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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封妃大典,遭人暗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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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天过去。我和贝贝的册封大典在雍和宫举行。他端坐龙椅,高高在上,身后两个内监打着障扇,威严无比。皇后的病容脂粉已然遮不住,却还是穿了冕服危坐于凤座,揣着青狐皮的手筒子。余下一干妃嫔都是正装依次端立两侧,贝贝一身浅绛冕服走在我身后。她敛了平日的嬉笑神色,倒也是个端庄的美人。我俩一前一后走在红色软毯上,裙裾在软毯上拖出细微的迟滞感。众人鸦雀无声,目光聚在我二人身上。我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台阶,在他面前跪下,听梅德林念那冗长空洞的册封礼辞。
礼辞念罢,又祭拜了天地祖先,他授贝贝公主金印,授我正妃的银册宝并金印。我俩谢了恩,便是礼成。待到辰时我要到皇后处听训,贝贝是回住所,尚仪局有专门的嬷嬷来授礼。
典礼散了,我带着翠缕碧瑶先回垂荷院歇息。阜宁荣他们见我回来,都涌上来道喜,翠缕进屋放了银册宝跟金叶也出来道喜。
“惠娘娘今日真漂亮。”荞琐追着我进了院门,苾籽在她身后追得气喘吁吁,见了我急忙见礼:“惠、惠妃娘娘万福金安,恭喜、恭喜娘娘。”
我拿帕子掩着嘴轻笑:“碧瑶,今儿个垂荷院都有赏。那个素银镯子欠了许久,今日这由头喜庆,正好,该物归原主了。”
“是。”碧瑶领了一众宫人下去领赏,我牵了荞琐的手进屋。
“先前没空儿管你,就成天的不见你人影。跑去哪里疯了?”
“荞琐每日都去太学跟哥哥们念书呢。哪里就疯了?”她小小白了我一眼,神情俏皮可爱。雪吻不知又是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吱吱”叫着扒我的裙角。
“你这小东西,扯坏了我的裙子可怎么办?”我弯下腰把它抱起来,荞琐伸出食指点它的鼻子,它舒服地眯起眼睛,还偏过头在我手上蹭。
“瞧你这副赖皮的样子!又重了,再过过可抱不动你了,你会把我压死的!”我贴在它耳边轻笑,它扭过头,瞪着一双黑葡萄珠儿似的眼睛看我。
“惠娘娘不要你,荞琐要你。”荞琐把它接过去抱在怀里,一个劲儿搔它的脖子。
我从几上取了银册宝并金叶,拿到书房放好。碧瑶笑嘻嘻进来:“娘娘,补上妆,我们该去泰旌宫了。”
“看意思是拿了不少赏。这笑的,脸都开了花了。”
“碧瑶说,咱院子人少,平时开销也少,这回发赏,均下来每人都得了不少呢。”她打开了粉匣子往我脸上傅粉,又拿簪子尖儿挑了羊脂玉盒子里的胭脂末子,拿新接的雪水化开轻擦我两颊作“飞霞妆”。唇上点上胭脂,道:“眉色不淡,便不描了吧。”她正了正我脑后的玉分心,取了支铜镜照着我脑后的发髻叫我看。我抬手扶了扶金累丝嵌宝的一丈青,又仔细查看妆容有无疏漏,便动身到泰旌宫去。
辰时。我缓步进入泰旌宫正殿,皇后坐于凤座,满面病容,可威严还是透露出来。素馨姑姑侍立一旁,眉目之间尽显忧色。走到凤座五步之遥的地方,我跪拜:“臣妾惠妃卢氏,请娘娘教诲。洗耳恭聆,无差恪行。”
皇后的声音传来,有气无力:“惠妃卢氏,宫嫔谨言、慎行,不涉朝政,不纵帝王,德行无伤,勤励节俭,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孝父母、事舅姑,奉祭祀,睦亲慈幼,逮下循规,乃为后宫德之根本。望汝切记之,时思时行,切莫怠惫。”
“臣妾晋级娘娘教诲。”
皇后一口气说了许多,似是撑不住,一个劲儿地咳嗽。素馨姑姑连忙端了茶给她,她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吧咳嗽压下去。
“好了,妹妹快起来,赐座。”声音里带着丝沙哑。
“皇后娘娘还未大好?这都多久了。”我坐下,有小丫鬟奉了茶上来。我端了那茶盏喝口茶润了润嗓子。
“妹妹不知道,姐姐这病,一天不如一天。太医开的方子是一剂比一剂苦,喝下去多少却都不顶事。太医院众太医都来看过,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看,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
“姐姐胡乱说些什么?凤体违和而已,注意调养着些,终是能好的。姐姐若每日里念着这病好不了,那才真的好不了呢。想想礼元还有贵晴、瑞清,姐姐岂能不好?”
