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潭依好转，蓓琴远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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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感觉怎样？”醒来便见翠缕一双带了黑眼圈的眼睛。
“我是怎么了？”我张口，却只有气息出来。
“娘娘中了毒了，不过姚太医说，能醒过来就无碍了。”翠缕似乎偷偷抹了抹眼泪。
头有些晕，我挣扎坐起来，浑身都脱了力。仔细回想回想，撑起头问她：“我睡了多久？”
“三四天了吧，皇上都快急疯了。”
“其他人怎么样？”我忽然想到孩子们，“礼宣和念菡呢？”
说罢便要去看他们，翠缕把我拦下：“娘娘放心，把自己养好就行。碧瑶去雍和宫回皇上您醒了，其他人也都好好的呢。最好的就是皇子公主跟二位奶娘了，那厢房离正房远，奶娘睡沉了都没听见动静。”
“娘娘，姚太医来给您请脉了。”小杉子进来回禀，我连忙叫翠缕把床帐放下来。我刚醒，未曾更衣梳洗，叫臣下看到极是失仪。
“为臣给娘娘开的方子，再照着吃三四副就可大好了。”姚崇振国脉，说道。
“姚太医，本宫中的什么毒？”我从脉枕上收回手，问他。
“回娘娘，是……”
我隔着帐子似乎都看见他的神态，于是加重了语气：“为何如此吞吞吐吐？到底是什么？”
“斑蝥。”
“何为斑蝥？”听见一种怪名字，闻所未闻。
“一种有大毒的虫，庆都很是少见。”
“为何垂荷院会有？”既然庆都少见，怎的会进了我垂荷院？
“依为臣推断，大概是在娘娘您的姜上做的手脚。垂荷院底下的宫人大概是午膳时的菜用了姜，又恰恰是那一块，不过用量少，没娘娘您严重，灌下些混了青黛的地浆水就没事了。您是喝的姜茶，毒性大了许多倍，若不是您喝得少，只怕扁鹊再世、华佗重生，也是回天乏术的。”
“是了。”翠缕在一边接话，“那日我煮姜茶，见那案板上搁着块姜便直接用了。现在想想，那姜的颜色比往日的深了许多，当时却没在意。”
“皇子公主他们为何无事？”
“回娘娘，奶娘的食物都是膳房送来的，不跟其他人一起吃，故而和皇子、公主一起逃过一劫。”
我舒了一口气。
“潭儿感觉如何？”隔着帐子听见他的声音，透着焦急和意思怒意，“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皇上。”我在帐内发话，“暗箭难防，怪不得他们。”
“你觉得怎么样了？”我听他在椅子上坐了。
“谢皇上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这毒从何而来？”听语气，不像是对我说的。
果然，姚太医立即回话：“启禀皇上，只怕是，将斑蝥煎了水再把生姜浸进去。那生姜本身就有股辛辣的味道，再加上只是浸过晾干了，手感并无大的变化，若不是特别加以注意，谁都没法发现。”
“竟有如此歹毒之法！”我听见桌子一声巨响，“你下去吧。”
“是，为臣告退。”
脚步声越来越远，另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床帐被掀开，他钻了进来。
“潭儿受苦了。”他拉起我的手，上面被茶水溅到的地方依旧红肿，还有些许起过水泡的痕迹。
“没事，孩子无事就好。”觉得有些冷，我想上拥了拥被子，“只可惜了那只云龙纹的金玉碗，才喝一次茶就跌碎了。那可是少有的精美玩意儿。”
“一件玩意儿，再做过。”
“终归不是原先那只，可惜了儿的。”
“幸亏你还是以前那只。”他戏谑道。
我红着脸捶他的胸膛，他接住我的手把我带进怀里：“我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要害你。”
“围猎前，有一次潭儿去缓芸宫，犯了病差点憋死。”
“哦？”他挑眉。
