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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鬼婴初现,险失雪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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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合上眼睛,听他的脚步声出了卧室的门,然后木门被掩上,脚步声渐渐消失。我合了眼养神,可是冯钿墨的事在我心里转啊转,搅得我不得安生。她遣走身边所有的人似乎就是为了把自己单晾着。一个人掉进水里,动静必然是极大的,丫鬟们离得再远也该能听见。若是没有人听见……难不成是她自己下去再把自己泡上许久甚至赔上孩子?!我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带着一身刚捂出来的汗猛地坐起身。有一股阴风吹到身上,汗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很不好受,炳炆还不回来,我便自己下床去开窗户。走到窗边,却有初生婴儿的啼哭响起。我心下疑惑:礼宣和念菡在芙水居,离五宁馆很远,礼夏还在宫里,这行宫哪里来的小孩子在这时辰啼哭?
我突然打开窗户,却见窗棂上有一张婴儿的脸冲我笑,露出满口细碎的牙。我吓了一跳,向后倒几步,定睛再去看时,那孩子已经不见了。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想叫又不敢叫,便缩回被子里自己发抖。窗子没关,外面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吹灭了本就跳跃恍惚的烛光。最后一丝火光一灭,月光映进来,那孩子的哭声也再次响起,而且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我觉得那哭声就在我耳边,大滴大滴的汗珠从我头上滑落,有一丝丝的痒。我努力不让自己出声,可是自己喘息的声音越来越粗。终于,我撑不住,昏了过去。最后一丝想法,那孩子不是礼寒,而是,是冯钿墨的那个流产的公主!
“潭儿你怎样?”我睁开眼睛,看到炳炆的脸满是焦急在我眼前,恍如隔世。
“我……”我想坐起来,无奈身上无力,好几床被子又很重,无论如何撑不起自己的身子。
“我回来见那蜡烛灭了,还只当是你嫌晃眼吹了。可是窗子开着,我怎么叫你又都叫不醒。一摸,你倒发热了。”他又给我端过一只碗,舀了勺送到我嘴边,“姚太医来看过,说你闭住了汗,又受了极大的惊吓才至如此,开了两剂方子,定神发汗的,快快喝了吧。”
我惊魂未定,说不出话,颤抖的手握上他拿勺子的手,触到些许熟悉的温热才安下心来。喝得急了,药从鼻腔呛出来,苦涩酸辣的味道把我的眼泪逼得满脸都是,咳得肺管子疼。
“慢些慢些。”他把碗换了只手端着,过来轻拍我的背。
“我刚刚听到有小孩子哭,开窗看到一个长了满口牙的婴儿。”我努力把气息顺好,向他叙述我晕倒前的所见。
“你觉得那是冯贵嫔的女儿?”听完我的述说,他眼底浓郁的疑惑之色慢慢浮现,嘴角却噙上个安慰的笑,“你怎么知道?定是你睡得晃了神才看错。”
“不是,明明就有个孩子趴在那窗棂上。”见他对我只是搪塞,我有些着急。
“放心,我是真龙天子,邪祟不敢招惹。今日我陪你睡,你可安心了?”他把药碗端到我面前,“喝了便睡吧,别想太多。”
见他如此,我也不再多言语,老老实实喝光了药。他顺手把药碗放在床头,上床拥我入眠。在他怀里,倒是一夜安眠无话。
“昨夜睡得可还好?”我睁开眼睛,便听见他发问。
“还好。没有做恶梦。”我揉了揉太阳穴,头还是有些重。那啼哭和长了牙的婴儿的脸让我心有余悸,“一会儿我便回去芙水居吧,一整天没见孩子们了。”
“也好。”他从宫女手里接过拧了的热手巾把子递我,“起来梳洗,吃了早饭我派梅德林送你回去。”
我接过帕子擦脸,他又拿了盐水并柳枝儿等着我拭牙。梳洗完毕,我草草把头发绾了个螺髻便跟他去用早膳。
“你说昨个黑下你见了长了牙的孩子?”他端着一只珐琅彩的碗,里面盛着冰过的西米露。
“是。”我的热刚退下,他叫厨房做了热热的汤餅给我。我把碗端在手心捂着,越回想越害怕,手都有些发抖。
“等冯贵嫔醒了可是要好好问问她。”他喝了口西米露,“这孩子掉的很是离奇。”
我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胃口,那汤餅我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子。
“吃好了?多吃点才好得快些。”他见我不再用膳,叫我再用些。
“吃不下去。”我声音里带着些虚脱,“我想回去歇着。”
“那等一下,我叫梅德林去召抬椅过来。”他唤了梅德林进来,嘱咐几句,梅德林下去了。
