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归》末路黑羊

13、乐队的新人

　　当往事渐渐沉寂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
　　当所有回忆离我远去
　　对你的爱意
　　依旧留在心里

　　回来，我的爱——

　　写到这里，笔停住了。覃道摘下耳机，向后一仰躺在椅背上。之后的词该怎么填呢，想说的话太多了，一首歌根本不够。除了歌，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有多闷骚，多龟毛。估计真要是见了顾亦岚那小兔子，千言万语到嘴边也只能憋出来一句：重新跟我过吧。这之类的话。
　　那天顾亦岚喝醉了睡在他家，那么好的机会，他除了偷吻之外什么都没干不说，早上居然只留下一张写着“希望我回来时能看到你”的纸条就出门了。真是太蠢了。晚上回家的时候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打开门，那只兔子果然不见了。也好，原本他对那人会留下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瞬间心就冷下来，让他有些难过。
　　这之后顾亦岚就不见了。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的电话输进了那人的手机，然后打给自己——用这样狡猾的方式得到了兔子的号码。之后他有试着拨过去，关机。
　　在莫辰御那里搞到非凡工作室的地址，去找了，那人不在。
　　酒吧也找过，不在。
　　他因为工作所以常常晚归，那时望向对面的大公寓，顾亦岚家的灯也没有亮起来。
　　最后还是萧秦找到了人。收到莫辰御偷偷发来的短信时，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总归还是有些高兴的，看这表现，说明那人还是很在乎他。
　　呼——长出一口气，覃道觉得困扰了。现在顾亦岚已经不再玩失踪，手机也开了。怎么办？打过去吗？
　　他掏出手机，翻电话薄。屏幕上就是顾亦岚的号码，他冰凉的手指抵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接通的话又能怎么样呢？该怎么跟他说？当年不是因为想出道才要跟你分手，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事业？谁信？
　　所有人都觉得他深高莫测，碍于他强大的气场而不敢质疑他的决定，仿佛他做的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没有人去想为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当年迫使他离开顾亦岚的原因。顾亦岚是他的温暖，他的光，他的希望，如果说他的眼神有为谁柔软过，那一定就是这只兔子了。他怎么肯对自己唯一的温暖放手？所有人，包括顾亦岚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然而事实就是他希望顾亦岚有更好的发展。他无意间听到顾亦岚跟导师的争吵，兔子同学因为不想离开C市而拒绝去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进修，而且这种把好机会白白浪费、放弃更好前程的行为貌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记忆中最难以忘记的就是一向包容心极强对谁都挺和气的顾亦岚失控地咆哮：“对，没错。我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对，我是很想去俄罗斯，可是我舍不得他，他已经一个人独自走了太久了。我舍不得让他回到那种寂寞里去……所以我要留下来。你不要再来劝我了，没用的。——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那时顾亦岚的声音很愧疚，但是又很坚定，和平日里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语气完全不一样的坚定。那个瞬间，覃道知道自己输了。输给顾亦岚对他的爱，输给他对顾亦岚的重视程度。所以他决定离开这个笨蛋。他不该阻止也没有权利和资格阻止顾亦岚的高飞——即使事先他并不知道正是他折断了那人本该伸展开来的翅膀——因为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温暖，他的光，他的挚爱。他希望他好。过得比谁都快乐满足。
　　所有人都觉得当年他是为了乐队能安全出道不爆丑闻才逼顾亦岚走的。
　　你们都不知道，呵……算了，这样也好。
　　现在的我，只需要烦恼怎么才能把人追回来就好。

