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挽歌》魁葵

28、提亲—难归

　　四十七
　　雀翎蓝算了算日子，离开京城一月有余，长时间闭塞在这深山华府里竟越来越想念神捕门的师兄们，自从十岁进入神捕门这么久以来从未离开过，尤其是大难不死的这些日子，每晚梦中都是那里的影子，雀翎蓝这才领悟到，少时在神捕门的生活是多么惬意美好。
　　“蓝儿，我能进来吗？”门外温默涵柔声问，两天前他见了韶华王之后韵儿便说他出门办事，今儿可算是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啦！”雀翎蓝雀跃的开门，温默涵还是一如往昔，神态沉静，挺拔的站在门外。雀翎蓝扶住他胳膊带他进屋，安顿他在榻上坐下，这才笑眯眯的说：“两天没见，想我没？”
　　温默涵低下头羞赧的笑笑，问道：“听韵儿说你这两天心情都不大好，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一个月来都在这里生活，总是不方便，毕竟这里都是个客栈，。”
　　闻言，温默涵轻轻点头，转而问：“想念京城了？”
　　“恩。原来总觉着神捕门是个执行任务的地方，可是现在想来其实最美好的日子都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轻松没有负担，其实比和师父娘亲在一起的时候痛快的多。只是过去被自小压在身上的负担逼的没有心思感受那种愉快，现在回想，真的是很好的日子呢。”
　　温默涵没有作声，摩挲着手中的盲杖，突然下定决心一般问：“蓝儿，做我的家人好吗？”
　　“啊？！”这话来的太突然，雀翎蓝惊的一愣，转而脸就红了。
　　“蓝儿？”见雀翎蓝没有回答，温默涵试探的伸手摸到她的手，落寞的说：“我明白，我的眼睛看不见……我只是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很想有家人，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是配不起你的……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离开！”
　　“不是！”雀翎蓝赶忙捂住他的嘴，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很突然，所以有些发呆，我从没想那么多！你知道我的，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温默涵脸上泛起一阵和煦的笑容，握住雀翎蓝的手说：“那我陪你回京城，去神捕门，那里有你的长辈，我应该亲自去提亲的。”
　　“这样好吗？你知道的，他们对你一直有芥蒂。”雀翎蓝不无担心的说。
　　“不怕！有了你，我还有什么介意的呢？”温默涵紧搂住雀翎蓝，这一刻比得上所有他所记得的美好时光。
　　………… …………
　　京城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一个月而已，还不会翻天覆地。温默涵和雀翎蓝坐在马车里，雀翎蓝却不住翻起两边的窗纱贪婪的看街，看人，看小玩意儿，嘴里还叽叽喳喳不停：“这里怎么变成当铺了？不是茶摊儿么？”……“呃！上个月才听银扣的老板说那种胭脂还在配料，怎么这会儿就卖上啦？”……“哇！快来快来，你看那边儿好多人啊！有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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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默涵勉强牵起嘴角，心里却忽然揪痛，她的快乐他没办法分享，只能这么坐在她身边，一点儿也参与不了。
　　“哈！快到了！”雀翎蓝猛地扑进温默涵怀里，兴奋的大叫，可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怎么了？”温默涵奇怪的问。
　　“一个月不告而别，师兄们都要气死了吧？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来。”
　　“别担心，赶出来你也有地方去。”温默涵抚摸一下她的脑袋，心里也隐隐担心——物是人非，他们会怎样对待蓝儿和自己呢？
　　马车缓缓在神捕门寝院前停下，雀翎蓝刚跳下马车，守门的人像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旋即飞奔进院子，高声叫道：“蓝姑娘回来啦！孟捕头，竹捕头，何捕头！出来出来啊！蓝姑娘回来啦！”
　　神捕门里的人纷纷涌出各房，“哗啦”一下挤出门外，尤其是孟雨庭和何绍谨更是疯了一般的冲在最前面，可刚绕过照壁，两人均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幕——雀翎蓝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温默涵从马车上走下来……
　　原本热闹嘈杂的人群忽然噤声，何绍谨回过神来大步跨过去，扯开雀翎蓝扶住温默涵的胳膊质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这一个月去哪了？！为什么和他在一起？”说着，孟雨庭也走下台阶，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干什么！”雀翎蓝皱起眉，复又拉住温默涵，冲何绍谨瞪眼说：“不是写信了吗，我想出去看看……温公子，是……”
　　“我是来提亲的。”没等雀翎蓝说完，温默涵淡淡的说道，脸色丝毫没有更改一分。
　　“提亲？！”众人异口同声重复一遍。
　　“喂！干嘛都拦在门口？非要这样说话吗？”雀翎蓝喊。