“那就借妹妹吉言。这日后六宫之事,都要劳烦妹妹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助姐姐分忧还不是妹妹本分。”
又闲聊了些许事,她又告诉我许多管理后宫的经验。就这么说着,就到了午膳的时候。她留我在泰旌宫用膳,我盛情难却,只得留下。遣碧瑶回去看荞琐和两个小不点,留翠缕在身边。
“听说妹妹要翠缕姑娘同黄选——不,安溪公主和亲?”用过膳陪皇后遛食,皇后发话问我。
“是。臣妾一向喜爱安溪公主,见她身边没个贴心的人儿,怕她到那边不习惯。”我看了眼站在身侧的翠缕,“再说翠缕和公主脾性相似,就个伴儿也是好的。”
她听后点点头表示赞许:“还是妹妹想得周道。”话没说完,又开始咳嗽。我见状道:“在外面这么久,姐姐也该歇午觉了。妹妹记挂两个孩子,也该回去了。”
“那好,妹妹慢走。姐姐这样子,便不远送了。”
“姐姐留步。素馨姑姑也留步吧,还是把姐姐送回去,妹妹认得路。”我止住要送我的素馨,带上碧瑶回去垂荷院。
晚冬,天已开始回暖,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晃眼的。空气吸进鼻腔,有些清冷,我搓了搓迎香,皱皱眉加快了脚步。
“潭儿走得如此快,是做什么?”
我回身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他眼中我的身影:“现在该是歇午觉的时间,炳炆为何在这御花园里闲逛?”
翠缕已躲得远远的了。
“如何是闲逛?若说闲逛,潭儿不也是?”他把手贴到我脸上,脸一下子就暖起来。
“叫人看见不好。”我挣开他的手,“刚和皇后娘娘一起用了午膳,正往回赶呢。”
“你今天真漂亮。”说着向我头上别了什么东西。我抬手欲拆下来看,却被他拦住,“这配你这身衣服正好,跟檀色相得益彰。要摘,回去再摘。”
我缓缓收了手,他把我转了个身,道:“回去写午觉吧,也折腾大半天了,累了吧。”
“嗯。”我欲走,又回头问他,“你呢?”
“还有折子没批。晚上冯贵嫔说请我过去。”
“哦。”我低了头,想脸色也不会太好看。
“快回去吧。”
“好。”我放轻脚步慢慢走,却听见他急匆匆离去的声音。心里有些空洞洞的疼,唤回翠缕,自己也加快脚步往垂荷院去。
一进院子,却是安静得可以。翠缕奇道:“这人呢?”正欲喊,我拦住她:“想都是去歇午觉了。我们进去吧,我想去看看礼宣和念菡。”翠缕随我进屋。我换上一身居家的水袖辫线袄,叫翠缕帮我拆了头上繁复的百花髻。
“娘娘挽着这个髻,真好看。”
“好看是好看,许多珠翠别再头上,压得肩膀酸疼,累都累死了。”我揉着僵直了的肩回她,“赶明儿你也梳个这样的发髻试试。”
“这百花髻哪是奴婢可以挽的?”她继续从我头上拆那些簪钗下来,我一样样接过来放到匣子里,“咦?娘娘头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
“是什么?拿来我看看。”翠缕把东西递到我手里。原来是一支簪子,用珊瑚磨了小细珠子嵌进银托子里,做成喜鹊登梅里梅花的样式,镂出梅枝的样子。银色有些老旧,不像是新制之物。
“皇上刚刚就是别了这个在娘娘头上?好看是好看,怎的看着旧旧的?”
