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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比夜更深的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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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这样,你帮我找小谦,我家让你白吃白住。”沙小觉摇晃着凌郢风的手臂,眉头挤了起来。
凌郢风看着她因为央求微微挑起的眉头,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抽回手臂,说:“我洗手了。”
“骗人!”
“爱信不信!”
“好啊,你抬头看着我说一次,我就信!”
他从刘海儿下的阴影抬起头来,直视着她一字一顿,“我、洗、手、了。”
她在他平静严肃的目光里读到了一分咬牙切齿,就是这一点残留的愤怒,让她觉得疼痛而恐慌。沙小觉垂下眼,说:“对不起,我无理取闹了。”
凌郢风再不说话,只是大口吃肉喝酒,隐约让人觉出一些恨恨。
他平素嬉皮笑脸、戏谑玩世,然而一旦心思深沉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再加上□□特有的暴虐酷历,让人不觉害怕。
不愉快的晚餐很快结束,沙小觉默默跟在他身后,臆想他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心情,到最后,愧疚终于战胜了恐惧。
她小跑几步拦在他身前,“凌郢风,你这是干嘛?装林黛玉啊?□□不是最爽快的么,要是生我的气就直接来打一架啊!郁郁寡欢真的很娘嗳!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更没兴趣知道!人活着不是为了那些永远都没办法改变的曾经。没有什么是不能消除的,纸画乱了可以擦,手脏了可以洗,过去后悔了还有明天,活着就是资本、就是胜利!”
凌郢风定定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子,凤眼里一波粘稠如琼浆的液体缓缓流动着,“如果你知道我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调皮地眨眨乌黑的眼睛,“你该不会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俱全吧?”
樱唇终于露出一丝苦笑,“我干的比这恐怖多了。”
沙小觉咯咯笑了两声,有点心疼他那纠结苦涩的笑容,“我认识的凌郢风,虽然嘴很坏,但心很好。我能感觉得到你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不是那种大奸大恶后的幡然悔悟。所以,不管你曾经干了什么,我愿意相信那是逼不得已的。至少现在,你已经抽身远离了,不是么?”
他似乎感觉四肢生发出馥郁芳香的花朵,安静而迅速地在骨骼肌肉里生长,无处不在撕扯着周身,灵敏地触发着灵魂深处的那些疼痛,却甜美的如同盛夏朝阳照耀下的花蕊,让人如吸食毒品般迷恋不可自拔。那些恶毒却也神奇的花朵终于从四肢百骸汇聚,侵略了他的理智,让他的双脚一步步走向身形瘦弱却眉目倔强的女子,让他的双手珍而重之地抚上她纤细的双肩,让他的视线胶着在她黑夜般的双眸中央晃动的璀璨,让他薄而菱角分明的唇吻上她苍白微翘的柔软的唇瓣……
她瞬间放大的眼里有一丝慌乱,他猝不及防的亲吻让她身体内部崩塌般空洞无措,她有一瞬间想要挣脱,他温柔地捧住她的脸,唇舌如火,避无可避。她感受着他突然迸发的爱恋,竟然无法思考和拒绝,终于迷失在他霸道而浓烈的纠缠里,那些丝线般的缠绵奇迹般地化身利刃,割破了她原本棉布一样苍白踏实的人生,她的生命与此同时也为他绽开了一道裂隙。
凌郢风在漫长的拥吻过后终于放开她,看着她红润的双颊,星光碎撒遥远的目光,忍下再次亲吻她的冲动,把恍惚呆滞的沙小觉揽进怀里,声音低沉轻柔,怕撞碎了什么似的,“小觉,做我女朋友吧!”
沙小觉靠在他胸膛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他以为她在思考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哪想到她猛地推开他,满脸通红看看周围向这对肆无忌惮当街拥吻的青年男女指点的路人,愤怒地朝凌郢风吼:“你丫放屁也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吧!你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终于说不下去,气鼓鼓的掉头就跑。
凌郢风看着借怒而遁的某人,笑得颠倒众生,这个别扭的沙小觉,就不能像一般女人那样,听到心仪男子告白时,含羞带怯说一句:嗯,我也喜欢你么?他轻按住心口,这颗心,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剧烈直率的跳动过了。它一直日复一日,重复着麻木原始的节拍,却终于在他亲手杀死沙小谦的那一刻,像石沉大海一般消失无声,然而今天,它因为沙小觉而重新鲜活起来,激情喷张无法遏制,仿佛出生那日生命开张的新鲜喜悦。
他的右手在胸口握拳,凤眼里不断闪烁的光芒终于安息下来,朝着沙小觉的方向追去。
凌郢风快步追她,却一路不见她踪影,想是这丫头不想让他追到,早早小跑回家了。好在这儿离他们家本就不过几条长街,他回想着相遇以来那些相互扶持的感动,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他从兜里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屋里隐约传出“呜呜”的声音,那是女人被捂住嘴发出的声音。
他的手一颤,钥匙险些掉在地上,心也跟着迅速沉到谷底,那是小觉的声音!
