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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雨欲来风满楼 ...

  •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大半年。清明、端午、重阳接踵而至,身上的衣裳也换了好几身,日子就在那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悄悄而过,人们都在翘首期盼来年的春节了。
      户部尚书刘沛这几日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上个月国库被盗,损失惨重,皇上命他暗中调查,但至今仍没有任何头绪。若在平时还好,可再过七天却逢皇上三十寿辰,如果不在做寿之前找回失窃的银两,皇上不但要加倍怪罪刘沛失职之罪,还要追究他办事不利之责,若是那时龙颜大怒,那可是十个头都不够砍的,这怎不叫他着慌呢?
      他又怕知道的人太多,不敢大肆声张,因此只派了自己身边亲信去调查,更是毫无进展。如今他只能呆在家中焦急等待各方的消息,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只能自己填上这笔不小的数目了。他是两朝老臣,又是先皇的顾命大臣,家中小银库还是有些积蓄的,大不了填了这笔亏空后,他再加倍索要些贿赂就是,他皱皱眉,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他毕竟年老体衰,又加上连日来的担心操劳,走起路来都有些踉跄了。不过,他即已决定了那无可奈何之决定,心里也就舒心很多。今天他打算到年初刚刚讨回家的小老婆房内,好好休息休息。一想到她那媚眼如花、柳腰轻扭的模样,他就打心眼里麻痒起来,不觉自己半百之躯也充满了活力。
      他收拾好书桌上东西后,就起身向房门走去。这时一阵大风突然把窗子给吹开了,还兀自在那儿左右震荡。他漫骂了一句,走到窗边,并不觉得有什么风时,突然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搁在了脖子上,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三十年,遇事并不是个卤莽之人,他马上呆立原地,低声问道:“什么人?要干什么?”
      他从眼角看到此人身形瘦小,仿佛若不经风的样子,全身上下除了眼睛用薄纱遮住外,其余都紧紧裹在黑色夜形衣里,也看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你要死要活?”那人不答反问道。
      “当……当然要活!”刘沛急忙说道。
      “很好!很爽快……我让你写封信,写好就放了你,如果你不写,就只有等到阴间再写了。”黑衣人粗哑的、阴暗的说道。
      “什么……什么信?”他已有非常不详的预感,恐难逃过此劫。
      “少废话,你照着这封抄就行了!”黑衣人从腰间取出一封信压低嗓门厉声说道。
      刘沛用发抖的手接过那封信,颤颤巍巍的将之打开,正要看的时候,黑衣人一把抢了过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哑着嗓子喝道:“谁让你细看,给我抄!”
      “是,是,是!”刘沛一连叠声的点头答道。
      他慌忙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以最快的速度抄起来,一边抄一边还在琢磨怎么脱身。此时夜深人静,四周没有可以示警的人,如果大声呼唤,还没有等救星来自己怕是就已经升天了。看此人身材虽小,可举剑的手没有丝毫的摇晃,一看便知是武功高强之人,只好期望等抄完这封信后他真能放了自己。可是这信,写的是什么呢?他胡乱的想着,倒忘了留意此信的内容。
      这不看还好,一看这信中所写的则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不是封普通的信,而是他自己的“遗书”啊!内容大致意思是自己因为实在无法在所限期限内破案,愧对皇上和先皇对他的信任,因此只好以死谢罪。
      他吓的笔也哐嘡一下掉在了桌上,还溅了好几滴墨在信纸上。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头如捣蒜般磕头,一边带着哭腔讨饶道:“这位侠客,我们无冤无愁,你放了我吧,这是封……是封遗书啊!我这一写,岂不成了个……成了个死人。”
      “哼哼……我说到做到,只要你抄完,我就放了你,否则,我的剑可不长眼睛。”他阴笑两声,哑哑的说道。
