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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深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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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雀翎蓝站在海岛之上远远看见丘丘的身影,拿起哨子吹出声响,丘丘稳稳落在她的肩上,丘丘爪上挂着的绢布已经没有,她爱抚的拍拍它的翅膀送进一块肉说:“辛苦丘丘了,好孩子!”
“蓝蓝!小玉出海回来了,正到处找你呢。”石鱼岛村的村民远远看见雀翎蓝大声招呼。
哟!回来了!雀翎蓝朝他们挥挥手,直往村里跑去。十个月前,逃离京城的四人为了避开追兵不引人注意,不久便分道扬镳,木家父子很快没了音信,雀翎蓝和玉红苏一路奔走,趁夜钻进一艘大船躲避,可一觉醒来居然不明所以的跟着船漂到了海上!如此大的船必定是有名的商船,二人不敢多留,找到个能看到岛屿的地方抱着板子跳下海,顺着流向漂到了这个叫石鱼岛的小岛之上。这岛确实小,站在唯一的山头上都能把整个岛屿俯瞰完,人烟更是稀少的厉害,唯一一个村庄里总共也就十几户人家,都靠打渔为生。两个漂亮姑娘忽然闯进这个岛,众人也有过疑虑,但这基本与世隔绝的地方民风委实淳朴,众人看这二人浑身湿淋淋的落魄样儿同情心更大于疑惑,没考虑多久就同意将二人接收,当穿戴整齐的雀翎蓝和玉红苏从渔船上出来,众人更是惊喜,没多久便互相熟识了。她们二人自小训练各种生存技法,打渔的事很快就上了手,此后,二人便轮流出海,留在岛上的一边照顾家一边教这岛上的孩子习字,十个月功夫,竟差不多真成岛上的渔户了。
“玉苏苏,你回来了?喂,腥死了!赶快换衣服!”雀翎蓝从背面扑上去搂住玉红苏呵呵的笑,一个月没见了,她似乎又黑了不少。
玉红苏回过身,不似往常安全回来时那般调笑,少有的严肃。“蓝儿,你和岸上联系了?我前日在海上看见丘丘了!”
雀翎蓝放下搂着她的胳膊,笑容攸然消失,悄然坐下,垂下眼眉点头。从逃离京城开始,她们之间就刻意避免提起过去的事,都知道难以忘掉却还是希望能忘了。十个月过去,清醒的时候她们已经可以做到完全不提过去,可互相失眠的夜里,都能听到对方梦里呼唤着的各种曾经的脆弱和回忆。
玉红苏全然了解,轻声问道:“想他了?”
“嗯。不过我还没想好……只是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回到刚刚打败敬印的那几天开心的日子。醒来后便想,公子似乎早料到了这一天,有一日他求我答应他无论在哪里都要给他个消息,那时我只觉好玩便答应了他,现下想想确实应该告诉他一声的。”
玉红苏轻叹口气,又问:“你想回去么?上个月出海,到了岸边我托人打听过,似乎我们的通缉令早已经撤销,想来必是温默涵的原因,如果真的想他,你还是回去吧。”
“那你呢?”雀翎蓝不明白,也叹息道:“想是想,可是一想到杀了我爹娘的是他生父,那日他受我一剑时那脸上的决绝,我心里就不知什么滋味。”
“蓝儿……”玉红苏扶着雀翎蓝的肩,认真的盯着她,诚恳的说:“你和我不同,温默涵你是知道的,他一心关注的从来不是什么江湖权利,他只关心他一直渴望又不可得的一个小家。从始至终这件事最无辜的就是他,抛过恩怨不说,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有了危机的是你娘呢?而且,就算你真的杀了清帝,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什么下场?”
“其实我也知道他那样做一半为了他爹,一半也是为了我。”雀翎蓝低下头去,揪心的咬着嘴唇,她那一剑几乎用尽了全力,温默涵的身体怎么能承受的了呢。放下一切回去寻他?雀翎蓝的心事被玉红苏突然说明白,反而无所适从。转而问:“那你怎么办?也回去吗?”
玉红苏一怔,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与你不同,敬麟更不是温默涵,我信他说的话,是我娘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可那一刀真真切切是他捅进去的不是吗?那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啊!为什么是为了他牺牲了自己?我对他有爱有恨更有嫉妒,这样的怨念从不停息,让我还怎样面对他?就是因为温默涵和我一样自小便不再感受过亲人的爱,所以我比你更理解他为什么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用自己护着那个人,如果是我,我的选择一定与他一模一样。”
“可敬麟也很无辜的对吧?”雀翎蓝不能放心自己丢下玉红苏一个人走,还是劝慰着。
玉红苏摇摇头:“不一样的蓝儿!还有一件事是我最不能放下的,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不再追查,可是……本就难以放下,加之那件事我真的‘糊涂’不了的。
“什么事?”雀翎蓝从来不知道玉红苏还有什么是对自己隐瞒的,尤其是于这件事有关的。
玉红苏讳莫如深的拍拍雀翎蓝站起身:“还是‘糊涂’最幸福!……我去换衣服,今儿我逮了条大肥鱼,咱们好好吃一顿,就当为你提前送行的大宴了!”