凌郢风在昏暗的走廊里搜索一圈,轻轻捡起角落里一把生锈的铲子,转动钥匙,打开门。
室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
他装作若无其事朝卧室喊:“喂,灯坏了啊?我什么都看不见,拿个手电筒给我。”
卧室里传来沙小觉略带不安的声音,“爸爸,你自己进来拿吧,我已经睡了。”
薄唇泛出笑意,这丫头倒不傻,知道用这样的方式向他示警,只是……叫他爸爸,也未免太……他把铁铲掩藏在身后,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向卧室移动。
他所经历过的生死相搏,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然而这一次,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他的左脚终于踏进沙小觉的卧室,门左右同时袭来一阵风,凌郢风右手一记勾拳打碎了一人下颚,左手铁铲直接往另一个腰间削,两声哀嚎毫无意外传来。
突然灯光大亮,伴随着“咔”一声轻响,凌郢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面前一把手枪正对着沙小觉的太阳穴,拿枪的男人戴着眼镜,刘海儿挡住了半边脸,细长的眼睛不怀好意盯着他。
“风哥,好久不见啊——”
“眼镜蛇,放开她。”
“七爷他老人家惦记你,派我来请你回去。”
凤眼一凛,“我说,放、开、她。”
眼镜蛇放下手枪,“OK,OK,我是怕请不动风哥大驾,才麻烦一下沙小姐。沙小姐,请吧!”
凌郢风看看面色苍白微微颤抖的沙小觉,薄唇轻抿,“小觉,过来!”
不等到沙小觉走到他身边,立刻上前一步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风哥,人已经还给你了,毫发无损。现在可以走了么?”
凌郢风冷笑,转头面对她时换上一腔温柔,“别怕,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她用因为惊恐而略微放大的黑眼睛看他,让他的心扭曲般绞痛。尽管他不愿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一刻,然而此时此刻,远离他反而是最安全的。
沙小觉慢慢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被入室抢劫,经过这一番对话,隐约猜测出这场风波牵扯着凌郢风不愿提及的过去。她缓缓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僵硬难看的笑容,对凌郢风说:“我和你一起。”
他的凤眼划过感动,刚要说话,却被她打断:“保护房客是房东的责任。”
尽管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流露感情,却仍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可是,保护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责任。”
“不用了。”低沉森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小客厅里竟神不知鬼不觉站了八九个人,说话的是个容颜冷峻的男人,锋眉利唇、双眼料峭,一身昂贵的白色定制真丝西装,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寒的光。
沙小觉盯着男人看了几秒,又看看他身边的龙井轩,问:“你们是谁?”
龙井轩刚要说话,被男人抬了抬手阻止。
他冰棱一样的目光扫过沙小觉被凌郢风握住的手,让她感到一阵战栗不安。她反射性地把手抽了出来,听见男人问:“你不认识我了?”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最终一无所获,摇了摇头。
他鹰隼般的双眸微微眯了眯,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是简柏延。”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英俊冷酷的脸上许久,终于恍然大悟,“你是冰块儿?!天哪,你真是冰块儿?!”
屋里的人因为简柏延的出现神色各异,眼镜蛇和他的手下十分警惕,凌郢风的唇抿得平直,拳头比刚才捏的还紧。只有简柏延,菱角分明的轮廓似乎曲线柔和起来。
“风哥,看来你马子有人看了,请吧?”眼镜蛇边说边不怀好意地走向凌郢风。
沙小觉回过神来,看看简柏延身后的一众保镖,扯着他触手生凉的西装袖子说:“冰块儿,我朋友有麻烦,你帮帮忙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凌郢风把沙小觉扯回身边,低头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然后告诉我他是谁。”说完当先向门口走去。
沙小觉欲言又止,只能看着他和眼镜蛇几个人消失在黑洞洞的门口,像走进一只巨大野兽的口,她却无力阻止。
简柏延走到她面前,挡住她追随的视线,声音冷淡地说:“跟我走。”
沙小觉摇了摇头,“我答应等他回来。”
简柏延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竟然笑了,他的笑容像极了北地冰山群上升出的阳光,未必见得温暖,却神迹般让人仰望膜拜。他像一个高高在上法力无边的神,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俯视着她,用平静得近似冷酷的声音宣判:“你也答应过,长大后嫁给我,是吧?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