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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意料外的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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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亦岚曾经是个沾酒就醉的主儿,醉了倒也不闹,安安静静缩成一团就地就睡了,特别乖。这六年间在国外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练出些酒量,能喝了,至少出席宴会或是去酒吧小酌两杯是没问题。今晚萧秦生日,他高兴,又让覃道弄得心神不宁,一不留神就喝得有些过头。到了临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轻飘飘。
覃道执意送他回家,他知道。却拒绝不了。为什么不开口,为什么不说话?他在覃道的车上问自己。
是覃道今晚那暧昧的眼神?还是拦住自己的有力的手臂?或是男人身上久违的孤傲的味道?
顾亦岚,其实你只不过是想仗着醉酒接近他而已吧?贪恋他的温柔,想要再靠近他一点,一点就够了——这样的事是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啊……
他蜷在后座上,望着正在开车的男人。
覃道的侧脸在飞速变换的昏黄的路灯下时隐时现。紧绷的唇角,下巴的线条很美。顾亦岚觉得即使像这样只看着侧脸,他也会爱上这个男人,义无反顾。他本就醉酒,又躺在软软的坐垫上,眼中是思慕的人认真开车的侧面,一股安全感渐渐溢满。就这一次,我醉了,所以就让我放纵一次……他在心里喃喃,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覃道偶尔从后视镜里望一眼,看到后座的人已经睡沉了。还是他记忆里那样,蜷成一团,乖乖的,也不闹。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拥有一切的满足感铺天盖地,都快把他淹没了。
回到住处,覃道停了车,拉开后门,弯腰探头进去把人抱出来。这么多年了顾亦岚也没长个子,感觉上比以前还轻了些。
让车外的冷风一吹,人又忽然腾空,顾亦岚人登时就醒了,吓得一个激灵,脸上显出几分惶恐,下意识反手就搂住覃道的脖子。
男人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也传递给他,提醒他还在男人怀里。顾亦岚没睡醒,恍惚间想挣扎,又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境地,迷惑地皱着眉,一脸苦相。覃道爱极了他这般犯傻不设防的样子,凑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脸。
某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覃道也不再逗他,抱着人就往自己的小公寓走。这回顾亦岚终于发觉不对了,指着对面大楼嘴里含混不清要说话。覃道明白他的意思是家在那边,而且也早就知道他家的位置甚至楼层、门牌号,但男人当然不会放过两人亲近的机会,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边走边说:“不知道你住哪里,就在我家对付一晚吧。”
顾亦岚在车上睡得好好的,半道上让覃道折腾起来,又是扛上楼抱进屋又是拿热水擦脸,还迷迷糊糊被扒了外套,闹得睡意大减。然而他人没清醒,连反抗也没有,任人揉扁搓圆的。覃道把他放到床上,给他换了自己的干净睡衣,然后洗漱完毕躺到他身旁,觉得很满足。
顾亦岚一向不易入睡,现在就算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一直没醒,也一直睡不安稳,翻来翻去没个消停。覃道睡在旁边颇为无奈,方才还好好的,安分老实,怎么现在闹得厉害?自己又舍不得叫醒他把他扔去沙发上,只能任他动来动去。顾亦岚自顾自地在身旁男人的肩窝上乱拱了一会儿,自发缩到男人怀里,这下找对了姿势便再也不乱翻,非常满意地睡沉了。覃道难得的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宠溺的表情——顾亦岚的睡姿正是从前窝在他怀里的姿势——他伸过手去,像以前一样揽住那人的腰,抱牢。
***
萧秦跟他家大爷在床上翻滚了一晚,都很满意,滚到不知几点的时候就睡了。萧秦一觉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莫辰御已经不在家了,看样子是有工作。乐队最近不算忙——忙的话两人估计是绝对见不了面了——但是也称不上清闲,像昨天那样聚在一起花一晚上为他庆生已是相当给面子。
“……唔。”萧秦伸个懒腰,起床。他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吃饱无事便兴致勃勃的去翻看顾亦岚送的礼物。
芬兰的甘草糖。哦,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世界上最难吃的糖果么?萧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打开袋子挑出一块小的,啃了一点点……就像嘴里一口气嚼烂了一大把甘草片……这玩意儿果然是拿来整人的吧?
