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泼了三千弱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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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琏雪和云环月之间莫名其妙的契合感是我始料未及的。遥想当年，云环月听说有妖孽空降抢了自己风头的时候，那是何等的不悦，何等的嫉妒，何等的振奋啊。
事到如今，这两头妖人往一处一站，就只剩下振奋的火花在啪啪啪啪地跳动了。我有时候甚至会遐想，哪天背着我的地方，他们会不会也愉快地啪啪啪啪去了呢？
对此，云环月义正言辞地解释，当年国师是敌人，如今是自己人，感情自然不同。
我讪讪地望着他说，谁和你是自己人了。
玩笑话是玩笑话，真要是发自内心地说，穆琏雪和云环月凑在一处，倒也是颇管用处的。
穆琏雪被抓入谷的前三日，皇军发动了据宋菲说，“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失去慧兰的帮众们颇有些忧虑，其实我也和他们一样。
平心而论，我确实是大黎天下为数不多能打的牛人，可再怎么能打，要一个人挑一群，平定凰天谷外层出不穷、屡见不鲜、鸦鸦作乱的闲杂人等，我还是很操劳、很疲软、很不耐烦的。
每当我如此忧愁的时候，穆琏雪和云环月便会携手登门。此二人，一个贼，一个贱，正儿八经的办法一个没有，歪门邪道的点子倒是推陈出新，虽然次次皆是治标不治本，但能扫清了表面，及时挽救凰天谷一把，还是很可贵的。
只是，每次都等病了才吃药，总不是长久之计。
“你们……就没有把他们一竿子赶回去的办法么？”当穆琏雪和云环月又一次携手迈过我房间的门槛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问他们。
云环月站住了脚步，抬头望了望顶梁，而后又望着已经走来我身旁的穆琏雪，郑重道：“要不就劳烦国师临阵，让我们也能偷偷摸摸来个惊天逆袭？”
“不行！”穆琏雪当即跳出来反对，“没事别暴露我，我姐姐还被关在冷宫里呢。就算我帮你们出主意，说到底名义上还是‘被劫持的国师’。”
云环月低头沉思，而后认真地问：“你姐姐很漂亮的，对吧？”
穆琏雪漫不经心道：“不，很丑，奇丑，比我还丑。”
云环月摸摸下巴：“那我务必得去尝尝……”
我直起身子望着他：“你不是有安阳了么？”
云环月低头觑了我一眼，目光一带而过，看向穆琏雪：“三天了，你被劫的消息能传到京城了吧？”
他不理我，于是我重新趴了下去。
穆琏雪掐指一算：“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
“想想皇帝那德性，知道你老婆是妖女，你姐姐被他……嗯，那个什么，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云环月找了把椅子坐下，捂着心口叹道，“你别这么淡定，我可是真心疼。”
我马上坐直身体：“你不是有安阳了吗？”
云环月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是你已经有所打算了？”
又不理我。于是我又趴了下去。
“揣度万岁的心意，你比不上我的。”穆琏雪挨着我，也坐了下来，“万岁担心我投于你们，必定不会杀我姐姐。”
咦……说前半句时那眉间隐忍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可是就算不杀，这么放着贵妃一个人在京中……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我说，“所以你们快点一竿子解决了这里的人，我们趁势挥师北上……”
“嗯，没错！入主中原。”云环月点头，“到时候国师定朝堂，宫主平战场，后宫交给在下即可……”
我马上坐直挺身，目光炯炯：“你不是有安阳了吗？”
云环月捋捋头发抬头看天：“不过要说谷口那些皇军倒还真的很难搞啊……”
“回答我！”我一拍桌子，瞪着云环月。他妈的，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回避得我心里痒死了！
云环月呆怔了一瞬间，抬手摸着鼻梁，讪讪道：“你若听说我从一而终了，能不被打击么？”
“会被打击的人只有你自己吧……”我翻了个白眼。
“是啊。”云环月叹了口气，“泼了三千弱水只拎着一瓢，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他说着，正色看着我，一脸严肃，“太丢人了，宫主你就不能不盯着它不放么？”
