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惘然》时德常悦

2、第 2 章

　　孟骄阳本来还有些头晕，这么一撞就没站稳，她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胳膊，这才站稳了脚步。心里只觉得歉意，抬起头就要道歉，可那句到嘴边的“对不起”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眼神交错之间，刚才的那种紧张感又再次回来了。如此近的距离她感受的更真切，是他，他就是刚才在走廊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方才的阳光耀眼，让她有一种错觉，只是觉得万丈光芒中有着巨大的无形压迫感笼罩着自己，就像是现在这样。
　　他面无表情，眼帘微微低垂着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波澜，她心里突然就一阵发紧。
　　他淡淡开口，“看来这位护士小姐已经没事了。”
　　她一窘，脸上微微发热，想起了刚才自己出的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看着她发呆的模样，他嘴角一沉，再次开口，只是多了一丝不耐，“如果可以的话，这位护士小姐是不是可以放开我。”
　　孟骄阳此时才惊觉自己居然还一直扶着他的胳膊，就好像过了电一般，她一下子把手甩开，后退了一步，脸上烧得更热了。
　　她的窘赧被他看在眼里，他低不可闻地从鼻子哼笑一声，声音极低，可孟骄阳还是听到了。
　　为什么？
　　他的态度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透了孟骄阳，她混沌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原有的一点歉意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疑问与诧异，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恼怒，气氛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
　　身后的吴越看出了点端倪，只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似乎有些剑拔弩张，
　　“骄阳姐，骄阳姐。”吴越在身后小声地叫着，但孟骄阳好像并没有听见，吴越急得直跺脚。
　　“你，你好，江先生。”吴越一咬牙，只能出此下策了，她不得不先向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算是给孟骄阳提一个醒。
　　江先生！
　　记忆在孟骄阳的脑袋里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点一滴模糊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是他！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确见过这个男人。那天自己值晚班，好不容易空闲了一会儿，就随手翻看办公室的一本医学杂志，那期杂志中对全市各个知名医院的创建历史做了一个详细的介绍，同样也有孟骄阳工作的华中医院。当时杂志上就刊登了一张他的照片，照片应该不是专访那天拍的，看得出有些仓促，背景应该是某一个活动的现场，照片上这个男人的五官看得并不真切，可是这种高高在上，疏离的感觉没有错，是他，华中医院创建人江之栋的独子---江奕臣，孟骄阳终于回忆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也凭什么，他凭什么是这种态度？！孟骄阳心里愤愤地。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隐忍的话，此时孟骄阳审视的目光已经让江奕臣明显有些不耐烦。
　　“江先生，刚才真是谢谢你。骄阳姐，你还愣着，还不赶紧谢谢江先生，刚才多亏了江先生，就是他送你到病房的。”孟骄阳的态度也有些挑衅，吴越急得不行，她赶紧说了几句话，算是打圆场，末了一句话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就是说给孟骄阳听。
　　孟骄阳此时的脑子有点乱，她虽没印象，可是她记得吴越说过，自己刚才晕倒时是江奕臣扶住了她，她是想开口道谢，可是江奕臣冷漠和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让她心里矛盾丛生，被人打了一耳光，反倒要谢谢那个人，孟骄阳现在就是这个感觉。她不想开口和他说话，可是于情于理，这个人帮了自己，不说声谢谢倒显出自己的小家子气。
　　“江先生，刚才谢谢你。”孟骄阳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却一直低着头，不去看江奕臣。
　　“不必谢，举手之劳，如果你允许的话，家母就在门外，她想探望一下，不知你是否愿意。”江奕臣不对她的道谢做出任何回应，只是自顾自，依旧淡淡地说道。
　　江奕臣口中的“家母”就是今天来医院参观的华中医院的大股东--杨秀萍。孟骄阳一听，顿时后背就有些冒汗，是祸躲不过，肯定是来兴师问罪了，挨骂是跑不了，不管怎样都是自己不好，等一定要好好地道歉，争取这位大股东的原谅，立时，愧疚的表情溢于言表。
　　“可以吗？”等不到孟娇阳的回答，江奕臣又问了一遍。
　　“好的。”孟骄阳听出了江奕臣的口气有了些许的不耐与生硬，她咬了咬唇，点了一下头。
　　他也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过身就走向门边。
　　看见他从自己的身边走开了，她的神经瞬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自己的身旁，她连呼吸都有着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神经也紧张的要命，她也说不清原因，只是下意识地就想离他远一些。
