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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琴瑟和谐 ...

  •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梅德林的声音把我吵醒。雍和宫正殿是群臣上朝之所,我现在所处的内室在他书房后头,就是说,离上早朝的地方很近。碧瑶大约是听见动静进来伺候我梳洗。
      “娘娘,这里没有胭脂水粉之类,先凑合吧。”
      我揩了脸,把帕子丢回盆里:“昨儿一宿你再哪里?”
      碧瑶红了脸:“昨儿,奴婢跟梅公公在值夜的小房里候着。”
      “哦。”
      “娘娘跟皇上,可是好了。害奴婢担心这许久。”碧瑶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又浑说!”我笑着作势打她。
      “谁浑说了?”他的声音飘进来,人也迈进来。
      “皇上吉祥。”我俩起身下拜,礼毕,碧瑶收拾好帕子,端了铜盆跟阜宁荣下去。
      “昨晚睡得可好?”
      “我又不择席。”
      “早膳可用了?”他的手伸向我脑后,抚着我的长发,我才想起还没有梳头。
      “还没有。”我向一边避开,“我去把头发挽上。”
      “等等。”他牵住我的手,“往日里都是你为我挽发,今日我也给你梳一次头。”
      “还是算了吧。我去叫碧瑶。”我对上次他为我描的眉还心有余悸,这头发指不定折腾出个什么花样。
      “放心,不与你玩笑。”他将我按到凳子上,取了把木梳顺头发。我也只得顺着他。
      “随行避暑的名册子你可拟好了?”
      “那还用拟?皇后病着,于贵嫔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他手上不停,指了一柄如意形扁簪叫我递他。我扫了一眼,是鲤鱼跃龙门的纹样。
      “好了。”
      我伸手摸了几下,似是不错。他又取了支福到眼前的短簪插上,拿一条蓝玛瑙的额帕系上。
      “能去的就你,安婕妤,冯贵嫔,田贵嫔,琯妃。”他继续道,“你走了总得留个人打理后宫琐事,琯妃留下吧。带着小孩子怕暑热,孩子们都要跟着。就这样吧。”
      “好。那我先回去打理。”
      “嗯。”我起身,他又发话,“转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
      “遮住了。”他过来又理了理额帕,“今日没碧瑶那丫头给你染的花钿,便使额帕凑合吧。”
      “那我先回去了。”走到门口,他又叫住我:“安溪公主的鸽子飞回来了,她说一切都好。”
      “真的?”
      “真的。”他拿了一小张纸条给我,上面“平安勿念”四字,确是贝贝字迹。
      “那我先走了!”我夺过纸条,也顾不上礼数,叫上碧瑶快步走到蕲年宫向安绮于扶柳她们报信,她们听了也是一脸欢喜之色,把纸条传来传去翻来覆去地看。

      是日,皇帝幸幽沁园避暑。随行宫嫔众多,宫车列了极长的队列。前面内监排了排场的仪仗,黄土铺道、鸣锣净街。天气热,他没有骑马,乘龙辇出行。我与他同车,碧瑶、荞琐她们和奶娘在我的车里。
      “刚刚宫门口那么些个人,你就敢过来拉我?”我准备登车时,他过来硬把我拉到他的龙辇上。
      “我是皇帝,我做什么,轮不到别人评点。”他似乎极热,抻了我的帕子擦汗,我见状取了把折扇给他扇着。
      “你也不热。”他伸手在我脸上拂了一下,“一点汗都没有,还凉凉的。”
      “潭儿就是怕冷不怕热的,秋季里手炉什么的就都早早备上了,这夏天倒是不怎么愁。只是冬天,活活冻死个人。”
      “也不知是谁,寒冬腊月穿着亵衣跑冰天雪地里冻了半日。”他捏着我的鼻子不松手,我拿扇子打他的手他也不松。
      “快放手!”捏着鼻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逗得他大笑,松了手。我揉着鼻子偏过头,也不给他扇扇子,只给自己扇风。
      “潭儿要谋杀亲夫了!”他作势躺在座位上,我过去拉他起来却反被他拉进怀里。我挣扎着坐起来,登时觉得好热,扇子也扇的越发的快。
      “潭儿脸红了。”他坐起身来取笑我。
      “没点正经样子!”我气哼哼地不给他好脸色。