“缓芸宫头天新到内务府领了玫瑰花茶跟混了许多花粉的香粉，转天就把潭儿请去‘坐坐’。”
“我知道了。以后自己小心着点，你独住，若是没有内鬼，那浸了毒的生姜怎会进到你的厨房里。”
“潭儿以后定会留着个心眼儿。”
他沉吟片刻，道：“最近的黄道吉日是二月二十五，我准备那天送安溪公主和亲。”
我一下子从他怀里坐起来：“这么快？！”
他重又把我揽回他怀里：“我知道她与你一向私交甚好，你也宠她，收拾行装主持大典还有送行这些事，都有劳你了。”
“嗯。”我点头。
“那就好好养着，快好起来，多陪陪她。”他拍拍我的肩，“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好。”
“对了，天开始暖了，再过过你可该小心些，别犯了病。”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姚太医那几剂方子吃完了，受伤的红肿也消下去了。皇后缠绵病榻，无力统领后宫，琯妃虽有协理六宫的职权，终究说话不及我有分量。这协理六宫的重担，便落到我肩上。我一面要顾着后宫之中的诸多琐事，又要张罗贝贝和亲的事，还要顾着荞琐礼宣和念菡，十来天的时间，我消瘦不少，却只得暗暗钦佩皇后的能力，面对如此繁杂的后宫事务竟还可以如此从容。
二月二十五一早，我领着三宫妃嫔及皇嗣们为贝贝送行。贝贝穿了一身大红质孙服，脚蹬一双鹿皮长靴，靴顶饰着鹅羽，头上编着许多股辫子，又有穿了绿松石珊瑚等珠翠的头饰垂下，倒是像极了鸱夷的阏氏。翠缕穿着尚服局新制的衣服，碧瑶亲手给她绾了个灵蛇髻，簪了支方胜形梅花纹银簪，脑后一只银鎏金的累丝嵌猫眼石分心，一对点翠烧蓝的耳坠子，那样子，倒比贝贝更像大秦的公主。我上前拉住贝贝的手：“这一去千里的，在见不到了。”
“姐姐万不要这么说。”她哭得梨花带雨，“贝贝是为大秦分忧，是立了功的，这么一哭，倒像是犯了事。”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将她俩的手和到一起，“以后你们俩要互相照应着。”
“嗯。”
“还有，贝贝爱吃的蝴蝶酥，车里放了一盒子路上吃，后面第四辆放嫁妆的车里还有三盒。我还给你带了许多耐放的点心，到那儿吃罢。还有还有，首饰衣服的都在第二辆车里，珍奇古玩在……”
“娘娘，翠缕这里有礼单的，您放一百个心，虽说翠缕优势毛毛躁躁，但在外面，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
“好，你们都要保重。”
翠缕含着眼泪钻进车里。贝贝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翠缕又钻出来：“娘娘只管放心。公主快上车吧，误了吉时不好。”
贝贝点头，一只手拉着我的衣袖，另一只手一个劲儿抹眼泪。
“妆都花了，像只小花猫。”
她听了“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姐姐给我糊的纸鸢，我也一并带走了。”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草原不比这里，我不在你身边，自己要事事留个小心。”
雪吻从我身后蹦出来，围着贝贝脚下转圈圈。
“雪吻也不想让你走呢。”我取出帕子拭泪。
“雪吻也要好好的。”她弯下身抱起雪吻递给我，“姐姐，我走了，你也要保重。”
我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点头。安绮和于扶柳也哭得双眼红肿，拉着贝贝的手不肯放开。
“安姐姐要和于姐姐好好过，于姐姐的孩子我看不见了，你们要代我常去看礼宣和念菡啊。”
“我们记下了。”安绮于扶柳不住地点头，答话的声音都变了音调。
“姐姐们保重，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
“吉时到，启程——”阜宁荣唱道。送嫁的喜车车轮开始慢慢滚动，越来越快。城门缓缓打开，眼见送亲的队伍出了城门。