      说完黑衣人拿剑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刘沛头上一挥,他只觉头皮一凉,几缕头发顺势而落,把他吓的魂不附体,连求饶都忘了。还是先写吧,不写肯定是一死,写了才有可能求生。
      于是刘沛再无犹豫,飞快的抄起来,身子还不停的打着颤,他只一会儿工夫就抄完了,可这一抄完,他就开始觉得惶恐了,仿佛一下落进个无边的黑洞,正绝望的等待审判似的,他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用剑尖将信托到桌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当然没人能看的出来。他稍微顿了顿,然后阴险的开口说道:“很好,很听话,我得如了你的愿才行,不是吗?”他边说边转过脸来,突然扬手一剑挥去,血流出来的时候,他的话也刚刚说完。
      刘沛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似乎到死都还相信自己能够侥幸脱险一样。
      黑衣人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将信纸上的墨滴擦了擦,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剑在刘沛的血中蘸了蘸,再放在了刘沛的手中,制造出一种自杀的假象。然后他谨慎的四周检查了一番,才拿起遗书原稿从窗子处轻巧无声的跃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门窗都关好。此时月上三竿,四下一片死寂,一个无人知晓的阴谋正悄悄上演。

      淮王不忌身份出入烟花场所、追逐女色,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年龄比皇上小八岁,身边美女数不胜数,和皇城后宫众姘妃们论数量、相貌都不逊色。这不,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扬州赛花会,各间大小妓院都将自己最漂亮的姑娘拿出来比试,好以此增加自己的知名度。一时间,扬州城内花团锦簇、美女如云、人头攒动,淮王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的。提前十天就已将全扬州城内最好最大的、临瘦西湖而建的客栈“眺西楼”包下,手下跟班不计其数的于开赛当天簇拥着来到了扬州。此处也正是观看比赛的最佳位置,那些儿妓院老鸨、风流公子,红粉佳丽们一得到消息,也都早早的聚集到“眺西楼”附近,有的想一睹其人;有的则想凭着自己的姑娘和他攀上点关系;有的就是奢望一朝飞上金枝头啦。因此,虽然主赛场在扬州久负盛名的瘦西湖上举行,但除了即将开赛的时候,现在竟是“眺西楼”还要热闹些。
      照理说,淮王此时应该是如鱼得水的时机、如沐春风的光景,可他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口眺望烟波中的瘦西湖却精神萎靡,一幅强打精神的样子。
      身边的师爷老早注意到他的变化,问道:“王爷,明儿赛花会就开始了,您何故没精打采?”
      淮王皱了皱眉,叹道:“哎!就算此时众佳丽其聚楼下,欢歌笑语,无非也是些庸脂俗粉罢了,不可和去年今日安庆城外桑叶林中那个身影、那个歌声同日而语啊!”说完他的眼神充满了迷离的表情,忧伤的面孔连男人看了也唏嘘莫名。
      师爷深知自己主子多愁善感、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脾气,因此微笑劝道:“原来王爷还记得那位姑娘啊!如果那位姑娘知道有一位深情当世无双的王爷无时不刻不再想念着她,她肯定会觉得万分荣幸的。不过那样王爷又会觉得她与一般庸脂俗粉无二了。我看还不如现在的好,时常想想,犹如仙幻梦境一般,倒别有一番风味呢!世界上的事,不正是越不能拥有越值得回味的吗?”
      到底是跟了王爷十几年的人,对王爷的爱好、脾气了如指掌,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他都不差分毫,一席话将淮王说的心里无比的舒服,仿佛自己就真的成了那仙境中人,他会心一笑,道:“你说的正是道理,令我恍然大悟。”他心中伤感一去,顿觉神清气爽,对那即将开幕的赛花会也重新提起了兴趣,于是问道:“你刚刚说明天就要比赛了,是吗?那你可打听到了有哪些人参加吗?看看可有出众的。”
      师爷立马说道:“我都问过了,那些各家的头牌王爷都是知道的,就是有两家姑娘是不曾听说过的,一位叫竹影,一位叫魏轲,且看她们的吧!”
