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霓》戴朴玘

21、第二十章 寒雪共渡

　　时光飞掠，壬午年很快过去。
　　柳逐霓成为了蜀山青眉门的弟子，并且在这里开始人生的第一十六个年头。

　　春节刚过的时候，我托萧梓声他们带了信件去成都的驿站，我在信里面告诉师傅说，在青眉门，我一切安好，请他放心。青眉门确实有我需要的东西，我潜心修行着青眉门的心经功法，努力地提高着内力和控制力。苏姗、我，还有他师兄弟们一起努力着，翻看西岭雪塔的书籍，询问老师这其间的机要。
　　“天地相感，寒暖相移，阴阳之道，孰少孰多，□□偶，阳道奇。发于春夏，阴气少，阳气多，发于春夏，阴阳不调，何补何泻……”
　　我努力背诵理解着《黄帝内经》里面的句子。和追月一起在清音阁的樱花树下，他懒洋洋地打着瞌睡，陪伴我。
　　清心诀；
　　我终于提升到能够直接炼液为精，化气为血。
　　御风术；
　　我终于可以在浮岛之间来回飞越，在有雪的清晨无痕飞掠。
　　散毒咒；
　　我终于可以用内力把别人已经深入厥阴肝经的毒物从阴脉推出阳脉，经过少阳阳明太阳经络，推出体外。
　　苏轩师兄和萧梓声的灵剑剑法在青眉第三百代弟子里，首先修炼到了青霞破晓的境界。灵剑剑法分为白青紫赤四个级别，再细分下来，则是虚光掠影，素刃索灵；碧血染霜，青霞破晓；紫焰燎原，红莲劫烈；赤剑化魂，晶虹架天八个境界。不少底子辛苦修炼了十几年，还停留在虚影或是素刃的水平。
　　闲暇的时候，虽然说苏姗总是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跟我倾诉着她对萧梓声的绵绵柔情。却在学习修炼的时候，也能够暂时抛开那些小儿女的感情，剑花穷幻化，玉腕送刃寒。
　　“我要等修炼到碧血染霜的境界，随梓声哥哥一同下山历练！”她满脸甜美自信的微笑，如是说着。
　　年刚过完，苏姗也已经到了碧血染霜的境界。还没来得及给刚刚修炼过碧血染霜的苏姗庆祝，我们就得到了下山历练的机会。
　　我们这次要去的，是东北方向的汉中地界。几天前朝廷派人来了青眉，说汉中汉长安废墟很有些诡异，妖物横行。朝廷无法处理，于是请青眉派的人代为解决。
　　一早去找苏姗，把追月托付给苏夫人照看，白木长老正在练武场教笛子习武，也没有来送。我们一起告别了夫人，准备离开。苏夫人自是有些不舍，拉了苏姗，白皙的皮肤上眼圈微红。到了叠云的传送点旁，苏师兄和萧梓声走在前面，苏夫人还拉着苏姗的手，轻言絮说着什么。
　　“柳师妹，看你们的咯！”徐未然和萧梓声说了一会话儿，转过头来对我眨眼。
　　“嗯！”我使劲点头，“师兄放心，看我的啦！”
　　“娘亲，那我走了啊！”苏姗走过来拉了我的手，绿色的劲装系着白羽长剑，可爱俏皮。虽然是满眼的欢喜，却在苏夫人面前不敢展现出来。
　　“姗姗，在外面要听大哥的话，和大家一起，不要到处乱跑，记得加衣服不要冻着，夜里不要出门……”
　　“知道了啊，娘亲。”苏姗微微撇着嘴角，用眼神朝苏夫人示意了大家，显然是怕大家觉得她还是个小女孩儿，让苏夫人别再说这些关照的话。苏夫人会了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叮咛着。

　　“娘，我们走了，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妹妹。”苏轩回过头来，虽然是对苏夫人，声音却依旧冰凉。
　　“苏夫人放心吧，我们一起呢！” 我亲密搂了苏姗的肩膀，对苏夫人微笑。
　　“我放心……放心，那就拜托你们了逐霓……”苏夫人又转了话儿，继续说道，“在外面也要勇敢，要像个青眉门的弟子……”
　　“娘亲放心！这个肯定没有问题！”
　　“……”死丫头，这个倒是答应得无比痛快。
　　“姗姗，记得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娘亲！我们走了啊！”

