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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比夜更深的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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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精致的小提琴形吊坠,曲线优美流畅,琴颈部分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天然钻石,琴弦用极细极闪亮的铂金丝制成,琴身是一整块的高净度天然蓝宝石,有着海一样的深邃澄澈和天空般的清洁淡远。
沙小觉眨了眨眼,抬头看看丽宫百货市场部经理,歪着头又问了一遍:“免费的?一分钱都不要?”
细胳膊小腿大肚腩的李经理并未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少见的好脾气解释:“完全免费。”
凌郢风从她手里接过蓝宝石项链,先是仔细打量一番,后又在手里掂了掂,挑着唇角说:“这玩意儿的价格,够她拉一辈子琴外加买下她下辈子了吧?”
李经理咳了一声,“我们当然不是白送。因为这个珠宝品牌的广告负责人觉得这款项链和沙小觉的气质非常匹配,希望她在演出的时候佩戴,起到宣传作用。”
沙小觉歪头看看项链,从凌郢风手里抢过来,小心地放在办公桌上,“李经理不好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丢了或者坏了,我可负责不起。”
李经理的耐心终于用完,他皱着眉出了口气,没好气地说:“沙小觉,你有完没完?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这事儿不是征求你意见,是必须做!要是不同意,以后就不用来了!”
沙小觉被唬了一跳,他俩现在可都指望这份工作吃饭,刚要上前说好话,身边的凌郢风早一个箭步上去,拎小鸡似的把他提在半空,“你丫吼P啊!公共场所保持安静不知道?求人不是这么求的,求人得拿出孙子的态度,不是孙子也得装孙子!懂?”
李经理两条短腿在半空中踢腾着,一张脸被衣领勒的通红。沙小觉见了,赶紧去拉他,“凌郢风你疯了!快放手,会出人命的!”
凌郢风突然松开手,李经理一屁股跌在地上,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叫了两声,恼羞成怒看着他们,“你们别走!我现在就叫保全,告你们人身伤害!”
凌郢风倚在门边,一副随你的便的表情,沙小觉却慌了,扯着他往门外走,“狗屎,你闯祸了!我们快走吧!”
“走什么?明明是这个四眼田鸡威胁我们在先,这种人就是被你们这种息事宁人胆小怕事的人惯出来的。我今天就要好好治治他,让他知道狗眼看人低的下场。”
“凌郢风!不要闹了!”
两人争吵间,“四眼田鸡”已经趁机叫了保全。几个黑衣西装保全迅速赶来,把两人围在了办公室。
沙小觉看看周围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心里暗骂凌郢风你个到处惹是生非不让老娘安生的货!却迅速挡在了他身前,向“四眼田鸡”赔礼:“李经理真的不好意思,我朋友一时冲动,害你受了伤。你看这样好吧……”
“沙小觉你没必要……”
“闭嘴!”
沙小觉回身吼住又要出头的凌郢风,使劲瞪着他,眼圈微红,“安静待会儿能死啊!”
他被她的表情吓住,看着她倔强转身,对着“田鸡”深深鞠躬,“李经理,真的很对不起,我代替他向你道歉。我愿意接受你刚才的要求,请您看在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我的朋友。”
“田鸡”看看赶来的几个保全,自觉底气十足,抱着胳膊怪声怪气地说:“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说,求人就得拿出孙子的态度。”
沙小觉一愣,捏了捏拳头,一字一顿问:“你想怎么样?”
“沙小觉,犯错的是他,你鞠躬道歉算怎么回事?让他,向我鞠躬赔罪。如果诚意够的话,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凌郢风看着瘦弱女子微微抖动的双肩,那样细微的颤抖似乎和心底深处某根弦发生了奇妙的共振,产生了一次次的波动撞击着心脏,说不清是喜悦,还是疼痛。从小到大,风里雨里、刀里火里,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但是今天,第一次有人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前面,尽管孱弱至此,却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凝立前方。
不曾低头的凌郢风,这一瞬间想,只要让她安心,道个歉又算得了什么?
他握紧的拳头终于渐渐放松,一只脚刚刚踏出去,却听见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可能!”
“李经理,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竭尽所能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但是请你不要为难他,我不可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田鸡”冷笑,“委屈?既然这样,你们的委屈就等着和警察说吧!”说完拿起电话就要报警。
樱唇勾动邪肆的笑容,微眯的凤眼闪烁着邪恶慑人的光芒,凌郢风用左手握住沙小觉,右手一记勾拳,打向右边保全的鼻子,同时腰部发力,凌空一个后踢腿,将身后两个保全踢翻在地。余光瞥见沙小觉身边准备上前擒住他们的两人,面色一沉,拳头经过她面前,直接将二人打翻在地。
沙小觉听见噼里啪啦一阵拳脚声,觉得眼前一花,脸上一阵劲风掠过,不过眨两个眼的功夫,黑衣保全已经哎哎呀呀躺了一地。混乱和惊吓中“田鸡”手里的话筒也掉在了地上。
凌郢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希望抚慰她的不安,对“田鸡”绽开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我怕警察来了证据不足,你看,现在好了!”然后很绅士的示意,“请吧!”