      “魏轲?‘魏国荆轲’,这个名字起的别致,耐人寻味,倒是有点儿意思。明天此花一出,倒是要好好看看的。”淮王品味着说道,一丝倦懒的笑容滑过脸庞。
      第二天一大早,瘦西湖上就张罗开了。有钱人包游船以显示自己的派头,也好就近观望,而平民百姓、看热闹的则或站或蹲,甚至还有的爬树,都挤在了本就不算宽敞的岸边,真是人声鼎沸。湖中央,比赛场地是一艘龙头大游船,它装饰了众多艳丽的彩带和鲜花,船上不时传来美妙媚惑的音乐声,在早上的烟雾笼罩下宛如桃源仙境一般。
      待烟雾散去后,比赛正式开始。比赛是看姑娘们得到的花篮多少论胜负,因为众人皆知淮王肯为心仪的姑娘花重金,因此姑娘们都心照不宣的希望淮王能多看她们几眼,而看客们也都注意着淮王的一举一动,猜测谁是今年的花魁。
      先出场的是扬州本地最大的妓院“烟花楼”里头牌姑娘春宜,她和淮王早就认识,因此远远的她就向“眺西楼”投去妩媚一笑,顿时颠倒众生。那些游船上的公子竟然看的呆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淮王则浅浅还以一笑,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仿佛是在等什么其他的惊喜出现。
      第二个出场的是都城有名的妓院“京华楼”里响当当的头牌姑娘韩小华。她在都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为人清高自大,非名流王孙不与结交,要不是看淮王的名头她是决不屑于参加此等江南赛花会的。她虽身在青楼,却出落的高雅脱俗,不象其他的姑娘那样做风骚扭捏状,所以虽然淮王对她颇为赏识,但湖边众俗人倒没有多少反应,淮王送了数量不菲的花篮,众人这才对她刮目相看。
      第三个出场的就是湖州“飘红院”力捧的新人竹影姑娘了。只见她巧笑嫣然的款款步上船头,一幅弱风拂柳的模样,面容更是吹弹得破、青春逼人。她从身后取出一把琵琶,对着“眺西楼”身子微倾,浅浅的万福,脸上的笑意面对淮王的方向更是明艳。她拨了拨琴弦,眼波流转,清了清喉咙,似要弹唱一曲的样子。淮王见她如此,倒有些兴味索然,他本以为她会有些独到的才艺,原来也无非如此。
      他这样想着想着,时间仿佛停顿了很久,那竹影一味的抱着琵琶却不弹不唱。他颇感奇怪,再看她一张俏脸涨的通红,颤抖的身子更显羸弱。此时的人群反倒异常安静,都在看她出了什么事,在僵持了良久之后,突然琴弦一松,歌声终于响起。经过那么一个小插曲后,本来不见得有什么特殊的琴艺、歌艺都听来仿佛悦耳了许多,淮王心里一笑,觉得有趣了起来,他深知这是她耍的一个小手腕,先用故意忘词来吸引众人的注意,然后再唱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果然人群中见她终于唱了出来,都为她鼓掌叫好,此女子冰雪聪明,深知如果自己不是新人,这点手段就未免哗众取宠了。
      淮王兴趣大浓,一下送了三百个花篮,人们皆为之动容,心想看来不出意外的话,此女就是本次比赛的花魁了。大家有了这个想法,人群里就平静了许多。接下来的十几个姑娘虽然也都大有来头、各有千秋,可顶多才艺相当,再没有什么新鲜的热闹了。
      淮王看到此处,也觉得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正欲转头招呼随从,问竹影姑娘下榻之处时,突然一阵歌声传来,淮王不由全身一震,这似曾相识的歌声如此清丽、美妙,高音处如黄莺啼转;低音处如空谷回声。此时湖面烟波又起,那歌声被飘渺的烟激荡,忽近忽远、空灵游荡,淮王猛的向歌声来处望去,正是船头上最后一位出场的姑娘在那儿幽幽的唱着。
      正已渐渐散去的人群听了这歌声都失魂落魄、不由自主的慢慢聚了回来。四下一片寂静,不知是因那歌声似真似幻,还是那女子才情风貌不同凡响。
      师爷适时的在淮王耳边轻声告知,此女即是魏轲,扬州“千秋风阁”新来的歌妓。她的美貌倾国倾城,但洁身自好,虽身陷红尘,却始终坚持卖艺不卖身,妓院老鸨看她性格刚烈,也不敢强求,此番前来还是老鸨与她谈判所致。
      其实师爷的话淮王也没有听得很分明,他的一颗心已全然被这女子吸引,再有天大的事也不愿意打断这难得的机遇。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淮王朝思暮想的,去年桑林中的奇女子。
      淮王回过神来时,魏轲已不在船头上。淮王对身边的师爷耳语了几声,师爷领命立即退了出去。而那边厢主持人正准备宣布今天的花魁得主是竹影时,突然一人传了一张便笺上来,打断了主持人的话声。主持人顿了顿,接过便笺展开一看,脸上瞬间露出无比诧异的表情,他惊讶的抬起头来,宣布道:“今天的花魁是……”他仍不敢确信的看了看便笺,然后才接着道:“是……‘千秋风阁’选送的……魏轲,她收到两千只花篮!”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人们倒不是因为她最后关头打败竹影获得花魁而感到不解,只是因为能有一位豪客一出手赠下两千只花篮而感到震惊,这在历届赛花会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眺西楼”淮王所在的房间窗口,然而此时,淮王已是人去楼空。

      傍晚时分,淮王与魏轲坐在扬州城外一片桑树林中的小亭下,亭中石桌上有酒有菜,甚至还有些新鲜的桑葚做下酒菜。随从远远的立在桑林边缘,都不敢打扰淮王的雅兴,否则那是要受惩罚的。
      魏轲淡淡一笑,说道:“多谢王爷对小女子的厚爱,不但使小女子一举夺得花魁,还如此盛情款待,令小女子受宠若惊。”
      淮王手拿酒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魏轲娇好的面容,脸泛笑意的道:“举手之劳,那些事对于本王再容易不过,只要博得美人一笑那是让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至于这桑树林,不知魏轲姑娘意下如何?”
