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霓》戴朴玘

22、第二十一章 关中小村

　　从蜀山一路向北，过了剑门蜀道，很快就到了汉中地界。
　　汉中地区，沃野千里，土地平坦，河流广布。而汉长安城荒芜多年，早就遗失在茫茫森林草海和错综复杂的河道之中。我们一行人离了官道，在树林溪流之间穿梭，走了半日，却不见一个路人。对这里不太熟悉的我们逐渐找不到了方向。
　　“大哥，我们该怎么走啊！”苏姗有些着急，“怎么走了半日还不见一个村镇？”
　　“走不出去，那我们就露宿么，反正又不是没有露宿过。”我知道,她早就等不及,想要试试自己的白羽，故意说了这话，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这汉中在四百多年前汉朝时期，本来是我们国家的都城所在，但从汉末开始，连年征战，人口都逐渐迁出，也就逐渐废弃荒芜了。”苏轩自顾自语道。
　　“那这么说，我们还真找不到村镇？”尉迟师兄叹道。
　　“这里虽然河流不少，却都是些刚没了腰身的小河小溪，”苏顿了一顿，“我们必须找到一条大河，顺了河流走，兴许能看见麦田，找到村镇人家。”
　　“嗯，还是大哥最厉害！”苏姗得意地看我，大家应诺了一声，继续前行。
　　过了一阵，我们看到了一条还算大的河流，便一直顺了河道下去。
　　走出了一片树林，眼前广阔的平原上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再走片刻，一个小小的村庄出现在我麦田后面。
　　苏轩师兄朝我们点头，穿过田野带了大家朝村子走去。田坎很窄，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在狭窄的田坎边前行，脚下是初春的田野，麦苗刚刚冒出头来。走了一会，有了一块靠近我们的空闲的土地，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锄草翻土。
　　苏轩朝唐薰师姐点点头，她会意，走下田野，在男孩身后轻轻喊了一声，“小弟弟。”
　　男孩转过头来，古铜色的小脸盘上目光亮闪闪的，却并不像一般农村孩子的野性，反到有些女孩儿似的羞涩乖巧。小男孩不过十二三岁，他并没有起身，一只手还拿着割草镰刀，另一只手刚刚把割下的青草抛到地上。“你们……有啥事情？”他看了看唐薰师姐和我们，眼神里居然露出了一丝害怕，小声问了一句。
　　唐薰师姐看他怕生，连忙微笑着温和地问他，“小弟弟，你是这个村里的人么？我们想找你们的村长，能不能告诉我们他住在哪里？”
　　“村长？”他有些忸怩地站起身来，“那你们等会，我带你们去吧！”小男孩看着唐薰师姐，脸上路出一丝淳朴的笑容，挽起了竹蓝，把镰刀放进篮子里。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只要告诉我们一声就好！”唐薰师姐伸手招呼了他一声，男孩退了一步，上了田坎走在我们的前面，“没事儿 ，天也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他转过头来对我们提醒了我们一句：“你们小心走，田坎窄。”
　　“嗯！谢谢你哦，小弟弟！”苏姗紧跟在苏师兄的后面，苏师兄就在小男孩身后，苏姗侧了身子看着小男孩，朝他点了点头，不让苏师兄挡住了她的笑脸。尉迟师兄则伸手过去，拉唐薰师姐上了田坎。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陆小榆，”
　　“那你家住在村里哪儿？”
　　“我家就住在这村头。”
　　这孩子性格有些腼腆，我们问一句，他才回答一句，似乎不是太愿意和陌生人说话。
　　“哥哥姐姐，你们身上都佩着宝剑，一定是大侠吧！你们丛哪里来？到我们村找我们村长来做什么 ？”走了一会，他突然主动问了一句，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
　　“啊！我们是从南边蜀山来的，大侠还算不上，嘿嘿……”苏姗觉得有趣，笑嘻嘻地接下了陆小榆的问题。
　　“南边蜀山？”陆小榆也没回头，就自顾自地挠了挠头皮，显然不知道‘南边蜀山’是哪里。
　　到了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前，小男孩停了脚步，转身朝我们说道：“哥哥姐姐们等一下，我进屋去叫我娘，领你们去见村长！”
　　我们点头，小男孩推了房门进去，大声喊“娘！我回来了！有人来找村长爷爷！”
　　一名三十出头的农妇走出了屋子，看来一定是陆小榆的娘亲了。她看了看我们，连忙招呼道：“几位大侠找我们的村长么！先请进请进。”一边还笑着把我们让进屋里。
　　“谢谢您大婶！我们急着……想先见到村长！”苏轩拱手说了一句。
　　“我知道的！你们一定走了不少路吧！你们先在我家坐了休息会，我这就去叫村长来！”
　　“我们自己去拜访就可以了，不劳烦村长走过来。”苏轩不知为什么，并不愿进农妇的房屋。
　　“那谢谢大婶！”苏姗对农妇施了礼，微笑地看她。
　　“来来，看让这几位小姑娘累得！”她拉了苏姗的手，牵她进了屋子，“几位还愣着做什么呀！都进来坐吧！”我走了半天，也觉得两腿发酸，赶紧进了屋子，尉迟师兄和唐薰师姐也跟着近来，我回头看门口，苏轩师兄进了屋子，脸上却似乎有些凝重。
　　堂屋不算很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正对着大门的是神龛。底下的八仙桌旁边，摆着几张椅子。还有些半新不旧的农具，散在地对方在墙角。“来来，坐坐！”农妇把椅子拿到我们面前，她笑容淳朴，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皱纹，手也十分粗糙，刚刚过去的严寒的冬天，让她的手背上有些皲裂的口子。
　　“小榆！篮子和镰刀放好了吧！去村东把村长爷爷请来，说这里来了好几位外面来的客人！”妇人朝屋里喊了一句，陆小榆跑应了一声，跑出来径直出了屋子。妇人喊他，他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小孩子，不懂事，让几位见笑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站起身来，摆手。
　　陆小榆的娘亲站在我们面前，和我们说了一会的话，苏姗伶俐可爱，很是招她喜欢，苏姗快言快语地告诉她，我们是青眉门的弟子，来这里是打算上汉长安城废墟看看那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汉长安城废墟？”那她想了一下说道，“是了，听说离我们这儿二十多里远的地方，是有个什么闹鬼的地方，据说那地方是以前一个什么朝代的都城……”
　　“不错，正是那里！你们这儿离那里才二十多里，有没有受到过什么袭击？”尉迟师气宽声大地兄突然说了一句。
　　“那倒没有……听说只要不接近那里，就没什么关系，村里的娃儿都百看得紧，从来不准往那边去。”
　　苏轩静默不语，让气氛感觉起来有些局促。妇人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几位先坐坐……你们一定还没吃晚饭吧！我先给你们做饭去！”妇人说着，就朝后屋走去。
　　“不用不用……”我们正起身阻止，妇人转身朝我们跺脚道：“哎呀！要的要的！你们就先等着啊 ……”