　　……
　　我们四人来到金顶正殿会面，与沁銮轩的尉迟钊师兄和浊埙谷的唐薰师姐汇合，昨日几位长老已经对我们做了一番教诲，说消灭妖物解救百姓是我们青眉弟子义不容辞的任务你们需要全力以赴并且小心行事云云。今天就只等大家来齐，一起下山。
　　尉迟师兄和苏轩师兄年纪相仿，关东人，说话很是风趣幽默，唐薰师姐则是江南女子，性格温柔婉约。大家来齐以后，便打算御剑下山。
　　看人已经来齐，苏轩师兄祭出了他背后的寒雪长剑，萧梓声也祭起了他的扶柳，青光溢彩；尉迟师兄的刹戚、唐薰师姐的琊皇也白光隐隐。苏姗松开我的手，朝我微微一笑，合了双掌，只看见她被腰间里青白色光芒围绕起来，白羽长剑，被缓缓祭起。
　　萧梓声坐在悬空的扶柳剑鞘上，鬓角的长发随风飘逸开来，看我看他，笑纹舒展，朝我无声微笑。
　　我垂下眼帘，不自觉地躲避了这眼神。
　　他对我……到底算什么？
　　能算什么呢？人家当时因为你一个谎话生了那样久的气——我使劲骂了自己一句，自做多情啊！
　　“走吧！”尉迟师兄踏上了刹戚刀，掀了长袍底襟盘腿坐在粗犷的青铜刀鞘上。
　　“苏师兄……”我挠了挠头道：“我……”
　　“啊！哥哥，逐霓没有武器……”苏姗看看我，不禁失笑。
　　“没有武器，可以驱物……”苏轩看了看我，眼睛停在我的腰间，“就那个葫芦吧。”
　　“……那个，我没有学习灵剑剑法，也不会驱物。”
　　除了苏姗，其他人看上去都吃了一惊。青眉门的弟子自行选择方向素来很广，却基本上没有弟子选择不学习青眉门最著名的灵剑剑法。
　　乘苏轩思虑了片刻的时候，赶紧说了一句：“那我可不可以乘你的剑？”
　　苏轩面无表情，点头道，“你上来吧。”
　　我踏上寒雪，坐到了苏轩师兄的后面。他的背影很高大，让我安心，我小心地盘腿坐稳，朝这背影说了一句：“好了师兄。”
　　“那我们上路了！”尉迟师兄话音没落，白色的刀影就飞驰过去。唐薰师姐的琊皇来到了我们面前，她朝我们一个微笑，也飞下了金顶。苏姗飞过来的时候，朝我使劲挤了挤眼。萧梓声的扶柳和白羽齐头并进，他的长发肆虐，侧脸上看不清表情。
　　“坐好了！”苏轩说了一句，寒雪剑就像一只敏捷的鲤鱼，一下扎进了金顶下的云端。
　　“哇……”我有些害怕，忙不迭地使劲拽住了苏轩师兄背后的衣裳。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御剑飞行。

　　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同乘一把宝剑，带我飞翔，需要在佛前，求多少个春秋？

　　苏轩……苏师兄……
　　我在心里轻轻地念叨。
　　莽莽苍山，涓涓细流。早晨的阳光还没有刺破蜀山浓浓的白雾，五缕青白色的光线在山间的岩壁上落雪一般飞坠，我把头埋在苏师兄宽阔的脊背后面，吹不到前面刮来的风，浸不着前面飘来的霜雾。他的头发已经被霜雾打湿，向后飞来的时候，打在我的脸颊上，湿润而冰凉。
　　我的手依旧轻轻拽着苏轩的衣裳，青灰的长衫摸起来有些粗糙，上面泛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青白。
　　我忍不住把脸偷偷贴近他的背部，淡淡的皂角味道，以及阳光的味道。
　　昨日的阳光，但保存在在这味道里，依旧是暖暖的。
　　“嘶……”
　　突然一个急停，我的脸撞在了苏师兄的脊背上。
　　“前面是一棵大松，没看清。”苏轩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寒雪灵巧地绕过了松树，继续前行。
　　“我的鼻子！”我很是扫兴，嘟噜了一句，虽说是因为我自己把脸贴得太近才撞上去的，但好歹是你掌舵不好，我才撞上去的，你应该负主要责任吧。至少也该说句对不起，至少多说几个字么，难道苏师兄，真的就这么无情无义，不近人情？
　　突然又是一个急转，我不自觉地使劲抓了苏轩的衣裳。侧过身子看前面的时候，才发现山坡逐渐和缓，树木也变得逐渐多了起来。寒雪在忽高忽低的树木顶端穿梭前进。
　　“难道他……果真这样不近人情？若是……若是我抱了他的腰，那会如何？”我在心里捣鼓了一会，一个古怪念头冒了出来，“总不至于把我骂上一顿吧？”我想起了去年中秋那夜和他说话的情景，不觉心灰意冷。
　　不等多久，寒雪一个直升，我不由自主地，浅浅地抱住了苏轩的腰。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到他发身子晃动了一下，没有做声。
　　我双手握在他的腰边，身体离他的脊背很近很近。没有发作？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偷笑一声，心里无比得意。
　　然后，还有一些甜蜜，悄然升起。
　　过了一刻，飞离了那片高低起伏的树林，雾气夜逐渐散开，寒雪飞得十分平稳。我又自觉地重新坐正，斜着身子朝后，像鸟儿一般张开双手，感受这不需要自己御风的飞也的感觉。
　　幽谷雾浓，溪泽流泻。
　　御剑飞掠，紫纱覆靥。
　　敛翅为昼，收羽为夜。
　　自如鲲鹏，逍遥无界。
　　……
　　到山脚下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等我们了，尉迟师兄刚刚收起了刹戚，哈哈大笑道，“你嬴了，你嬴了！”唐师姐抿嘴微笑，苏姗则一看见我们下俩，就跑到我面前拉了我的手道：“逐霓，刚才我可是第一个到的哦！尉迟师兄他们可都输给我了！”苏姗面颊绯红，垂下来的发卷也已经被晨雾打得湿漉漉的。
　　“哈!他们肯定是让着你的！”我拍了拍她红扑扑的脸蛋，搂了她的肩膀道：“走咯！”
　　“哼！总比某些人好，连御剑也不肯学，到最后还要搭乘别人的剑。”
　　“……”
　　我转头，看见苏姗旁边一言不发的萧梓声，他目光凝滞地看着我，似乎不愿言语。
　　“萧师兄，你怎么了？”我不以为意地探头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偶尔喜欢愣一愣神的。”他似乎没有什么不悦，脸上的笑容又舒展开来。
　　“我们走吧，前面大约三十里外就是德洋镇，我们得赶早在那里买马。”
　　我回头，苏轩师兄一边收回寒雪，一边正声言语。一行人只有他和萧梓声下山修行过，他们两人自然是这次出行的领导。
　　“哦，”我挽了苏姗，对她说了一句“走吧，”
　　“走了走了！前路漫漫啊！”尉迟师兄扛了刹戚，大步走在最前面。

作者有话说

　　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