“田鸡”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道怎么碰见这么一个阎王,自己要是再敢报警,还不立刻被他剥皮拆骨。
沙小觉托着自己的下巴,强迫把自己张大的嘴合上,然后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扯上凌郢风,飓风似的跑出丽宫百货两公里外,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凌郢风仍旧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什么。
“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被他们扁……”
“沙小觉。”
沙小觉勉强直起腰来,仍然呼哧呼哧喘的像个破风箱,“你要道歉……也等我倒过气来……”
“以后,不许再站在我前面了。”
“嗯?”她一时间还没理解他的意思,“总不能看你被扁死……死了人房子就不值钱了……”
他却没有笑,敛尽了戏谑玩味,凤眼灼灼语气认真,“你站在前面保护我,替我道歉,受委屈,这一切,站在男人的角度,让我很受伤。”
她因为奔跑而紊乱的气息瞬间平静下来,“对不起……我……”
“站在朋友的角度,却让我很感动。”他打断了她的话,随即看见她眼里的释然。
沙小觉拍拍胸口,笑着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生气了。”
“记住,从今往后,不准傻乎乎的往前冲,万事有我呢。”
她好哥们似的把胳膊吊在他脖子上,“那怎么行?保护费是收假的啊?关键时刻我不挺你,怎么对得起那些人民的币?”
凌郢风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反射性的把鼻子皱了起来,像只蓄势待发准备咬人的小狗。
“沙小觉你是没长心呐你!”
她拍掉他的手,“你才没长心,你全家都没长心!”说完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声仰天暴叫,震得凌郢风不得不用手指塞住耳朵吼:“被雷劈了啊你——”
“啊——都是你!害我工作没了,晚上喝西北方啊!”
他无奈地放下手指,“淡定,懂?我是谁?我是风哥嗳——没饭吃?开玩笑!走!带你吃大餐!”
沙小觉使劲挣脱他,“凌郢风你个神经病你放开!你皮糙肉厚吃霸王餐,我不跟你丢那个人!”
皮糙肉厚的某人不理她的拳打脚踢,拖死狗似的拽着她边走边说:“闭嘴,老实跟哥走,吃喝啥都有。”
凌郢风带她去了西街尽头不远处一家不起眼的烧烤摊,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只眼睛泛白,该是失明的。见了凌郢风,扔下手里的羊肉串亲热地揽过他,风哥风哥叫的热络。
凌郢风给了他胸口一拳,笑着说:“瞎猫,不错啊!小买卖风生水起!”
瞎猫讨好笑着,“哪呢,还不多亏了风哥。来来,你和嫂子这边坐,俺们店的风水宝位,哈哈……”
沙小觉面上一赧,凌郢风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拉着刚要开口解释的她往“风水宝位”上走,“先坐下,想吃点儿什么?”说完竟也不等她答,回头冲瞎猫说:“拿手的都来点儿!”
“好嘞!”瞎猫应下正要走,又被他叫住:“哎!整干净点!”
“放心吧!您老人家的我哪敢换料!”
凌郢风笑笑拖过凳子坐下,看见沙小觉正狐疑地打量他,不觉抬了抬一边眉毛,问:“又打什么馊主意呢?”
她缩着脖子四下看看,形状猥琐,探着身子小声问:“凌郢风,你该不会是□□吧?”
凌郢风拽过一瓶啤酒,用手“啪”一下切掉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这个世界的秩序,不是光靠警察就能玩转的。”说完面带不屑,一副说你也不懂的表情。
“你真是□□?!”
“嗯哼!”
“太好了!”沙小觉猛地一拍桌子,惊的周围客人纷纷看过来。她赶紧陪笑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吃。”
凌郢风放下啤酒,哭笑不得:“沙小姐,你这反应诡异了点儿吧!”
沙小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问你,你们□□之间,是不是都认识?”
“也不全是,一部分吧!”
她眼里又多出一分兴奋,“凌郢风,我们是朋友吧?”
“嗯……勉强算!”
“这就成了!□□最讲义气对不对?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对不对?”
凌郢风学她四下看看,上半身前倾,用手遮着嘴小声问:“你想黑了那个四眼田鸡?”
沙小觉眯着乌黑的眼睛摇头,两只鸡爪子抓住他放在嘴边的手,“风哥……风哥!”
凌郢风感觉自己被她凉软纤细的双手包裹着,一股莫名的悸动有如清凉的琼浆流入肌肉骨血,盛夏里清风拂面般妥帖舒泰。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他叫,沙、小、谦。”
那些琼浆突然冻结成了寒冷至极的坚冰,他一瞬间如坠冰雪,血液里生出无数锋利无情的刃,争先恐后涌向心脏,一下一下地戳,不见伤口却彻骨疼痛。沙小觉夜般的黑眸里涌现出的那些星星点点祈盼的碎光,无情照耀着那些冷酷现实,和他比夜还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