“对了，车座椅底下有两只笼子，是皇上赐你的信鸽，记得常带消息回来！”我在车后追着喊，却终究追不上。
送亲队伍出了城门，总兵关了城门，将我的视线阻在城内。碧瑶过来道：“城门口风大，娘娘快回去吧。”
我把雪吻放到地上，执了碧瑶的手向回走，后面阜宁荣跟着。
“娘娘，这安溪公主和亲，未尝不是好事。她不得宠，必然无嗣。无嗣的宫嫔，在帝王千古之后，是要陪葬的。”
“阜公公。”
“奴才在。”
“你说那鸱夷大汗，如何？”
“听说也是才俊，愿止干戈才来求和亲。”
“这样最好。”我不再言语，一路回了垂荷院。于扶柳和安琪向我拜别回了蕲年宫，其他人也各回各自的处所。
“姐姐好生歇着吧，该为贝贝高兴才是。”
“说的是呢。你们回去吧，于姐姐也该累了。”
“妹妹告退。”
进了屋子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久久不能回过神。贝贝走了。虽然，自由的草原更适合她。
贝贝走了，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可是事情依旧冗杂，三月初选定个亥日，要举行皇帝的“亲耕”礼，以表天子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月末他便带了安绮和冯钿墨到西苑的演耕地练习，以免行礼时生疏出丑。
这日有些事情需要向皇后请教。自我接理后宫之事，每日里都要到皇后宫里。她的病不见好，已免了晨昏定省，倒省了后妃们麻烦。一进皇后卧房，就见她倚在床头，怀里抱着只平安如意纹样的斗彩瓷手炉，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见我来了招呼我坐到她床边。
“这几日也不知皇上在西苑过得如何。”
“姐姐大可放心，安妹妹和冯妹妹定会尽心伺候皇上的。”素馨知道我生产后只喝红茶和姜茶，便泡了杯“群芳最”给我，用一只贴花黑釉茶盏装了递过来。
“素馨姑姑泡茶真是好手艺。”我浅尝一口。
“太后一直爱喝素馨泡的茶，没有闭关时每日都要将她叫去泡茶。现在不再叫了，大概是嫌我们俗人扰了佛堂清静。”她坐起来，把背上靠的如意形镂空寿字纹的铜薰笼挪了挪又靠回去，“现在不知怎地，越来越畏寒了。看你们把什么狐围鼠裘的都脱了，我还偎着个锡夫人呢。”
“太医不是每日都来诊平安脉？姐姐如此，他们如何说？”
“还不是说什么偶感风寒？那方子我也看了，虎狼之药是越用越多，我身上依旧如此。看。”说着把手从手炉上拿起来，把袖子向上撩了撩，“妹妹看，别吓着就好。”
只见她小臂上露出的皮肤都现出潮红之色，有几处还有溃烂之势，跟鲜红娇艳的指甲对比鲜明。
“姐姐，这——”我伸手去触她的小臂，她却立刻吧袖子放下缩手回去：“你宫里还有两个小孩子，过了病给他们可怎么办？”理好袖管又问我此来何事。
“瞧妹妹这记性，正事竟浑忘了。”我轻轻一拍额头，“那日冯贵嫔遣人过来说宫中人手不够，要我再拨几个过去；又说她的易默轩侧屋屋顶的瓦碎了几块，瓦当都掉了，要翻修。可是她那儿的人已是贵嫔制的人数，屋子又是我们进宫前新翻修的，妹妹去看了，不过是飞檐有点破损。妹妹不同意给她拨人，也没叫内务府去给她修缮，她便不断遣人过来。如何是好？”
皇后微微叹气：“这冯钿墨仗着是太后的侄女，又有着身孕便如此跋扈。回头叫内务府去给她修修换她个消停，这人是断断不能拨给她的。”
“是，妹妹记着了。”我起身欲告退，皇后拦下我，“姐姐好些日子没跟人话家常，快憋闷死。知道你忙，且陪姐姐说几句就好。”我便坐回去，陪她说几句家常。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潭依好转，蓓琴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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