　　过了一阵，小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村长爷爷来了。”
　　我们赶紧起身，一位须发灰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拄着拐杖进了屋子，小榆则在一旁搀扶。他抬头，眯着眼睛环视我们。
　　“几位少侠从哪儿来?找老朽有什么贵事？”老人声音有些嘶哑，陆小榆的娘亲赶紧搬来了板凳，招呼村长坐下。小榆则又跑回了屋里。

　　从老村长这里得知，村外的河流叫做黑水河，着小村庄叫陆家村。村上仅仅一百来户居民。村自因为相对闭塞，来人不多，村里的的居民向来淳朴好客。
　　而我们最关心的汉长安废墟，果然就是刚才小榆母亲所说的离这里二是里远那个‘闹鬼’的地方。村长告诉我们，陆家村在这里已经百余年的时间，村里的人向来安分首己，农耕度日。虽然早就知道不远处汉长安废墟有些古怪，却一直只管着田间的劳作自己的生活，从没有人涉足。至于朝廷，也是在几个月前才因为追捕犯人误入了那里，才发现了一个这样的所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青眉派的人来，准备剿灭废墟的鬼怪。
　　村长和陆小榆的母亲听说我们是青眉的弟子，便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在陆小榆家吃饭住下。苏师兄和萧梓声他们都作揖谢过了他们，苏姗则很是高兴，偷偷告诉我说想不到连一个偏僻的山村也听说过我们青眉门，看来我们青眉门的名声还真是非常的大。
　　夜晚。
　　没有点灯，我们也很识趣地没有向小榆的娘亲要油灯。小村里大约还保存着古时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没有必要也没有银两在天黑之后点光照亮。
　　我和苏姗早早的洗漱完毕，走了一天的路，虽然完免得月光很美，却也懒得再出去，直接爬扫了炕上。
　　“妹子，你们睡了没”窗户外面传来小榆娘亲的声音。
　　“没有呢！”我赶紧起身去开门，她正在站门口，大姐有什么事情……”
　　“妹子，你们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想和你们商量件事……”小榆的娘亲双手搓了搓衣角。
　　“嗯”我答应一声，跨了出去。
　　“逐霓，等等我啦！”苏姗披了外衣，追上我。
　　院子里的月光奢侈地铺陈过来，苏姗站在我旁边，关切地问道，“大姐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她有些欲言又止，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我想……能不能让小榆去你们青眉派学习武艺……”
　　“陆夫人。”苏轩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夫人，招收弟子这样的事情，必须要长老们说得算，我们青眉招收弟子也是相当严格的，我们都只是青眉的弟子，做不得主的。”
　　“哦……我明白，我明白……那几位回青眉的时候，能不能带小榆一道……然后再在长老们面前说说……让小榆也在你们青眉学艺？”小榆的娘亲有些忸怩地捧了手，追问一句。
　　“可是……我们现在是要去执行任务……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青眉……”苏姗嘟噜了一句，满眼的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家小榆还小，等你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再来一趟我们陆村就是了！”小榆的娘亲满脸堆笑。
　　苏轩师兄似乎很是不悦，敷衍似地点头“嗯”了一声。
　　“谢谢谢谢！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小榆的娘亲突然跪下身去，我“哎”了一声，赶忙上前扶起，“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哎……”她站直了身子，抬头的时候，眼睛里竟已经是泪花闪闪，“你们不知道，小榆四岁的时候，他爹上八十里外的县城卖野货，被拉去做壮丁，说是什么重修皇宫，就再没有回来。这八年来，就一直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到这么大，要不是大伙的帮着种收，我们早已经……”
