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挑拨离间最讨厌了 ...
-
“在下卫扶风，久闻太紫虚宫主盛名，特来拜会。”
偏殿里的灯火并不明亮，淡淡的月色照进来，卫扶风坐着轮椅里，面带微笑地望着我。那样的笑容，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前面有个坑，我抬头挺胸地大步走，他只是静静看着静静笑，实在是笑得让人有些心凉。
我皱了皱眉头：“你拜会谁？”
“沄州独霸，太紫虚宫宫主薄楚姿……”卫扶风的眉眼向上扬了一扬，“说得不就是你么？”
独霸……太紫虚宫……宫主……
薄楚姿？
我？
耍我的吧？
那时候，第一个跳进我脑海里的画面，是初入华章城时，在酒楼外看那青衫男子一呼百应……当时，我似乎也跟着应了吧？跟着所有人一起，吆喝着要去攻了……我自己吗？
“你头晕了吧？”我看着卫扶风，笑道，“妖女正在沄州过得好好的呢，你怎么对着我叫她？”
卫扶风摇了摇头：“你若不是薄楚姿，为何打架用得全是太紫虚宫的招式？”
“就算我真用了太紫虚宫的招式，你也不能赖我一定是那宫主吧？”我摊了摊手，“这么高的抬举我可受不起。”
“可是除了他们宫主，我也不知道有谁能空手将的一整块盘龙山的假山石碎得体无完肤。”
体无完肤这个词用得真好。半月前我在向秦天教习示范的时候，一巴掌拍碎花园里的假山石。这件事在当时的京城，确实也折腾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我以为很多习武之人都能做到的，眼下听卫扶风这么说，难道不是？
难道……我真那么厉害？
“……”我有些惑然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伸手指指他的背后，“我若真是那什么宫主，又怎么会任由你背后那家伙欺负两次呢？”
“夫人可别冤枉我，我每次都是客气去请夫人的。”洛虚骨这么说着，脸上却明显露出几分得意的神彩，像是我夸了他似的。
“薄宫主不用忙着辩解。”卫扶风微笑着抬了抬手，“在下知道的，你失忆了。这么忽然听说自己是人间的穷凶极恶，无法接受也在所难免。”
我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你失忆？还是你是太紫虚宫主？”卫扶风笑着，一双眼睛望向我，徐徐地眨了两下，“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就是宫主的枕边人呐。”他说完，笑得越发开心了。
“穆琏雪？”我皱起眉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不可能？”卫扶风扬扬眉毛，“薄宫主，太紫虚宫那些古怪的规矩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未出阁的女宫主不能将面目示人。年初时穆国师安将军奉旨去沄州请你，那时候，安将军没看见你的模样，所以至今他也认不出你，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而穆国师却通得死人之眼，在死人的印象中看见过你的容貌。至于我们其他人，连云洲都未曾去过，又如何能认出你呢？”
这话……有道理。
虽然有道理，但我还是不相信。
我继续皱着眉头望着卫扶风，摆出我其实很痛苦很纠结的模样，听他接下去要讲些什么。
“不过……他对你，多少还算有些情分。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这个‘万不得已’的时刻，才将你的身份告诉了别人。”卫扶风说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封信函，他举在指尖，轻轻扬了扬，“宫主最近，不是也收到家书了么？”
“什么……万不得已的时刻？”
卫扶风将信函递给洛虚骨。洛虚骨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将信又呈给了我。
我抿着嘴将信展开，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