“这几步路哪里就走不动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只管放心好了。”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他无论如何都不许我走,只叫我等着梅德林回来。
“皇上,抬椅过来了。”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梅德林带着四个内监抬了把架着遮板的抬椅过来回话。
“那就送惠妃回芙水居。”他松了手,示意我坐上去。
“臣妾告退。”我略施一礼,扶着梅德林的手坐上了抬椅。
“起——”梅德林拉长了声音,四个内监把座椅抬起来,转向门口。我转过头回望他,他已经进去内室了。心里有些失落,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听梅德林一个劲儿嘱咐抬稳些。
“娘娘,芙水居到了。”抬椅停下来,梅德林凑过来小声道。我睁了眼,扶着他的手下了抬椅。
“辛苦各位了,都有赏。碧瑶——”我把碧瑶唤出来,叫她赏了那四个内监,自己领着梅德林进了里屋。
“梅公公坐吧。”我在上首坐下,“阜宁荣,奉茶。”
“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这样太折煞奴才了。”他推脱道,
“梅公公伺候皇上劳苦功高,本宫还不能表示表示?”我接了阜宁荣捧上来的茶,“梅公公,坐啊。”
“是。”梅德林择下首坐了,架了拂尘喝茶。
“昨日皇上回来时,可有什么异状?”我状似不经意问他。
“昨日娘娘晕了,皇上急得什么似的,即可就把奴才打发去请太医,哪还有闲工夫主意什么异状。”他回我,又顿了顿道,“若说异状,就是奴才去请太医时,觉得卧室窗下草丛里有什么东西爬过去。”
“什么东西?”我放下茶盏追问。
“赶着时间去请太医,奴才没有看清,还请娘娘恕罪。”
“公公何罪之有?”我又端起茶盏,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给公公添麻烦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没有旁的事,奴才便先行告退了。”他放下茶盏,起身出去。
“那公公慢走。”我起身相送。
“娘娘留步,奴才去了。”他冲我一福身,甩了甩拂尘走出了客室的门。
看他走远了我才回屋,差点撞上心不在焉的碧瑶。她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找什么。
“走路也不说看着些。”我绕开她坐回椅子上,“你掉了什么东西?找得这么入神。”
“不是奴婢掉了东西,是雪吻不见了。”她的神情有些焦急“昨日您一早去五宁馆时它还在那露台上趴着,过了早膳时间,奴婢给它弄了吃食再去寻它,便哪里都不见了。公主也说没见过。”
“它还能哪里去,说不定过会子就自己回来了。这芙水居它还不熟悉,想是觉着新鲜,玩儿去了。”我安慰碧瑶。
“雪吻不乱跑,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只管放心去忙你的,它丢不了的。”我边说便向侧屋去看礼宣和念菡,他们正在奶娘怀里玩儿的起劲,荞琐在一边拿着支点翠的短簪逗念菡。
“一日不见,孩子们可还好?”我过去抱过礼宣,点点他的小鼻梁,“这孩子鼻梁这么瘪也不知道随了谁。你当哥哥了知不知道?”礼宣只在我怀里乱动,不肯安分下来。
“回娘娘话,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听话的很。”奶娘抱走礼宣,“皇子好动,娘娘抱不动。”
“听话了便好。”我点点头,又握了握念菡挥在半空的小手,“那我先回去了。荞琐,好好看着弟弟妹妹。”
“嗯!”荞琐用力点点头,藏好短簪的尖子继续逗念菡。我走出侧屋,回了自己卧房躺下。刚有些睡意,就听见外面客室有人声喧闹。我唤了碧瑶进来,才知道是安绮来了,跟荞琐聊天,聊到兴头上,谁都不记得压压声量。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我爬起身,理了理鬓发,到客室见她们。
“姐姐醒了?都怪妹妹不好,聊着聊着,竟忘了姐姐睡了。吵了姐姐,该打!”安绮说着就要去掌自己的嘴。
“行了行了,你就是知道大早晨我睡不实。”我捉住她的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定是有事,说吧。”
“可是……”安绮眼角扫了眼荞琐,欲言又止。
“荞琐去趟逐鹿苑,问问奉先有没有见雪吻。若是没有,让他找几个心腹人在行宫找找,切记不可走漏消息。”我伏在荞琐耳边嘱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去吧。今日便通融一下。”
“那荞琐去了。”荞琐拖了袄裙的裙裾,满脸的欢天喜地。
“到底什么事,便不要卖关子了。”我拉着安绮的手坐下。
“昨日姐姐只顾着和皇上询问那些下人,却不知,那冯贵嫔醒过?”安绮压低声量,“她知道孩子没了竟一点悲痛之色都没有,你说,可是奇事?”