　　只几秒钟，江奕臣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典雅大方，气质温婉的中年女性，她猜想这位应该就是江奕臣的母亲杨秀萍了。
　　杨秀萍笑颜盈盈地来到孟骄阳的身边，稍稍端详了她片刻，
　　“你是叫孟骄阳？”杨秀萍开口问道，口气里倒没有孟骄阳预想的责备。
　　“是，我是叫孟骄阳，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孟骄阳诧异道。
　　“哦，我刚刚问了李主任，他说得的，你不会怪我打听你的事情吧？”
　　“哪里。”看到江母的笑脸，孟骄阳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精神也放松不少。
　　“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江母笑笑，继续问道。
　　“快两年了，对不起，江太太，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早上不舒服，所以，真的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孟骄阳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道歉，就赶紧说道。
　　“没有关系，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你是护士，也应该明白吧，何况我来本来就是影响你们工作和休息了，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啊，你不要自责。”杨秀萍宽慰道。
　　“来，我们坐下说。”看孟骄阳脸色还有些发白，杨秀萍伸出手把孟骄阳拉到病床边。
　　孟骄阳跟随杨秀萍走到床边，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江奕臣那里。
　　江奕臣从刚才进来后就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和杨秀萍，似并没有打算加入到她们的谈话中。刚才他站在她的面前，孟骄阳就感觉出他身材修长，而现在他挺拔的身形更是遮挡了大半个窗户，午后刺目的阳光只能透过他的肩头照射进来，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光影。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与不安，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刚才扶着江奕臣胳膊的情景，坚毅挺拔，仿佛是一棵稳稳的树，任何事都撼动不了他。一时间内心升腾起一种连她都不说出的莫名情绪，连他对她的恶劣都抛之脑后了，自己真的是生病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孟骄阳转过头再看江母，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笑，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
　　“孟小姐，不，我叫你骄阳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听江母如此说道，孟骄阳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的父母身体好吗？”
　　问到这里，孟骄阳的脸色一下子就暗淡下去，她沉默了半响说道。
　　“我父亲身体不好，我母亲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里，孟骄阳低下头便不再开口了，脸上划过一丝悲伤。
　　江母轻叹口气，她看出来孟骄阳显然不想说太多自己家里的事情，她没再追问，只是刚才脸上挂着的微笑也渐渐消失了，她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孟骄阳，也仿佛若有所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江母和孟骄阳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心事。
　　“妈，时间也不早了。”半响，江奕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转身从窗边走了过来。
　　随着他脚步的走近，孟骄阳本能地就将头埋低了，那种陌生压迫感又来了，她想尽量掩盖自己的紧张与不安。
　　“啊，是啊，等一下还要和李博士见面。”江奕臣一提醒，杨秀萍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想起了等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办。
　　“骄阳，你好好休息，工作不要太辛苦，我先走了，恩，我们以后应该还会见面的，好好照顾自己。”江母转过头对着孟骄阳又是一阵叮咛，一番话说得孟骄阳心里暖暖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有些哽咽，只是忍着情绪点点头。看孟骄阳这样，江母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慢慢地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孟骄阳跟过去想送送江母，却不想，刚走两步，跟在杨秀萍身后的江奕臣突然转过身子，孟骄阳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赶忙止住了步子。
　　“孟小姐，可以了，不用远送了。”江奕臣看着她，淡淡地道。说得客气又礼貌，可孟骄阳不傻，她听得出来，这话里有着很明显的客套与拒绝。
　　他说完，漫不经心地暼她一眼，像似警告她---不要跟来，那眼神震得孟骄阳一怔，就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