      “潭儿今日的花钿好样式,可又是碧瑶给你描的?”他挪到我身边。他挪近一分我便挪远一分,让他怎样都靠不过来。结果我挪进座位的角落再动不了,他满脸坏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你身上也是凉凉的,抱着真舒服。”
      “你还是没有正经样子,哪像是一国之君?倒像是个乡野村夫、市井混混。”
      “你说像就像。”他摸摸我额角的花钿,“你还没告诉我那花钿是什么做的。”
      “蜻蜓翅膀跟蝴蝶翅膀。我额角一个疤,不知祸害多少小动物。”
      “那碧瑶心思细腻,跟你极像。”
      “那是自然。”我继续给他摇着扇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只长我一两岁,心性自然很像啊……”
      他的怀里温暖,再加上车马颠簸,我犯了困劲,迷迷糊糊便睡了。
      “起来吧,到地方了。”他轻摇我。我睡眼惺忪从他怀里爬起来,却看见嘴角拉起银丝。我的脸“腾”地红了,剩下的困劲儿也全部消散,羞得无地自容。
      “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他拿帕子擦了擦,满不在乎地下车。我跟在他身后探出头,见别人都站在车下久等,更是不好意思。
      “怎么?睡了一觉车都不会下了?”他回过身把我抱下车,又给我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礼宣他们睡觉都不流口水。”
      我追着他打,却差点撞上下车过来找他的冯钿墨。
      “哟,姐姐跟表哥感情真好,如此大庭广众的还打情骂俏。”冯钿墨双眉微蹙,不着痕迹地冲我翻了个白眼。
      “皇上,臣妾去看礼宣和念菡。”我向他一福身。
      “也好,一路不见母妃,他们定是想你了。”他示意我过去,“等下梅德林会去接你。”
      “臣妾告退。”我又一福身,转身上了后面的车辇。
      “娘娘怎么回来了?”碧瑶正跟荞琐翻花绳,见我回来,有些惊异。
      “没事。荞琐可听话了?”我转向荞琐。
      “当然!”她扬起小脸,“惠娘娘这一路那里去?荞琐好想你。”她丢下花绳过来抱我,碧瑶无奈道:“公主又耍赖。”
      “怎样耍赖?”我问向碧瑶。她摇摇头:“本来公主翻不过去,眼看要输了,娘娘一回来,她搅乱了绳子就扑过去了。”
      “荞琐怎么可以耍赖?”我低头看荞琐,她正冲碧瑶做着鬼脸,我不再管她,问碧瑶,“礼宣和念菡怎样?”
      “他们自然安静,吃饱了就睡。”碧瑶开始收拾车里散乱的杂物,拎着尾巴把雪吻拽出来,“天一热,它也愈发懒了,这样作弄它它都不理。”
      我把雪吻接过来抱在怀里,梅德林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惠妃娘娘,皇上叫奴才来带您到芙水居。”
      “那有劳梅公公。”我掀开车帘子,阜宁荣过来把我扶下车,“芙水居在哪里?”
      “还请娘娘随奴才过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雪吻。我后面跟着阜宁荣,碧瑶领着荞琐在后面。最后是牵着车辇的车夫。一切都和围猎时很像,只是多了我怀里的雪吻和车里的礼宣念菡,翠缕换成了阜宁荣。
      正午的日头很毒,阜宁荣撑了把伞为我遮阳,碧瑶也为荞琐撑了一把。
      “惠娘娘,荞琐热,一会子要吃冰碗。”荞琐在后面一个劲地闹热。
      “好好好,回去沉一会儿便给你吃。晒了半日立刻吃,也不怕砸了嗓子。”我哄她,怀里抱着雪吻,自己也开始热起来。心下不免急躁,这芙水居,竟还不到。
      “娘娘,到了。”梅德林站住脚,垂手退到一边。我抬眼看,这芙水居是南方竹楼的样式,傍着荷花池而建,半间在岸上,半间打了桩子腾在水面上。水里荷花竞放,微风习习,荷叶蜷卷花枝微颤,竟是有无限的风情。岸上种满了竹子,挡住视线,看不到路。
      “娘娘,请随奴才进去吧。”梅德林似是觉得我愣神太久,出声请我。我回首看到两位奶娘抱着孩子们下了车跟上了,便抬脚随了他进去。
      地上小路都是卵石铺的,踩上去有些硌脚,弯弯曲曲的,想是为了应“曲径通幽”之句。荞琐新鲜,不一会儿就跑到我们前面,回头冲我叫:“惠娘娘慢走,荞琐先去看看。”
      我示意碧瑶追上去,又在她身后大声叮嘱:“跑慢些,别摔着!离水远着些!”