      魏轲矜持的说道:“这桑林仿佛令小女子回到童年,难道王爷有神机妙算的本领?竟然知道小女子原来是养蚕人之女?”
      “那姑娘可曾记得去年元宵节前后的某一天,你曾在安庆城外桑树林中遇见过一位公子吗?”淮王进一步问道。
      “公子?是什么样的公子?”魏轲一脸茫然。
      一丝失望涌上淮王心头,她竟然已经忘记了,他不放弃的诱导道:“就是一位曾向你问路的公子啊!结果你一句话也……”
      “也没有说,就满脸通红的逃走了!”魏轲恍然大悟,紧接着淮王的话激动的说下去,不知不觉中尽显女儿活泼的本色。她猛然醒悟自己的失态时,只看见淮王正对她温柔的笑着,一张粉脸不觉涨的通红,她不知所措的搅着手指,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淮王适时的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已经想起那位公子是谁了吗?不错,他正是在下。上次一别,整整一年,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你呢!我众里寻她千百度,你却在……”淮王虽然也是出入烟花场所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此番发现那桑林女竟也落入火坑,心里倒升出许多的不舍。
      一席话说的魏轲心中涟漪轻荡,也说的她一年来的愁苦都涌上心头,不禁涓然泪下。她哭泣的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去年秋天家父身染重病,后母一方面对我本来就有嫌隙,一方面又因家境贫寒,急需银两为父治病,因此将我卖入青楼。要不是我在老鸨的重压下以死相抗,否则……否则我早不是清白之身了,呜呜……”
      淮王听她说到后来,俨然是一幅以身相许的模样,更是向他表明她还是处女之身。他是情场高手,哪有不知道她此番表白的用意?于是,他顺势将她哭泣颤抖的身子向自己肩头一靠,轻声说道:“现下好了,有本王为你做主,你今后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魏轲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已是默许了。他们就这样坐了很长时间,直到月上枝头,淮王看她睡意已浓,便将她抱起慢慢走向桑林另一头。随从们已经准备、收拾好了一间小屋,此时四周寂静、月色朦胧,屋里又满是缱眷香气,淮王软玉温香在怀,早已情不自禁。于是,不多一会儿,屋里灯火尽灭,随从们会意,便开始轮流值夜。
      到了后半夜,突然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划破静夜,惊的树林里归巢的鸟儿们四处乱飞。一干随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王爷屋外,只听见屋里女子大声呼叫救命,领头随从急忙问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来人啊!王爷死了!王爷!王爷!您醒醒啊!”魏轲惊恐、慌乱的喊叫着。
      随从们一听王爷出事,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禁忌,从窗口、大门处破门而入。因为月色正浓,因此就算没有点灯,屋里的情况也看的一清二楚。此时魏轲浑身血迹斑斑,衣冠不整、面色惨白的缩在墙角,兀自浑身发抖。而王爷直挺挺、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眼睛里透着恐怖的神情,嘴角尚有一丝血迹未干。
      随从们见此情景顿时阵脚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都看着领头,看他有何办法。还是那领头较为沉的住气,他先探了探淮王的鼻息,确定是真的死了,然后四周细细的查看一番,未见有什么打斗挣扎的痕迹,最后他一把将魏轲抓到眼前,厉声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么死的?”