“是奇了。”我沉思,“怕是掉水里时间久了,吓呆了吧?”
“吓呆了?”安绮冷哼,“吓呆了还能自己喝过药后点着名要什么蜜饯过口?”
“你怎么知道?”我大惊,只怕这冯钿墨小产之中,大有隐情。
“姐姐不在那跟前看见,妹妹我可是一直在她床帐外候着的。”安绮撅了嘴,有些贝贝的样子,“滟琳跟潋溪被叫去审了,她身边的小丫鬟们吓得脸都是白的,全躲另一处自己哆嗦去了,那还能伺候她?床帐放下来,她还只当妹妹我是潋溪,颐指气使的。那两个丫头真是好脾气,伺候这么久竟还能忍下去。换做我,宁可去了浣衣局也不做她的大丫鬟。”
“好了好了,消消气。”恰好碧瑶送了冰碗进来,我把冰碗塞到她手里,“静静心吧。大热天的,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对了姐姐眼下都淤黑了。可是昨夜在五宁馆没睡好?”安绮拿勺子挖了快冰搁进嘴含着,满脸坏笑。
“你呀,跟贝贝放肆惯了,回去可得叫于姐姐好好管你。”我去打她的嘴,她大笑着躲开。等好不容易静下来,我才一五一十把昨晚的怪事跟她讲了。
“姐姐昨儿在五宁馆听见啼哭,还见了个鬼婴?”安绮听完一脸的不可思议,“别是睡得魇住了吧?”
“当然不是,那孩子就在我眼前笑,可吓死我了。”我一个劲儿想让她相信我不是唬她,她却怎么都不相信。
“姐姐且安心,‘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玄乎的东西,到底能查清楚。”
我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又随便聊了几句,说了说于妃的孩子,安绮便告辞。我欲送她,却被她拦下,叫我补一觉好好歇歇,眼底下两圈乌青太难看。她走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都是事情堆叠在一起。越想头越痛,最后竟不知不觉睡了,再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我扶着墙出去,见荞琐蹲在地上把冰碗里的苹果丢在地上喂雪吻,不由松了一口气。
“在哪儿找见雪吻的?”我靠在墙上问她。
“惠娘娘醒了?”她站起身,小银勺子击在碗边一声脆响。
“嗯。”我点点头,从她手里拿过冰碗,也蹲下喂雪吻东西吃。
“我到逐鹿苑时,雪吻就在那儿的喷泉池子边儿上睡觉呢。”荞琐也蹲下来看雪吻吃水果,“奉先哥哥说昨儿带着雪吻到外围的林子里跑了一圈,它累了便一直跟着他们。”
“是么。”我随口应了,伸手抚摸雪吻的毛发,“你也越发野了心,干脆今年秋围就把你放回围场好了。”
雪吻似乎听懂我的话,丢下吃着一半的东西过来蹭我的手,口中还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雪吻不愿意走,惠娘娘干嘛赶人家走?”荞琐在一旁低声抱怨。
“不走便不走,瞧你这副惫懒样子。”我拍拍雪吻的头,起身去拭了手,拿了本书坐在露台看。荞琐带着雪吻在院子里嬉戏,笑声不时传来,书也有些看不下去。我便望着荷花池出神。
“娘娘,该用晚膳了。”碧瑶叫我,我愣了一下,把书随手丢在椅子上,跟她进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