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 ...
-
“将军！”“……凌将军！”
“……”
凌统是被吵醒的，帐外是副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七分急切三分无奈。
他支撑着坐起来，仅这一个动作就几乎脱力，脑海里虫蝇般的声音响成一片。
头疼。果然还是不应该喝太多酒。
最后的印象是甘宁揽着他的脖子灌酒，吕蒙在一旁拉架拉得几乎要气背过去了，也不知最后是怎样回来。
凌统摇了摇头，纠结着的发丝似乎尤带酒香，不经意从脸上拂过。
起身拢发披甲。
“我知道了，你先拦着他们，我稍后就过去。”
副将找来，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乎是校场上有两拨人打了起来，其中一方正是他的手下。这样的事在军营里原本稀松平常，“切磋”与“斗殴”的界限也从来没法分得清，只是被逼着动了兵器见了血，才不得不搬出禁止内斗的军法来。
这种时候，编制上让人哭笑不得的风气就体现了出来。
将领们大多护短。普通士兵因为争执违军法，大抵不过是物资分配一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几乎无法避免。若是事情闹大，只要有将领护着，就没人撕破脸皮一定要罚。于是渐渐地演变成了打了小的出来老的的状况。
两边将领相对是没理字可讲的，也不需要盘根究底地搞清谁是谁非，大家说些场面话，该决定的决定了，也就不了了之。
事情结了，有些严肃的将领会稍微惩罚做做样子，更多的是说两句就算——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谁会为这些小事上心？
是以私斗屡禁不止。
将军们各自的性格也渐渐被摸清：认真过头秉公无私的是董袭将军，手下凡违军令者不分亲疏一应军法处置，是以手下士兵最为规矩。息事宁人好说话的是故陈武将军，时至今日依然颇受怀念。护短到蛮不讲理的是甘宁将军——往往他自己都会一言不和兵戎相见，何况随他多年的兄弟？
相比起来，凌统自己大概也只算是中庸了。
到了校场，才觉寒风坼裂，如纤细银丝吹入了骨。
不知不觉已是隆冬。
凌统被吹得有些发苦，疾步向人群聚集的避风处走去。还没走到，便发现气氛僵持，两群人分站两边泾渭分明。他的副将站在中间，似乎是在调解，两边都有人呈岔岔不平之色，各自被拉着没有冲上前去。
见到他来，副将长出了一口气。
皱了眉询问缘由，凌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两个都尉领手下操练结束，为争避风的地方休息而起了争执……两边还都各自有理，说着说着几乎又吵起来。
对面所从属的将领眼下似乎并不在军营里。手下虽然仿佛得了势有人撑腰，他自己却反而束手束脚。虽说将领完全可以强硬地以一己之力把事情压下，全然无可非议，可他不习惯这样做。
说理又是说不清，就好像大人看见小孩抢夺米糕，如何分个谁大谁小？是苦了自家，还是得罪别家？
听一群人嗡嗡嗡争得火热，只感觉头又疼了起来。
这个时候仿佛横插一脚从天而降的甘宁，也变得没那么惹人烦躁。
“啊？！什么？就这点事？你们动啊，都不动当然冷！！”
三两句问明缘由，甘宁一副不可理喻地表情，便要给士兵加练，既然加练，当然就不提争执休息的地方云云。
一片哀号。
甘宁却并未理会，叉着腰斥责他们“腿软不如当娘们，贪图安乐难成事，既然进了军营就不要想能安稳过日子”。
凌统深以为然。但仍旧笑笑，取消了自家手下当日的操练，留对面下来休息。
甘宁大叫你不要在我认真的时候落我的面子如此处理岂不助长歪风邪气，随即引着凌统要往校场上面走：“你来，我们练练！今天不打一场还真不行！”
手下充满责任感地维护道凌将军重伤未愈甘将军可是要欺负伤患，反而让甘宁满脸尴尬下不来台。
经这么一闹，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冬天大都偃旗息鼓。兵粮吃紧些，辎重难走，除实施战略和连续行军外，若可能都尽量避免在隆冬打起无谓的仗。最近几年，仿佛是老天爷怨生灵涂炭，天尤其的寒，军营上下一片死寂沉闷，练兵拖拖沓沓仿佛死了媳妇，只有甘宁一人满骨子干烧闲不下来。
甘宁裹了衣服，天天往校场跑。
有时督练，有时就亲自下场找人比斗，周围围了一圈人热热闹闹就像过节，隔三差五乐此不疲。
凌统说他长了颗只会打仗的脑袋，若非生在乱世恐怕会被饿死，甘宁一哼，说哪个时代都少不了贼寇盗匪，且人各有所长——摇头晃脑，丝毫不以为耻。
“再说盗匪也非生来如此，大多为乱世所逼……倘若衣食皆有依仗，你以为他们会在意自己为谁卖命？”
甘宁的流氓论调其实颇有几分道理。
的确，对于有些人来说挥刀战斗几乎是本能，从来不需要问为什么。
凌统看着他，打心里不愿承认其实像甘宁那样什么都不想，才最是轻松洒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