      魏轲被他一抓,身上的骨头差点儿散架,疼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她惊吓过度,连哭都忘了,浑身打着颤,语无伦次的说道:“他……他……一个晚上都……都精力旺盛,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真的精力旺盛,怎么……怎么就死了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突然他在我身上……就不动了,那血……血……对着我喷了过来!啊!……”她说到后来,可能是又想起了刚刚的情景,于是又难以自控的尖叫起来。
      头领暗暗的想道:照她那样说,王爷竟是因为太过激动,在和她交合的过程中暴毙而亡的。而这位姑娘刚刚经过试探确是毫无武功,并且惊慌到连这等隐秘之事都敢在那么多男子面前哭诉,那表示她是真的已经骇的心志混乱了,她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可是如果真如她所言,堂堂王爷竟然在和妓女苟合时,因为过分荒淫、力不从心而亡,这真是皇家奇耻大辱,恐怕好几代都要引为笑柄,那么他们这一帮随从肯定也逃不过重罚之责。自己身为头领,那肯定是个死罪,除非……除非将眼前女子灭口,那么或许……
      他正想到这时,眼里杀机顿现,正在这紧要关头,突听魏轲又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哎呀!我怎么……怎么这么命苦啊!姐妹们还羡慕我……羡慕我攀上了凤凰枝……哪里想到这……这……我哪里想的到啊!姐妹们……”
      头领又是一震,寻思道:我倒没想到知道的人太多,不只是除掉一个魏轲就能一了百了的,光这里的随从就有四十几个呢!如何能封住这所有知情人的口呢?而且如果我刚刚一念之差杀了这个姑娘,别人看来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么就等于自己将自己推到了前台,皇上肯定正愁没个背黑锅的呢!不如我就将此事如实禀告师爷,也好将此间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他庆幸自己没有险些杀了这个姑娘,没有给人撂下话柄,但如果将此女带回审问,又不免被妓院中人怀疑,还是给她些威胁恐吓、让她回去后保守秘密妥当,量她也没这个胆和朝廷对抗。他主意已定,于是厉声喝道:“住口,再闹我就杀了你!你快快穿好衣服离开这里,此间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对外人提。你那些狐朋狗友若要问起来,就说王爷有急事,你没见着他就走了,如若不然,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朝廷也不会放过你的。”他凶狠的脸一步步逼到她的眼前,近的连她急促的呼吸声也听的一清二楚,他很满意她眼中害怕而又懦弱的神色,料定她是不会甘冒此生命危险的。
      魏轲呆呆的愣了好半天,突然醒悟过来似的用她此生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衫,一连叠声的点头鞠躬道谢,狼狈的快步跑向门口,正要跨出门槛的时候,那头领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慢着!”
      魏轲又颤抖起来,难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要置我于死地吗?她惊惶的回头看着头领,乞怜的说道:“大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有一个字传入别人的耳朵,让我死后入拔舌地狱……”
      头领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说道:“很好,我不杀你,但你回到妓院后,哪里也不许去。万一我发现你擅自离开,我肯定会找到你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寒冷无比,仿佛他的眼睛已经附身在她身上,随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魏轲如释重负,点头如捣蒜似的,她保证道:“小女子肯定哪里也不敢去,大人可随时来问话!”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着退出门外,待她觉得这次是真的放她走时,再无犹疑,掉头仓皇的逃了去,隐入无边黑暗的桑林里。
      魏轲来到林边,喘息渐平。她回头看看幽深的林间道,脸上竟然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只见她抬手一招,不知哪里飞来的一只鸽子停在她的肩头。她从身上取出一张折叠的很好的小纸片,塞进鸽子的脚环中。她放走信鸽,突然展开轻功,灵巧快速的飞驰而去。
      她要传达什么信息呢?又是要传达给谁呢?仿佛一切都变的如此不可捉摸。

      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早已不理朝政的老王爷,最近添了一件喜事:多年积劳成疾落下的腰痛因为偶遇一位归隐山林的神医而得以痊愈,这怎不让老王爷喜上眉梢?