　　何绍谨还要说什么，被孟雨庭冷脸拦下，他不解的看了眼雀翎蓝，还是客气礼貌的伸出手臂：“请吧，温公子，我们府里再作商议。”
　　温默涵点点头，被雀翎蓝牵着向前走去，到了台阶处，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雀翎蓝耐心的在温默涵耳边提醒：“小心，这里有台阶……对，总共十级……这个不平，脚抬高……”孟雨庭转头看到身边的何绍谨正妒意满眼的看着那两人，拳头攥的咯咯响起。
　　神捕门只有孟雨庭、竹仁轩和何绍谨在，连鹰和秦纳川被朝廷派出京城，吴兆谏还在寻找雀翎蓝的路上没有回来，神捕门显得冷冷清清，不知道是因为人少还是没有雀翎蓝天天在这里叽叽喳喳。五个人坐定，孟雨庭咳嗽一声说：“这一个多月发生什么事儿了？蓝儿，温公子说的可当真？”
　　“当真！这一个月……总之就有很多事儿啦！二师兄你也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我就是想念你们才回来的。”
　　“啪！”何绍谨忍不住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冲到温默涵面前，指着他却朝着雀翎蓝问：“什么叫很多事？！是不是他骗你了？你去若宜公主府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一个月成什么亲？！是他拐带你的对不对？”
　　“什么拐带？你疯了吧？”雀翎蓝也对着他喊叫。
　　“在下喜欢蓝儿很久了，决不是何捕头想的那样。”温默涵知道雀翎蓝不能说出真实身份，站起来为她开脱：“我们的关系可能外人难以理解，但感情是我们两人的，也不是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就能解释的了的，如果真要说出些内幕的话，可能蓝儿都不知道，从她第一次为我抱打不平，她就已经种在我心里了。”但说着说着，心里话真的就吐露出来。
　　“你！”何绍谨气结，顿了顿才说：“你凭什么？一个月发生不了，你也只认识她半年而已，这么半年来就能发生什么了？半年算什么？我们从十岁看着蓝儿长大，这么多年她也早都种在我们这一干兄弟心里了！”
　　“今日在下陪蓝儿到神捕门不是为了和诸位理论，我只是来提亲，希望大家能同意我和蓝儿的婚事，我想大家都不想看着蓝儿名不正言不顺受委屈。”
　　“老六退下。”孟雨庭站出来扯一把何绍谨，沉稳的迈着步子走到温默涵面前，脸色阴沉语气却平和的说：“神捕门上下没人敢让蓝儿受半点委屈，只是温公子凭什么这么自信能给蓝儿幸福？就因为你有钱？”
　　温默涵扯起嘴角轻笑一下，伸出手去，雀翎蓝见状忙拉住他的手，牵在一起。温默涵缓缓开口：“因为我们有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心。”
　　“蓝儿！你怎么会喜欢他？！他是个瞎子！他给不了你正常的日子，怎么能幸福的生活？！”孟雨庭还未开口，何绍谨又在身后喊道，他爱了雀翎蓝那么多年，从小青梅竹马，当他知道孟雨庭也爱着雀翎蓝时差点同门间决裂，可是没想到雀翎蓝竟然和一个他一直讨厌的瞎子在一起，无论这人多有能力多优秀，他都不是个正常的人，怎么样都轮不到他呀！“不离不弃有什么呀？大事不说，就说师父临死前交代给我们的事，他能年年为你亲笔画像，月月陪你看你最喜欢的烟火吗？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以为感情是用钱或者冲动得来的？！”这话虽冲着雀翎蓝，却字字针对温默涵，何绍谨全然撕破了脸。
　　雀翎蓝感到温默寒的手猛然间微微颤抖，脸上也刹时没了血色，他的痛处因为自己一次次被戳动，雀翎蓝这下真的气急：“何老六！你要放屁就滚出去！你懂什么？我喜欢他！我爱他！跟你没关系！”
　　“雀翎蓝！”何绍谨气疯了，她可以无视自己的感情，可她怎么可以当着温默涵的面如此伤害自己？！
　　“够了！”孟雨庭大声喝止，他的眼睛一刻没理开过温默涵，他看见了刚才温默涵忽然煞白的脸，也看见了那只紧紧握着却没停止抖动的手，他知道，温默涵的残疾是他无论怎么逞强都不得无视的最大障碍。“温公子，我们坐下谈。”
　　“我想今儿就不必说了。”温默涵尴尬转身，勉强微笑，尽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蓝儿，我有些累了……我想，你也好久没回来了，要不然在这里住一晚好好叙叙旧好吗？”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走，这里的人我看着就烦！”雀翎蓝狠狠瞪着何绍谨。
　　没想到何绍谨又妒又气红了眼，听到他们要走，又怕真的以后都见不到雀翎蓝，没头没脑的冲过来紧紧拽住雀翎蓝的胳膊吼道：“不许走！雀翎蓝你不许走！”
　　“放开！疼死啦！”雀翎蓝吃痛大叫。孟雨庭没想到何绍谨竟真的失去理智，刚要上去拉开二人，却看见温默涵准确的抓住何绍谨的手腕向后使力，何绍谨被捏住太渊、列缺二穴手不吃力，松开了雀翎蓝，温默涵顺势挡在她身前，说：“何必伤害蓝儿？冲我来！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若要能顺了你的气，要杀要剐我今天都奉陪到底！”
　　“温公子，老六他不是有意的……蓝儿，不生他的气啊？老六，你疯了，蓝儿哪受得了你的蛮力？！道歉呀！”竹仁轩见势忙出来圆场。
　　“道歉？哼！”何绍谨指着温默涵气急败坏的说：“雀翎蓝爱去哪去哪，我何老六就当不认得这个人！打你？呵！我再不耻也不屑对一个废人动手！”说完，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竹仁轩尴尬的看看孟雨庭，对方不动声色，沉默一会儿转身也跨出门去。雀翎蓝眼神复杂的环顾一周这厅堂，毅然扶着受尽了侮辱的温默涵决绝离去，一次头也未回，背影写满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