　　***

　　西行所属的公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乐队里加上一个人，据说是个很会跳舞的男孩子。覃道听过了，唱功一般，声音倒还不错。只是乐队的四个人怎么说也在一起打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算是有点小成就了折腾出了些名堂，公司说加人就加人，大家都觉得不爽。乐队是覃道一手拉扯出来的，他第一个就表示反对，再会跳舞都不行。
　　“这个是上头的决定，你改变不了的。”白鸣看着覃道的臭脸，有些头疼，“而且崔翔的形象比较阳光活泼，声音又是难得的男中音，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很好的弥补了乐队的空缺……”
　　覃总攻毫不退步：“我不同意。”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要明白那孩子是钟先生亲自带过来的。”
　　“我不记得公司高层有姓钟的。”
　　“公司现任的代理总裁就是他派过来的助理，钟先生那样的大忙人是不会有时间常常来这边的。你只要知道公司是他的就够了。”
　　“所以他就有权利对我的乐队指手画脚？”
　　白鸣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前这个主唱软硬不吃，他就是抬出老板来也不管用：“真是拿你没办法！总之，还想继续唱下去的话就接受这个新成员。你没有触怒钟先生的本钱，明白吗。”
　　最后四个男人还是屈服了。对他们来说，还有更多的歌没唱完，更多的心声没能表达出来，让他们放弃简直是残忍。
　　公司对新成员崔翔非常关注，从包装到宣传都做得相当到位。为了让更多人认识崔翔，公司安排乐队上了几个娱乐节目。对此覃道很不满，还没来得及牢骚就被迫接受了两次采访。一些娱记精神可嘉，顶着覃总攻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还能毫不含糊地问一些二逼问题，像是“听说乐队成员都对新人崔翔有意见是吗”“对于新成员崔翔你有什么看法呢”“乐队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加人呢？是真的像宣传那样想要为乐队注入新鲜血液吗，还是另有原因呢”……
　　白鸣在一旁帮着回应，都是些大家相处很融洽崔翔是乐队进一步发展的助力之类正面虚伪的官方言论。
　　覃道听着想吐，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心里感到很窝火。虽然顾亦岚拒绝他这件事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是也足够让一向淡定的他心烦意乱。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遇上了崔翔这档子事，搞得莫辰御天天都吐槽他：“老大你那眉头已经打成结了，再拧就解不开了！”
　　有很多粉丝都不太喜欢崔翔，一些比较极端的人甚至还联合起来抗议。有些脑残粉——不论是什么样的明星都会有的一批脑残粉——倒挺迷崔翔：崔翔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再加上一张清新明朗的脸，面部线条阴柔不失帅气，长期跳舞练出的一点点肌肉显得身材极好又不粗犷，很合乎当下流行的中性审美。
　　然而不管各方人马是什么反应，持什么样的态度，人已经加入乐队了。
　　乐队排练的时候相当尴尬。覃道他们四个早就习惯了彼此的节奏，合作了这么多年更是默契到一个眼神就能配合，现在忽然被硬生生加进个人来，每个人心里都别扭得紧。覃道原本就老是板着的脸表情越发冷硬，莫辰御敲断了最喜欢的那支鼓棒，夏城难得地对陌生人说话带刺，陆离算是比较好亲近的人，现在也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
　　崔翔人看着年轻，心思倒很活络，也不是能称得上人精，但对都事情想得很细致到位。他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又是走关系硬要插进乐队来的，大家肯定不喜欢他，所以对于明显的排斥他并不在意，像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别人说什么他都只是默默听着，好像根本听不懂那些话里的讽刺。
　　男孩子练习很努力，每天总是第一个到公司，然后去乐队专用的排练室打扫一下，做做整理。接着他就会一个人站在镜子前练声、开嗓子，等着其他人来。他除了跟乐队一起练之外还要上额外的唱功课，所以离开的也比别人晚，算得上是起早贪黑了。
　　他有时候也会感到愤然，他只是在追求梦想而已，虽然使用了低劣的手段，可是不这么做的话又怎么能够进到乐队里呢？有更多的人用了比他跟低劣的方式得到名誉，但他只不过是换得一个让自己能靠努力拼搏实现梦想的机会而已，他只不过是想离自己一直喜爱又佩服的乐队近一些而已，为什么不能容他好过？
　　崔翔年轻的脸上显出一丝跟年龄气质完全不相衬的沧桑，眼中尽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