      他自退下朝服、颐养天年起,就安心在家养病。偶尔邀几位老友下下棋、听听戏,或者就是陪自己最疼爱的侄儿――当今皇上聊天,听他诉说心中的郁闷与烦恼。这生活照例对于他这位曾经显赫一时、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应该度日如年,但老王爷生性豁达、为人耿直且不拘小节,年轻时还立下过赫赫战功。要不是当年小皇上年纪尚幼,先皇临终托孤,否则他早十年就告老还乡了,也正是因为此,皇上才和他亲如父子。这么多年的乡野生活、田园雅趣使他更加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但因为他人品为世人称道,而且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所以朝廷乃至民间都还尊称他一声老王爷,他的威望更是有增无减。这些他倒不是很看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腰痛的顽疾常常折磨着他,因此他只好放弃最喜欢的骑马打猎,让他心痛不已。
      如今烦恼已去,他又可以驰骋在山林之间骑马射箭打猎,顿时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他一刻也等不及了,立马找出封存十年有余的打猎家当,亲自刷洗跟了自己多年的汗血宝马,点了十来人的随骑,拉开架势就向离这里不远处的狩猎场进发。
      他果然风采不减当年,骑术、射箭术一样都不比同行中的高手差,短短半天下来,收获颇丰,野兔、小鹿、甚至野猪都没有逃过他的法眼,各有涉猎。
      时间已近晌午,虽然自己还没有怎么累,但他看众人皆有疲态,因此下令原地休息,待吃过干粮后再继续。众人听到后都如释重负的坐在了地上,有些和老王爷关系颇深的则直夸老王爷威风不输从前,听的他朗声大笑,笑声震动山谷。
      正在这时,一只健壮漂亮的成年梅花鹿从远处的树林里钻了出来,跑到林中一块草地上。老王爷一行人深处密林中,因此它没有察觉。它警惕的四处张望一番,见这里没有危机,便放心大胆的吃起草来,却不知它早已落入了老王爷的眼中。老王爷哪里肯放弃如此大好时机?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慢慢的、悄悄的拿起弓箭,众人看见了也都屏息静气,深怕吓跑梅花鹿。
      老王爷屏住呼吸,仔细瞄准了梅花鹿,正待放箭,突然梅花鹿象得了警示一般突然拔腿狂奔起来。老王爷一下被吊起了久违的好胜之心,二话不说、毫无犹豫的上马急追,众随骑也马上跳上马背紧随其后。这是老夫人在他们出门的时候特别叮嘱过的,要紧紧跟随老王爷的左右,不得有任何差池。
      但老王爷骑的是一代宝马“汗血王”,随从们的马又哪是它的对手,要不是梅花鹿一直没有跑进密林中,而只是沿着林边向高处逃窜,他们早已看不见老王爷的身影了。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只能隐约瞧见老王爷模糊的人影缩成了一个点。
      再说那梅花鹿,真是自寻死路,什么道不好跑,偏要向山顶上奔。老王爷非常熟悉这一带,知道它再这样跑下去必定要跑到一个悬崖边的,到那时抓它犹如探囊取物,活捉都说不定呢!老王爷想到这里,便频频向梅花鹿两旁射箭,他不是要这时候射杀它,而是防止它跑入密林中。
      果然,梅花鹿一阵没命的飞奔,冲上了悬崖。只见它在悬崖边不住的来回跺脚,焦躁不安,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老王爷骑着马一步一步向它接近,手里换了一付套动物的绳索,待靠近它不足三米的地方,老王爷脸上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此时他看见居然有一个人趴在悬崖外的岩壁上,手里居然也拿着这样一幅绳套,居然还笑了笑,开口说起话来。
      “老王爷,我可等到你啦!你要再不来,我可真要累的摔下去了,嘻嘻……”他极端诡异的奸笑了两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绳索向老王爷头上套去。他单手抓住一块不是很明显的突出物,脚上也似乎没有落脚点,却还将绳索甩的虎虎生风,可见他武功高深莫测,然而看他样子,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龄。
      老王爷哪里想到会遇上这等变故?在毫无防备、无暇反应的情况下,硬是被那绳索拽离了马鞍,向悬崖深处坠去,脸上还挂着惊讶和不信,一会就没有了影子。汗血宝马一声凄厉长啸,疯了似的猛跺脚下的岩石,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悬于悬崖外的神秘人如壁虎一样游了下去,显见他轻功卓绝,在随从们赶到之前,早已无影无踪。
      随从远远的看见老王爷身子腾空而起,然后越过马头就不见了,他们知道大事不妙,都加紧了马鞭。片刻后,来到悬崖处,但已不见了老王爷的身影,梅花鹿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悬崖上此时只留下汗血宝马兀自悲鸣,老王爷的绳索兀自萧索。
      他们以为老王爷骑马不慎,落马坠崖,心中都感到忐忑不安。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老王爷,他这一死他们失职的罪是免不了的啦!他们绝望的抱着一线希望大声呼唤老王爷的名字,四处搜索他的踪迹直到天色已黑,但是自然无功而返,只有留下四五个人守着,其余的垂头丧气的回去禀报老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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