…………
韵儿领温默涵进了骊歌馆,上到三层敲了敲雅厢的门,那门应声而开,门前童子深鞠一躬后便和韵儿带门出去,温默涵站在房中浅笑出声:“听楼下那动静,你把我这店代管的真不错,年关一过就可以给你分红了。”
面向他坐着桌前的老者呵呵一笑,起身扶他坐下,这才说:“百花王不隐山林,不种花草,来挣这些闲钱,身上香味儿闻不到多少,铜臭味倒是添了无数,真让人笑掉大牙。”
老者确是百花王,自从一切真相大白后,温默涵放出了囚禁在密室里的百花王。本来和他一同隔绝在暗室里的还有童达、江河宇和朱敦烈,但前两人因在狱中折磨太过旧疾发作没多久便没了命,贯道一早已被杀,当年极富盛名的春堂五主如今只剩下两人,朱敦烈本就对往事良心难过,又在百花王的劝说下收了十万两黄金举家迁至西南老家,不再涉及江湖纷争,真正隐居起来。而百花王却因和温默涵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暂时没有离开,反而休养过后在洒金堂干开了花匠的活儿,将洒金堂生生做成了百花园林的样子。温默涵看他也是孑然一身,抛开恩怨不说,实在又和自己十分投缘,于是将骊歌馆从顺儿肩上卸下担子交到了他的手上。十个月里他们还经常见面一叙,逐渐真的成了忘年之交。
百花王知道因为自己手里的店是温默涵买给雀翎蓝的,所以他从不踏进骊歌馆,今儿突然造访他有些不解:“小孩儿,你这气色看着不错,怎么,是有了好事了?”
温默涵好脾气的笑笑:“都过去了,最近知道她还好。今儿早起来突然嘴馋,想来讨点鱼杂包……这里有她的味道。”
百花王心下动容,忙吩咐下去,又坐回来:“心里没有芥蒂对任何人都最好不过,但你这小孩儿心里只要一有事就这副伤春悲秋的样子,说吧,来找我想必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默涵收起笑容,思忖一下便将滇南那三人的事讲了一遍,百花王静静听着,表情也愈发古怪。
“他们这幕后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待温默涵讲完,百花王问道。
“他们私自采玉只有不到一年,后来韵儿也拷问过,他们说那神秘人也就出现了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老头,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是谁能对你的事如此关心还了如指掌?朝廷内的人不大可能,最近各皇子夺嫡,他们没空……和玄天阁有私仇的话,也用不着刚好卡在你们父子相认的一刻……或者你知道除了朝阳王,谁还懂的这些高深莫测的大漠阵法?”
“有一人完全符合既了解我又关心参与这件事的条件,可他根本不可能!”温默涵早都想过这个人,因为自己布阵的技巧就是他教授的。
百花王听他这样一说,忽然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他心下一动问:“他死时你可在?”
温默涵摇头:“不在,是韵儿报来的,我当时无法走开,顺儿替我去了,毕竟我们得知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去时也就只扶了灵柩看着棺椁下了葬。”
“小孩儿,如果真是他你恐怕有危险。如果我们都猜得没错,那他布这阵就是专门要你发现这极品玉脉引你去滇南,只不过他想不到那三个官矿管事竟在他之前已经动了这条玉带,只好暂时以分账为名压下他们,免得被你发现。可谁知如今那三人又因为担心一己私利跑来自投了罗网,从而坏了他的事儿。”
温默涵脸色逐渐晦暗下去,沉声说:“危险?老头儿,我过去常想若是他还活着知道了我们父子相认他会怎样,但怎么也不会相信他居然还活着然后来害我……可这些天似乎所有矛头对准的都是他。你说他佯装去世又是为何呢?如此看来,找到他之前那三人是不能往回撵了,三人进京的消息也要找个好的理由及时捂住……而我,也得亲自出面寻他出来了!”
“可这样你会危险,毕竟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引你去,至于到底要对你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现在好的是他在明,你在暗。”
“嗯。”温默涵沉思一会儿,抬起头说:“若不是他,此人必杀;若是他,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何呢?明明他是我的恩人,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啊!”
百花王没有答话,只担心的看着眼前这个受尽了苦楚的年轻人,不明白老天为何到了今时今日都不肯放过这个孩子。
二人沉寂良久,百花王突然拍掌道:“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我知道让你躲着避险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好吧!若是你要佯装无知亲自入滇,老头儿我就陪你疯这一次,不过小孩儿,咱们若是都能完好的回来你一定要给老夫弄个孙子抱抱,就当犒劳老头儿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