　　“大姐,那小榆好不容易长大，可以为你分担些事情，等再过几年,他娶了媳妇成了家,你不就可以好好享清福,为什么要让他去青眉呢？”苏姗有些不解。
　　“就是，在青眉学艺，想要从没有入门到有所成就，少说也要个十年八载，若是离开的时间太长,你还不会想得肝肠寸断……还有,他若去学艺，谁来照顾你……”我握了她的手，也问了一句。
　　“我把他养这么大，就是盼他能有点出息，不要一辈子在这个小村子里，和祖祖辈辈一样，种地打柴。”她叹气道，“只要他能有出息，我吃点苦，那算什么……就求求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定记得过来。”
　　“好好……我们记得。”我拍拍她的手，目光闪烁。我知道，这些事情我无论如何是做不了主的，而一向冷漠为人的苏轩……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平视着远处，月光在他的脸上铺撒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那大姐还有什么事情么？”苏轩发问道。
　　“没事儿了，谢谢你们啊……你们早点休息。”
　　“小妹，逐霓，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汉长安废墟。”
　　“哦，那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哦！”苏姗嫣然一笑，挽了我的胳膊，“走哦，睡觉咯！”
　　我朝她点头示意，顺着苏姗的胳膊扭头回了房间，离开之前看了一眼苏轩，他的目光正落在苏姗俏皮的动作上，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得荡漾开来。
　　初春的夜里。
　　柔和的月光。
　　如沐春风的笑容。

　　第二日，我们便起了个早，告别了陆小榆和他娘亲。朝村长作日告诉我们的方向出了村子。
　　“哥哥姐姐……等等我！”身后突然传来陆小榆的声音，我们有些吃惊地回头，他正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过来。
　　“小榆，你还有什么事情么？”唐薰师姐嫣然一笑，问道。
　　“哥哥姐姐，能不能……也带我去？”
　　“你！去那里做什么？”苏姗有些吃惊，“那里可是有妖怪的哦！专门吃小孩的妖怪！”苏姗学着怪声，调皮地朝小榆做了个鬼脸。
　　“我……不怕！再说你们不是都会武功么？我和你们一起不会有危险的！”陆小榆拍了拍挺起的小胸脯，然后又缩了身子，嘟囔了一句“小伙伴们都说我胆子小，像个姑娘，赶明儿长大了，怕媳妇。”

　　“我知道了，你是想去看看那里的妖怪么！”我笑了起来，“想去看妖怪做什么呢？难道是和小伙伴们炫耀，自己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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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小子，若是真的胆子大，等你学会了功夫，自己能杀鬼杀敌的时候再说吧！”尉迟师兄爽朗地笑了起来。
　　“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小榆噘了嘴，有些失望。
　　看着他失望的样子，我走上前去了摸他的头，说道，“小榆！哥哥姐姐是去那里处理妖怪的，你若是只去看看，你沦落还要别人保护，那多丢人呀！”
　　他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既然敢随我们一起去那里，说明你不是胆小的孩子，明白么？所以呢！要想去哪里，一定要自己好好努力，等自己有了本事，那才值得夸奖，而不是要现在的炫耀！对么？”
　　“嗯！”小榆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高兴了起来，满眼堆笑。
　　“回去吧！”
　　“那等哥哥姐姐杀完了妖怪，还要回我们村来么？”
　　“好啊，哥哥姐姐一定还回来看你！”唐薰师姐嫣然一笑。
　　“再捉个妖怪来给你玩玩！”苏姗歪着头，说了一句。
　　“嗯！”
　　“那，再会了小榆！”我们朝这个可爱的孩子挥了挥手。

　　走了一会，我拍拍苏姗的肩膀问道：“怕媳妇有什么不好？”
　　“就是！”
　　“咳咳……”萧梓声和尉迟师兄似乎呛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