十步开外，卫扶风悠悠地说道：“国师写信来说，沄州的战事情况很糟糕，太紫虚宫如今已笼络沄州百部，大有一举北上，直捣黄龙的意思。他身为此次征伐的谋士却也无计可施，唯有大义灭亲，请求万岁将他的妻子软禁。因为，如今的国师夫人，正是失去记忆的太紫虚宫宫主，薄楚姿。”
我听着，看着，眉头越锁越深，到最后，我垂下手，将信纸捏紧。
“这信还有谁看过？”我问他。
“是我碰巧从信使手里截下来的，想必还没有别人看过。不过真是好险……你也是知道的，他侍奉太子，我侍奉晋王。”卫扶风的一只胳膊优雅地支在轮椅扶手上，头轻轻地靠了上去，“若是真让他奸计得逞，我们可都惨了……”
他说“我们”，指的是晋王党，还有我。
我将信纸揉了揉捏进手心，徐徐向那轮椅走去，一直走到了卫扶风的面前。
“是要惨了啊，上将。”我低头望着他，“现在，我们应该如何是好呢？”
卫扶风抬头，静静地注视了我一会儿，也跟着轻笑起来。
“擒贼擒王。不知宫主是否愿意，亲自将那负心人的头领置于万劫不复呢？”
“自然。”我冷笑了一声。
殿门外，温公公支使着几个小太监抬了灯进来。
“瞧瞧你们，慢慢吞吞的，腿脚这么不利索。”温公公笑着斥了两句，抬起头，顿了一下，笑得越发明媚道，“天策上将还未去见万岁么？”
卫扶风道：“我正打算去的，碰巧遇上了夫人，便先上前打个招呼。”
温公公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便劳您再侯上一侯了，万岁方传召了夫人。夫人，这边请。”
温公公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转身，跟他往皇帝的大殿走去。
……
*********
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风刮得特别起劲。我正要上马车，背后却传来个凉冰冰的声音。
“夫人，劳烦借一步说话，可以么？”
回过头，安和站在那里，抱着手。明明是问我的，他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依次打量着那些守在马车旁，等候送我回家的仆从们。
说实话，我是乘宫里的马车去面圣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可以啊。”我转过身去，“将军想将我借去哪里呢？”
安和将拇指顶了顶背后，示意我跟他过去。方打算起步，身后一名仆从跟过来道：“安将军，这么晚了您单独带着夫人去暗处，恐怕多有不妥……”
“她是你老婆还是穆琏雪的老婆，要你多事了？”安和颇是嘲讽地笑了一声，将腰间的佩刀顶出来三寸，冷声一喝，“滚！”
几个仆从眼睛望着刀刃，都不说话了。
安和转身迈开步子，我拢了拢衣袖，跟了过去。
夜幕深邃，连月光也没有。安和一直在走，走得不紧不慢，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别走了。”又过了一会儿，我停下脚步，叫了他一声，“已经没人跟着了。”
安和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望了望，揉揉头发：“定是回去通风报信了。”
四下里又阴又暗，冷风嗖嗖地摇着秃枝。
“你对万岁说了么？”安和向我走近了两步，“循了天策上将的意思，诬陷太子了么？”
我低眼打量着他，看了很久之后，轻轻笑道：“对，我说了。”
“什么？！”安和窜起来，一把扯住我的前襟，恶狠狠道，“你脑子不够用了是么？”
我拂开他，整了整衣领：“逗你玩的呢。我对皇帝说，我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但应该是没有什么的。”
“就这样？”
“差不多吧。不过对着皇帝，言辞多少是有些修饰的。”
“……”安和沉下了脸，但看上去也不怎么生气了。接着，他背过身去，“跟我来。”
“等等。”我叫住他，“你是怎么知道卫扶风在殿里怂恿我诬陷太子的？你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是想说什么？”
“今夜，我本是在宫里当值的。太子出事，天策上将立刻和他那条狗进宫，在偏殿里等着觐见，还把宫人都遣了出来。后来你又进去了，我看见你们站在里面说话，猜想他大概也不会是想同你闲聊的……”安和说到此，眉毛挑了挑，“他都告诉你了吧，嗯？薄宫主。”