      “娘娘可真是辛苦。这荞琐公主可不是一般的调皮,竟能让您管住。”梅德林似乎有些诧异,“她小时候,唉……”
      “看梅公公的神情,倒像是在说混世魔王。”我暗笑,荞琐调皮,不过是有些顽劣,哪里就那么骇人,“她今年也十三了,还请梅公公跟皇上提提,看有没有好人家,赶紧把她嫁出去。这个岁数,也该嫁人了。”
      “荞琐不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跑了回来,正好听见我的话,“荞琐就是不嫁人!”
      “荞琐说不嫁人就不嫁人,都听你的。”我十七才入宫,就算公主都成亲早,这堆荞琐来说也有些突然,更何况还有奉先的事,“去玩儿吧,惠娘娘不过随口说说。”
      “公主就这脾气,还请娘娘不要往心里去。”梅德林见我神色有些黯然,出声劝我。
      “本宫知道,只是在想些事,走了心思。”
      进了芙水居的屋子顿觉凉爽,这屋里竟跟早秋一样舒适。
      “皇上怕小皇子小公主害了暑热,特意安排娘娘在这里。这里离别的住处都远些,也清静。”梅德林又说了几句,见我没什么吩咐便告退。碧瑶跟阜宁荣开始收拾行李,荞琐把屋子一间一间都挨着转过来,跑到露台上坐着,脱了鞋袜把脚伸进水里戏水。我放下雪吻,它干脆找了个僻静墙角趴着,舌头吐出来老长,看来是热坏了。礼宣和念菡睡的正香,奶娘抱着他们去里屋睡觉。碧瑶收拾好卧室,出来请我:“娘娘,该歇午觉了,公主有奴婢照应着。”
      我点点头应了,里屋都是清一色竹制的摆设,那竹榻看起来颇有新意,我在上面躺了,顿觉清凉沁脾,暑意全消。本来在车上刚睡醒,一躺下便又睡沉了。
      再醒来已近黄昏。我起来走到露台,站着看碧瑶陪荞琐喂水里的鱼。大概觉得有人在看,碧瑶回头见我,惊了一跳:“奴婢该死,只顾着玩竟忘了叫娘娘起床。”
      “无碍,睡得舒服,你来叫我我倒要恼了。”我从碧瑶手里拈了几粒鱼食扔进湖里,看几尾鱼抢食。
      “你什么时候都那么悠闲。”他走到我身后,把手里不知从哪儿拿的大把鱼食丢进水里。
      “哪有你这样喂鱼的,鱼不都撑死了?”我靠在露台的竹栏上,从他的眼里看落日的余光渐渐淡下去。
      “到了这里你是不用忙了,一睡一下午。”他理了理我有些散乱的发髻,“以后来五宁馆帮我看折子。”
      “你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我转身趴伏在栏杆上看晚霞在水面的倒影,“我还不想死得太早。”
      “潭儿的才智只拘在后宫,可惜了。”他过来伏在我旁边,“我总是想,你是男儿身,该多好。”
      “潭儿若是男儿身,礼宣和念菡哪里来?”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所以每次都矛盾得很。”他揽住我的肩,“晚上水上凉,我们进去吧。”
      屋里,碧瑶正跟几个小丫鬟布菜,见我们进来,道:“晚膳好了,奴婢正要去请皇上跟娘娘呢。”
      “荞琐呢?”不见荞琐,我问碧瑶。
      “等日头落了点就去找二皇子他们了。”
      “她最近似乎很是喜欢跟着礼元呢。”他发话,“还是说,跟着奉先?”
      “女大不中留。潭儿老早就像跟你说了,荞琐似乎……”他坐下,我坐在他对面为他布菜,“喜欢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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