瑞典的红梅汁。很好喝。之后的一系列红梅产品让萧秦挑高了眉毛……小疯子你是有多爱红梅……
一套民族服装……
哟,还有一瓶ABSOLUT VODKA……
萧秦最喜欢的是顾亦岚送的一本相册。每一张照片都被仔细地贴在牛皮纸笔记本上,旁边有认真的记录。
——今天看到了极光。我曾经用绘图软件做过各种混色的效果,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自然能够做到,而且绝对比任何人工来得壮观和美丽。真是太惊人了。
——仲夏节真是太棒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我要学跳舞!
——圣诞老人真的好可爱,我有摸到麋鹿的角哦。
——这个是芬兰的背媳妇大赛,我好奇怪女人们被倒着背头都不会充血的吗?这个比赛的现场实是在是很难以形容……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太生猛了好吗?
——Marion被我硬塞了一大块甘草糖!他都快哭了哈哈哈!我也给你买了一包,试试看,超级销魂的哦~~~
——传说中的小美人鱼,我觉得我一瞬间有些幻灭,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吧?
——来来来,晒钱。我的第一笔奖学金哦!
萧秦嘴角上翘,笑得眉舒眼开。
***
顾亦岚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他做了梦,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和覃道住在一起,男人把他当宝似的护着,时不时就要把他搂过去亲一亲,安叔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乱蹦跶,特别欢脱。
他经常做这样的梦,只是这次特别清晰。尤其是覃道的样子,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实。以至于他醒来之后迟迟不愿睁开眼睛。是因为昨天在老萧的生日会上近距离见到覃道的原因吧,所以梦境这么真实,他甚至能闻到覃道身上独特的男人味,他一直觉得覃道的味道是钴蓝色的。
老萧的生日?
他终于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因为是萧秦的生日所以酒喝得有些过了。对,是的,喝醉了。然后呢?
然后……
——覃道说送我回家……
……我在覃道家!
顾亦岚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样子活像那种香港旧电影里的僵尸起尸。他穿着覃道的睡衣,坐在覃道的床上,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环视四周,全是眼熟的摆设:柜子、书桌、椅子,墙上挂着一幅装裱好的自己亲手画给覃道的画像,那个倒扣在书桌上的相框是放着两人合照的那个,连身下这张床都是六年前自己嫌覃道的床太硬不舒服两人一起另回来买的那张。
顾亦岚跳下床,犹豫半晌还是拉开卧室门。他承认自己是觉得尴尬不想看到覃道,但是他更急于确认一件事情——他走出去,屋里没人,空荡荡的。入目的是干净整洁的客厅。虽然房子的格局不同了,屋里的布置和摆设认识他所熟悉的,熟悉到令他感到害怕的程度。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房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六年了,那个男人仍然执拗地守着他们最后的回忆。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跟覃道说?他妈的,你死了,覃道就像跟着丢了魂,一个人在那个破居民楼里守着,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莫辰御的话就像重锤一样打在心上,顾亦岚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他用力地捂住心口,他以为再回到C市时跟覃道见面的那刻就是最难熬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安全渡过了危险,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蚀心的痛苦,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覃道,覃道……覃道。
他舍不得看这男人这样委屈地住在小公寓里,他舍不得看这男人孤孤单单的过日子,他甚至舍不得看这男人皱眉——他心疼。所以知道男人守着回忆一个人独自走了六年,他感到无比的难过。
胸口闷闷的,好难受好难受。你这个傻瓜,既然你都不喜欢我了要赶我走,那就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这些东西让自己天天看着难受。覃道,你这个傻瓜。比我还要傻。
客厅的茶几——对,还是以前那个,已经很旧了——上,放着一份早餐,那杯不再冒出热气的牛奶下压着张纸条:亦岚,我今天有工作,先走了。早餐在这里,凉了的话吃之前记得加热。微波炉还是那个,你会用的。能再次抱着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希望我回来时能看到你。
苦笑。
以覃道冷淡的性子,话都说成这样,已经算是在告白了。
顾亦岚万万没有想到,他所奢望的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来得这么轻易和突然。奢望之所以是奢望,是因为期待的人根本就没把它当成可以实现的愿望。他的确是想过重来。脑海里也意淫过无数次两人在街头忽然相遇然后紧紧相拥的画面。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差了六年。就算没有这六年,他们的那些相互伤害也已经造成了相当深的鸿沟,再加上生活、工作几乎完全没有交集,两人的距离真是太远太远。
顾亦岚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把这张纸条折好,返回卧室。覃道叠好了他的衣服放在床头,他把纸条藏进衣袋里。
换下睡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