“我如何知道?”我随手把它丢进妆匣子里,也不梳头,只取了条攒珠勒子系在额前,便向厢房去看孩子。
两个孩子睡得正熟,奶娘也用手撑着头坐在椅子上打盹儿。我也不去吵她们,只去看谁在小木栏床里的礼宣和念菡。念菡睡觉老实,安安静静的,只是偶尔砸吧砸吧嘴;礼宣相反,睡着了手脚还不老实,一个劲儿地挥来挥去,还流了口水到儿枕上。我掏出帕子把他的口水擦干净,给他俩塞了塞被脚便退了出来。
“怎样?”我怕两个人进去动静太大,只叫翠缕守在门口。见我出来,她过来问,并抖开手中的灰鼠短披风给我围上。
“就这几步路,你也太过小心。”
“娘娘坐下了寒症,还是小心点好。”她回我。
回了屋子时候也不早了。雪吻蜷在我的床上睡觉,似乎听见我走过去的声音,闭着眼往边上蹭了蹭身子给我让出来地儿。它倒好,占了我的床还如此霸道。我也不跟它计较,脱了鞋躺下,翠缕灌了锡夫人进来,给我盖好被子,
今日许是太累了,一下子便睡着了。刚开始睡得还踏实,睡熟摆弄开始做起梦来。先是那支珊瑚银簪,又是零星染血的雪地,接着是刀光剑影烽火漫天,再是一条白绫蜿蜒过面前。我惊醒。看看周遭,依旧是我睡前的样子。只是雪吻,不知何时跑出去了不在床上。大概是听见我折腾的动静,翠缕进来,手上捧了一个云龙纹莲花钮金盖金托玉碗进来。
“娘娘起来了?这姜茶也好了,快喝了吧。”
“怎么一觉起来还是不见其他人。”我接过那托碗:“往日里我喝茶那只哥窑的冰裂纹呢?”
“在厨房收着呢。看今日下来的赏里面有这么一只托碗,奴婢觉着小巧剔透,颜色衬着这姜茶也好看,便拿来用了。”
“是好看。”我细细把玩,“金镶玉,不错。”碗盖子是镂空的,纹造细腻,碗底也是一圈镂得精美的云纹,碗身圆润薄透,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娘娘喝了茶奴婢去洗干净了您再看。”我只顾着看,把托盘斜了,碗中的茶泼出来些,沾到手上。
“好,你去看看孩子们醒了没,若是醒了便抱来。”
刚喝了两口,就觉得刚刚手上沾到茶的地方火辣辣地灼得痛,不一会儿,嗓子到胃里也一路烧灼似的痛。我想叫翠缕回来,却怎样都叫不出声,手抖得厉害,那碗跌到地上,发出玉石破裂的清脆声响。
“娘娘怎么了?”翠缕大概是听到异响跑回来,看见满地狼藉。
“太……”我张口却只发出异常无力的声音
“传太医!快传太医!”翠缕向外屋大叫,却无人应她。
“娘娘且等等,翠缕去找人。”
我点头。感觉点头都可以用尽我身上的力气。
翠缕冲出屋子,跑到宫人住的厢房。大抵是没人应她,她又跑回来。跑进了我才发现她一脸惊恐:“娘娘,不好了,他们,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心下一凛,想张口说话却干呕起来。翠缕一下子慌了神,只站在我身侧替我拍背,我用力把她向门口推,她半晌才明白:“是,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她急匆匆地去了,我呛人不适,可腹内开始疼痛有如刀绞。胃里不停的翻涌,咳嗽几声却吐了不少血水出来。意识逐渐开始模糊,隐约听见翠缕声音,余下便是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