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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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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殷这次回来的时间非常诡异。
是的,基于对他的了解,灼华认为其中必定有鬼。
因为他这次,竟没有带美人回家,取而代之的,是手上一包茶叶。
“喂,我今天赢来一包好茶,一起品品?”邪殷朝庭院里的璋蒲挥了挥手。
璋蒲勾起嘴角,“好啊。不过,你不是最爱喝酒?不如你喝酒,我喝茶。”
这正中邪殷下怀,他大笑几声,“好好好!”
待到备好了饭菜,煮好了茶,温好了酒,已然是上弦月了。璋蒲和邪殷面对面在庭院里坐着,头顶是淡淡月光,身边是片片花瓣。好一幅月下相映图。
只是,这情景,灼华越看心里越是发毛。
邪殷将茶倒入竹筒杯中,又将酒倒入夜光杯。他将茶杯递给璋蒲,璋蒲放至鼻尖处闻了闻,在丝丝茶叶的清香中嗅到了一丝异样。呵,看来邪殷终究是容不下自己。璋蒲此次却没有别的动作了,正好,用此事来刺激一下灼华。虽然心中不忍,却也想冒险一试。
还未吃几口饭菜,邪殷迫不及待地举起了酒杯:
“棋逢对手,我很高兴。”
“多谢你请我喝茶。”
月光下,两人杯中的液体闪着皎白色的光。共同饮下,邪殷的嘴角已经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不!”灼华大喊出声,邪殷还是动手了。
“再见了。”邪殷看着月色下璋蒲渐渐发青的脸,笑着说,“你终究还是大意了。”
璋蒲连诧异也来不及表示,轰然倒地。
“不要!我还没有想好,你不能死!”灼华看着倒地的身影,疯狂抖动着枝叶,企图将花瓣抖入璋蒲口中。也许这次,自己的花瓣还是能解毒呢?
璋蒲不能死,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变成人类,她同璋蒲之间的故事还没有解释清楚。她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再遇见觋,即使遇见,也不一定会说帮她变成人类的这种话。
他一定不可以死,不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邪殷此时已经兴奋至极,他拿着酒壶,将整壶酒倒入自己嘴里,疯狂吞咽入喉。由于胳膊用力过猛,酒壶的壶盖跌落在地,他的嘴边也都是溢出的酒水。“我永远是第一,永远是!没有人比得过我,就算觋又怎样,还不是死在我手下!”
邪殷像是疯了一样,头发早已散落,由着他狂乱的步伐,衣衫早已不整,酒壶也不知散落何处。灼华看着这样的邪殷,心凉了半截,脑海里又响起璋蒲的那句“灼华,那你仔细想想,你究竟喜欢邪殷什么。假如这三十年,陪伴你的不是邪殷,而是别人,你也会爱上那个人吗?”
她爱的,就是这个自傲、自负、容不得他人的邪殷吗?她爱的,就是这个不择手段也要消灭比自己厉害的人的邪殷吗?她爱的,就是这个杀死妙龄少女只为自己武功提升的邪殷吗?
她爱的是邪殷吗?还是爱这三十年间,无数个风雨霜雪夜的陪伴;还是爱这三十年间,偶尔的树下闲谈;还是爱这三十年间,丰富了她景色的墨色衣衫的少年。
这个人必须是邪殷吗?
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她爱上的不是邪殷,而是间接帮她驱逐寂寞与孤独的少年。
而这个少年,可以是任何人。
为什么不让璋蒲解除禁锢啊,变成人类多好啊。她这才后悔方才自己的犹豫,若是早看破这一点,多好。变成人类,可以游山玩水,看遍世间景色;可以走南闯北,尝遍天下美食;可以吟诗作乐,结交世间才人。
哪怕是在瓦缝间乞讨,哪怕是在勾栏院卖身,哪怕是在修罗场殒命。哪一个选择,不好过生生世世禁锢与此。看得到的只有眼前庭院这么大的风景,听得到的只有风雨虫鸟声,排解寂寞的只有一两个人的言语。
她真是傻,傻到被眼前的一点小欢喜蒙蔽了双眼。
灼华看向地上的璋蒲,却发现邪殷正抱着一罐液体往他身上浇着。不消片刻,璋蒲的衣服冒着白烟,渐渐消失了。而他的身体,也在强烈腐蚀下,渐渐消失在灼华眼前。只剩一枚玉佩,在月色下泛着点点荧光。
不,不,不!
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了,若是□□未灭,灼华尚且抱有一丝希望。可是,看着地上的玉佩,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灼华已经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随着夜风抖动着自己的枝干,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想明白!
灼华抬起头,看向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可是,她大概只能见到庭院这么大的一方天空了。灼华更加用力地抖动着枝干,仿佛要把三十年的所受禁锢的气愤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出来。
此刻,庭院里的风更大了,它扬起灼华抖落的花瓣,密密地围满了整个庭院。若是以前,邪殷早就回到屋内,躲避花瓣了。只是今天,他有些兴奋过头。看着庭院里飞扬的花瓣,大笑着说:“别急,明天我就抱美人回来喂你。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谁比我更厉害。哈哈,哈,呃……”
突然,邪殷的面部变得狰狞。他停止了大笑,脸涨得通红,喉咙不断地上下移动,像是要把什么吐出来。灼华看向他,发现他喉咙处闪着些许粉色,似乎是吸入了夹竹桃的花瓣。
灼华讽刺地扬起嘴角,害人终害己,最终,他也要死在自己毒害他人的手段上。
灼华极其冷漠地看着邪殷,看着他瘫倒在地,看着他脸色变得赤红,看着他身体不断抽搐,看着她,再无动静。
死了,邪殷死了。
只有灼华了,她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一片狼藉的庭院,突然间开始哈哈大笑。
笑声震动着枝干上的花瓣,撼动着地面的小草。笑着笑着,有眼泪从她眼角流出。越笑越夸张,泪也越流越多。
不知有多久,灼华终于昏了过去。
月光依旧撒向这片庭院,只是今晚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