我有些诧异：“这不是真的吧？怎么，你也……”
安和笑了笑：“国师告诉我的。”
我又一次诧异。穆琏雪连我都没有告诉，却告诉了安和？
他们关系是有多要好？相爱相杀？
“他说这次出征，晋王党的人一定会有所动作，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挑拨离间。”安和说，“若是他们无所作为，就让你无知无畏地继续在上京里悠哉，若是他们按耐不住了，就带你去找他……”
“他可是在打太紫虚宫啊，倘若我真是那宫主，谁知去了会不会被他当成交易的筹码。”我抱着手臂，歪了歪嘴，“上京这地方实在太混乱了，虽然我不相信卫扶风，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相信穆琏雪……”
“变聪明了么，臭女人。”安和扶了扶脑袋，眉眼幽幽地望过来，“可惜，现在却不是讨论尔虞我诈的时候。”
我缘着他的目光望去，身后的树影里影影绰绰走来十几条人影，定睛一看，人影的手上果然都拎着凶器。
“啐。”安和冷笑一声，悠悠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方才，我看见有人在换你马车的人，猜猜会是谁呢？”
“一，卫扶风；二，穆琏雪；三，皇帝。”我弯腰拾起地上一挺粗的断枝，握在手里嗖嗖挥了两声，“挑一个吧。”
黑影在距离我们十步开外的地方停顿了一下，跟着纷纷亮出凶器，一言不发地冲了过来。
“我选……”
安和阴笑着，挥着剑便杀了上去，一瞬间砍下两颗脑袋。我不如他这般暴躁冒进，只等那些人影近了，方才用树棍捅一捅他们。
……
最后一条生命翩然倒地，压断了不知多少的枯枝。安和蹲下|身查看了他们一会儿，抬头朝我龇了龇牙：“我选一。”
“你对国师和皇帝还真偏心呐。”我丢了手上的树棍，从地上一堆散乱的剑中挑了一把看上去沾血最少的，占为己有。
“我有证据。”安和狠狠瞪了我一眼，扒开地上一人的衣服，让我看那脖颈，那里有一枚小小的刺青，“上将的记号。”
“我只是调侃调侃你们罢了，何必这么正儿八经地与我暴躁呢。”我笑起来，伸手朝他做了个请，“此去沄州千百里，我们还是快走吧。”
安和扬了扬眉毛：“怎么，这下又愿意走了？”
“反正京城也呆不下去了。”我撇撇嘴，从袖子里摸出那封揉皱了的信纸朝他扬了扬：“我总是该亲自确认一下，这沄州的战事是不是真的吃紧的。”
是夜，月黑风高。
安和说城门楼那儿守卫森严，卫扶风既然明着派了自己的人来抓我，一定也会在那里做什么手脚。
“那怎么走？”我问。
“走密道。”
小将军说着，领我蹑手蹑脚，上蹿下跳地跑出去很远。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居然带着我爬墙进了乌鸦署的后院……
这是搞什么啊？莫不是这货也不是好东西，想要来个瓮中之我？
“快进来。”
还未待我用小人之心度一度安和之腹，他已经在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摆弄了许久，看上平凡的地面上忽然掀起一方石门，安和率先跳了进去，然后不耐烦地催促我。
于是，我停止了揣度，也跟着跳进了地道。
地道果然藏得极其隐蔽，且狭小。我跟在安和背后小心翼翼地走，张望着墙上地面斑斑驳驳的血污，忍不住问他：“这鬼地方也是你们乌鸦署的？是用来做什么的？”
安和回头，借着火把淡淡幽光阴恻恻地咧了咧嘴：“有时候打死了人，我们只好从这里将它们带出京去，弃尸。”
“……”我这么被他带着出京，还真不吉利。
火把静静在手中蹿着，似乎是走了很久，地势开始向上倾斜，我感觉是应该快到了。
安和站在台阶上，手掌按在一块平凡无奇的石壁上，我看见他向右一移，石头开了。天空中依旧没有月色，只有我手中的火把从他身边照去，将影子映在了道外。
“出来吧。”
安和唤了一声，我跟着他走出了暗道。
洞外还真是冷啊。
“安和，你要叛变么？”
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冷响起，我和被点到名字的安和都吃了一惊。
那声音好像是……林夕辰？
真是的，今晚本来就冷，眼下越发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挑拨离间最讨厌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