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果》拾柒年

11、日本人潘季尚南

　　2000年8月31日。星期四。天气闷热，无雨。

　　不大的镇中校园里挤满了来报道的学生和家长。人头攒动，除了家长，就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新鲜热情，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小镇中学的教学质量还算不错，当然和县城里的实验中学也是没法比的。十里八乡的小学生都汇聚到这所中学。初中报道那天，乔果妈妈骑车带乔果去看榜。

　　到了镇中，妈妈去车棚停车，乔果就跑去看榜。宣传栏的地方挤满了人，乔果很是费了些力气才挤到视线能看清榜单的位置。

　　几乎是一眼就留意到了大大的红纸中间潘季尚南这个名字。

　　“是日本人吧？”有穿裙子的小女孩低低的说着。
　　“有可能。不是日本人干嘛叫这名儿？”旁边的小男孩也道。

　　乔果听到了这些，不过并没怎么在意。日本人不日本人的，和她没关系。她只要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榜单第一位就好了。这就意味着，她是以全镇第三名的成绩升入初中的。

　　好悬，终于不用吃劈柴炖肉了。她暗自舒一口气。

　　所谓劈叉炖肉，是形象的比喻。意指如果乔果考试没有考到前三名，爸妈就要对她施以家法——棍棒伺候。

　　是以从小学入学以来，学习学习再学习，就是乔果每日不变的课题。

　　去车棚找到妈妈，乔果刚汇报完自己所在的班级，就听到一个男孩在自己身后喊了声大娘。

　　“啊”，乔果随着妈妈的视线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只听妈妈道，“你是……是潘祥的孩子？”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大娘好。”接着又自来熟的看着乔果道，“这是果果吧？”乔果礼貌矜持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来着？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妈也回来了吗？”乔果妈妈笑着道。
　　男孩笑起来，“大娘，我叫潘季尚南，回来上学。爸爸说妈妈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乔果偷偷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想，原来日本人长这个样子，不过本地话说的倒是很好。

　　乔果妈妈点点头，“每次见你爸爸呀，他也总说你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你今天自己来的？你爸爸没领你来？”

　　“没有，他说小孩子要从小就锻炼。我在南门上了五年小学，他也从来没接过我送过我。”潘季尚南说的一板一眼。
　　乔果妈妈笑了，说道，“中心小学不过在我家门口，我和她爸爸就恨不得天天接送。你才这么小，潘祥也放心的下。怪不得全镇上也就只有他能娶个外国老婆。”

　　潘季尚南笑了笑，忽然看住乔果，“大娘，我和果果一个班呢。”他有些兴奋，对乔果摆了摆手，“咱俩都在三班。”

　　乔果觉得这个男生热情的有些过头，于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乔果妈妈开始数落她，“乔果，小潘帮你看了班级，你怎么不说声谢谢，这么没礼貌。”

　　乔果觉得挨这么一句训有些莫名其妙，倔强脾气上来了，“有什么好谢的，我又没求他看。”

　　妈妈忽然生气起来，大概是觉得乔果这么没教养丢了她的面子，大声斥道，“乔果，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自己有眼睛，又没让他看，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乔果从小就特别容易脸红，这时候更是红得发烫，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生气。

　　妈妈真火了，一甩衣服过来拽着乔果就要“动用家法”。潘季尚南连忙拉住她，“大娘，大娘，算了算了，果果不是故意的。”

　　妈妈气得不得了，“小潘你让开，这死妮子越大越不听话了。”说着就作势要打。

　　这么一吵嚷，周围来报道的那些小孩，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往这边看。乔果委屈的眼眶里都是泪，本来还死撑着不掉下来，一听潘季尚南这么说怎么忍都忍不住了，“要你管！死日本人，臭日本人！你滚！别喊我果果！”

　　乔果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妈妈一记耳光扇到她脸上。乔果立刻懵了，哭声也卡在了喉咙里，只是呆呆的睁着眼睛瞪着妈妈和潘季尚南。

　　潘季尚南大概也没想到乔果妈妈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红着脸站在乔果左前方，表情特别尴尬。

　　乔果用仇恨的泪眼死盯着他，在心里狠狠地对他扎着小人。妈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都是因为这个潘季尚南。

　　那一刻，乔果在心里暗暗起誓——我以后一定要学的比他好，考的比他好，长得也要比他好，我什么都要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