我：“……”
我不是一个好宫主……我不能体会部下的心情……不是一个好宫主……我不懂部下奇形怪状的心绪……我不是一个好宫主……我不是一个好宫主……不是一个好宫主……
安阳和云环月的事情，我是断断续续听宋菲和十三翁说的，不过他们说得也不清不楚，仿佛两个人是日久生情在一起了的样子。虽然在我心里，始终以为云环月对任何人都是一见钟情，然后一直持续在此情之中，很难日久生情，但若是他们真在一起了，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安阳是个好女孩。
抬头去看云环月，他正用茶盖小心翼翼地滤着浮茶，那眼神静静的，看上去很温柔。
千年的情圣一着不慎，被一小孤女攻陷，难为他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在由衷地为那两人笑了一声，趴下继续去思索当前的情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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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成大事者都有两样东西，一是实力，一是运气。
臭不要脸的，我将这两样都占了。
就在穆琏雪被“绑”入太紫虚宫后的第四天，一直在凰天谷上论持久战的皇军们，忽然鸣金收兵了。
沄州之内一片哗然。
当然，收兵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太紫虚宫的蛮力抵抗。
听说，皇上病了。
快死了。
垂垂欲昏之际仅发了一道命令，急诏远征沄州的军队回京。
就此事而言，我与云环月一致认为——运气真好！
而穆琏雪却以此为发端，变得神情凝重，坐立不安起来。
太子被废，皇帝不济，仔细想想穆琏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思及此，我忽然也高兴不起来了。如今的皇宫，最有可能出现晋王掌权的情况。而若是晋王真的掌了权，那个傻里吧唧的前太子会被怎样呢？
我好担心他啊！
走到教习营，两个新弟子正一边练习，一边闲扯。
弟子甲说：“皇军总算是走了，往后便能太平了吧？”
弟子乙说：“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打过来呢？如今的新宫主也不知靠不靠得住……本来是为了避乱求生才加入太紫虚宫的，如今也不知会不会死得更快……”
我默默地转身，踱开了去。
会不会死得更快呢……这句话，忽然让我想起了往日在京中，我曾对那傻里吧唧的前太子说，“别被篡位了哦，我们一家老小都还要靠着你吃饭呢。”
那就……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我走的时候，皇帝新娶了一个妃子，容光焕发……如今才多久，居然就病危？该不是操劳得多了吧……”夜半三更，我枕在穆琏雪的肚子上感叹。
“乱讲。”他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头发，“听说这个女人和之前去了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嗯。穆贵……你姐姐是这么说的。除了脸上的痣有些差别……”
“又是卫上将调|教出来的好佳人呐。”穆琏雪淡淡地说。
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望下来，轻轻一笑，浅笑浅止。
“他想要靠着一个女人拉拢皇帝么？”我问。
穆琏雪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叹了一声：“但愿如此……”
这一声，意味深长。在深谷长长的寂夜里，仿佛是谁敲了一下更钟，余音回荡。
正值乱战的平复，沄州早已无人敲钟了。
我翻身坐起，看着穆琏雪：“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是现在这位佳人把皇帝给……”我抬手抹在脖子上，做出一个“杀”的意思，“现在晋王跟前，又没了你，又没了太子，欠的也只剩老皇帝的命了。”
穆琏雪望了我一会儿，伸手将我拉了下去，揽回怀中。
“我们……回京城好不好？”我在穆琏雪身边躺了一会，他的心跳平缓，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怅然。
