上，我还不如已经死了呢。”

　　维克特慢悠悠站起来，还极有闲情逸致地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他抬起头。

　　二人的脚下是白色的、比电梯面积大不了的一块石质平台，前、左、右三面遍布大大小小的……唔，总之是可以站立和行走的玩意。那些东西漂浮在黑色的半空中，一直延伸到看不到边的远处。往上往下看都只有无尽的深黑。他们呆着的地方像是所有漂浮物的开头，背后只有一扇门，其他所有漂浮物上都有好几扇门。

　　“我闻到了‘好戏即将上演’的味道。”维克特说，“可惜我们不是观众。”而是演员。

　　“这是什么鬼地方？”卡恩问。他不过想打开一扇门看一看——还没打开呢——转眼整个世界都变了。

　　莱恩感受到猎魔人刺人的视线，他提高音量，说：“这可不能问我，我不知道这是哪，但直觉告诉我很危险，所以我刚才叫你别乱碰。可惜已经晚了，请别指望我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卡恩指责。

　　“是你先入为主以为我有用的，我可没自信满满地说我有大用处。”

　　“‘现世地狱’你不知道？”维克特将蝙蝠从兜里掏出来，“圣灵之书上有记载，这个和记载的不太一样，但应该差不了。毕竟圣灵之书是很久以前撰写的，很多东西能保存下来就已经够稀奇的了。”

　　莱恩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呆呆地看着漂浮物延伸的远处，忽然他像要晕倒了似的将爪子放到脑袋上，身体还不稳地晃了几步。

　　“噢，天那，我那时真应该和维克一起绝食自杀的。”他嘀嘀咕咕。

　　“看来你知道。”卡恩说。

　　“我只是听说，不保证真实性，因为这是个老到连十三位亲王都记不清具体的封尘魔法。”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地狱吧？就是流行小说上写的那个，有十八层，有罪的灵魂在相应的某一层受永恒持续的罪。这东西在血族之王还存在的时候，就有流传。”

　　“原来这种垃圾小说是吸血鬼写的。”

　　“这只能代表流行小说作家这种职业打那时候就有了！”莱恩顿了下，以让自己镇静些，然后继续说：“‘现世地狱’是仿照传说中的地狱制作的，一种用于……该怎么形容……就是有权利的血族把囚犯、奴隶、贱民之类没有身份地位人权的家伙送进里头，欣赏里面的可怜人不得不为生存而闯关，他们在外头哈哈大笑。”

　　“为生存而闯关？”卡恩的声音危险地沉了下来。

　　“我猜利兹正在某个有酒有椅子的地方，看着显示屏里你的蠢样，一边欣赏一边哈哈大笑。”维克特说，“可怜我和莱恩被牵扯了进来。”

　　“不就是闯关卡吗，闯关游戏谁没玩过。”卡恩不高兴地说。

　　“我没玩过。”维克特说的是事实。

　　“我玩过，但我没跑到游戏里亲身体验过，也从没这打算。”莱恩闷闷地说。

　　卡恩安慰不了他们，他的心情也不怎么样，本来还抱了不少来这儿找到点什么资料的希望呢。他转身看向虚空，问：“掉到下面了会怎么样？”

　　“听说会沉入到看得到上面、但这里看不见的深度然后停在半空中。如果不幸掉了下去，请庆幸自己是会饿死的，不用无聊地一直一直像那些漂浮物一样永远停着，无聊可杀不死人。”莱恩想飞到边缘去看看，但最终还是没那胆量。

　　维克特看了看纯黑色的虚空，笑了笑，说：“说不定下边有不老不死不会饿、已经飘了无数个世纪的生物，那是闯关失败的下场，还活着的失败者一定很希望我们下去陪伴。”

　　“得让他们失望了。”卡恩说。

　　“希望这个被制造出来的空间允许使用翅膀。”莱恩小声道，发现卡恩看向自己，立即大声说，“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去尝试的！”

　　“谁知道离开漂浮物的范围是不是会被吸下去，还是乖乖走门吧。”维克特说，看了看身后的门。

　　卡恩没有回应，他抽剑在地上砸了两下，砸出一些碎石。他拿起一块，朝最近一个漂浮物扔去。

　　碎石在两位漂浮物之间掉了下去。

　　卡恩又拾起一个更大的，用更大的力量将之扔了出去。这力道足以让那个石块飞过好几个漂浮物，可事实上这个石块也掉进了和他们只相隔几步路距离的虚空。

　　“走门。”猎魔人说，转身开门、进入。

　　维克特看了眼开着的门，跟着一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