穆琏雪“嗯？”了一声，遂长久不语。
良久——
“我会回去的，可你不行。”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可是你的太紫虚宫需要你啊。”他轻轻笑了起来。
“那我……”
我想问穆琏雪，那我需要你，又该怎么办呢？可是抬起头，只感觉那人嘴在笑，可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有的只是深沉的忧虑……
也许今晚不该再纠缠这个恼人问题。
也许今晚……我应该好好安慰他一下。
“我现在不想想别人……”我仰头轻吻他的脖颈，手掌探入他的衣下，指尖在他胸前徐徐轻划，“我只想你……”
我如此积极地示好，穆琏雪却只是低眉一笑，伸手将我不安分的爪子握紧，低头吻上我的嘴唇。
这个吻很深很长，可我的手却始终被他捉着，动弹不得。
“不早了，睡吧。”
很久。许是他亲够了，放开了我，手臂一环又拉了拉被子，便再无其他动作。
夜，静悄悄的。
月光温柔，笼罩了凰天谷，也恩泽了上京城。我看得到月亮，却望不见京城里的政变与风血……只是那种压抑与沉闷，似乎是被月光带来了，悠悠弥散在沄州浮满血腥味的天空。
我们，会不会死得更快呢？
今晚，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情|欲的夜晚。
……
……
七日之后，上京传来消息，皇帝死了，晋王继位。
又过了两日，消息再来，此起彼伏——
晋王预备登基前夜，先帝最后的宠妃姒妃召集全臣，在先帝灵柩之前痛斥晋王所犯天诛之罪——诬陷贵妃、栽赃太子、弑杀君王！而自己则是万死不辞的帮凶。举国震惊。
是夜，林夕辰率御翎禁军联合刚刚归京远征皇军包围了皇宫和晋王府，拿下了晋王，却在半路上遭天策上将卫扶风领京畿卫的袭击，两军就地厮杀，死伤无数。
翌日，卫扶风斥林夕辰与姒妃私通，意图谋反于新帝，所陈证据乃是其假传圣旨诏远征军回城。其罪当诛！
一时间，京城乱作一团。
“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议事堂上，十三翁问。
“林夕辰劫持了晋王，卫扶风劫持了前太子；林夕辰犯欺君之罪，晋王犯弑君罪……”我回答，“他们两帮好搭配。”
宋菲摊一摊手，望着我：“狗咬狗的事情，好像与我们无关吧？你召集大家来此作甚？”
我对他解释：“我擦！一个不敢杀亲爹的皇帝就敢对沄州下手了，要是让个连亲爹都能杀的畜生当皇帝，我们是不是都得早死？”
云环月道：“可是他们两派各执一词，你凭什么相信那前太子呢？”
我郑重地说：“他是个好人。”
云环月：“……”
十三翁上前两步：“宫主当下的意思是？”
我环顾四周，问道：“还记得当初被我毁掉的那块石碑么？”
云环月哼哼了两声：“那个刻了‘皇宗太紫，万世泰和’的石碑啊？我早说毁了那石碑会遭报应，果不其然，你真是将不幸引到了沄州和上京呢。”
穆琏雪看了他一眼，凉凉道：“……乌鸦嘴言中了，你就这么高兴么？”
“我招来的不幸，我自然会负责到底。”我笑了起来，热切地望着阶下，“如何，你们一定都想同我一起重修那石碑吧！可以再做万世的功臣哦！”
“……”
集体沉默。
我就知道，这些人太不容易煽动了。
在这沉默的当口儿，外面忽然传来吵闹。一个小弟子跑进来说，在谷外抓到了四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皇军刚走，整个沄州恶部被捣腾得七零八落，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修养身息。这时候还来犯境的探子，八成是蠢到家了。
我支着脑袋笑道：“正心烦呢，且把蠢货带上来，给我乐乐。”
送上门来的消遣，看我不玩死你！
人被带上来了，瘦瘦小小的四只。我顿时抬头上望，悲悯地看着梁柱角落里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他妹妹的！
跟前被押上来的四只，居然是安和、秦天、梨棠和书生……
眼珠转一转悄悄瞥下，安和也正昂着下巴看上来，然后冷然弯了弯嘴角。
“所以说，这种冒充奸细被人发现了押解下来才是最快的方法嘛！你们那什么做贼跟踪、飞檐走壁的，简直弱爆了！”
书生乐滋滋地哼哼了两句，我定睛看他，遂眼前一亮。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泼了三千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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