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谁应谁的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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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手滑了。”
穆琏雪轻描淡写了一句，手指搅一搅浴桶，媚眼挑一挑我。那藕荷色的女人裙袂顺着他的手腕落入水中，游于花间，戏于指上。手指洁白修长，在水中轻轻律动，殷红的血渐渐散做淡淡的丝屡，如鬼魅一般消散，将穆琏雪整个人的状态意气风发，似是即将骚入极致。
是的，骚入极致，骚得过头了无法安奈于心，这样的状态让他渐渐将腿脚伸直，眼看着就要将男人的体魄暴露无遗……
我一步闪到周老爷的背面，对着那妖货的肚子就是一拳。
“你……”穆琏雪猫下身去，万分鄙夷地睨着我。
“好你个没轻重的东西！”我借题发挥，一手压着他的肩膀，一手叉腰，“害老爷都叫成个狗样儿了！”
穆琏雪瞪我一眼：“那你倒是消停会儿，别跟着一起叫啊。”
混账，又羞辱我。
我还想再分辩，周老爷却从水中转了个身，对我道：“你去医侍房里取些伤药来吧。”
我怔了一怔，颇有迟疑地直起身，牵肠挂肚地捏了一把穆琏雪的肩膀，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门。
屋外的天空黑沉一片，地上的庭院间零零散散地露着灯光。
我站在庭院里，凉风拂面，吹得我周身一阵舒爽。
说起来，医侍房在哪儿呢？
我绕着这间小院转了一圈，放了三把火，提腿向红裳的关房晃荡去。
是夜，风萧。
……
那间北边院子的小偏房前着实人丁兴旺。我蹲在树上四面观望，遥遥的东方逐渐摇曳起红暖的光芒，侧耳倾听，那一片的人声都骚乱了。
我跳下树，拂干净枝叶，退到半里开外的地方，一路小跑着直奔那偏屋，一路跑，一路叫。
“着火了！着火了！火烧来了！快救命啊！！”
我大叫着，有的放矢地冲到那偏屋的猛男前，暴躁抓狂地对着他们乱吼了一把。
“老爷房子着火了，一路烧过来三四个苑子了！眼下人手都不够，你们他妈还杵在这儿作甚？！快抬水去救啊！！”
“啊……是！！”猛男望了望远处的红光，忙不迭地结伴奔走而去。
很快，这间偏屋外就只剩下三个人，我三巴掌将他们解决了，踢腿破门而入。
屋里，红裳交握着双手站在门前，满脸焦急地往外望着。我的骤然出现让她明显一骇，后退了两步。
“紫衣？”
“姐姐！”我刻不容缓地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就往外跑，“速度地！我来救你了！”
“你…你……你慢点……”红裳被我牵着，磕磕绊绊往前跑，“着火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道：“别管这么多了，准是哪个混账□□过旺，都骚成实体了。”
红裳跟着我跑了一段，时不时地扭头去看那片火烧的情势。说到底，我也未曾料到自己随便点个火也能烧得这么旺盛，旺盛得仿佛我已是个惯犯了。
“等、等一下！”红裳猛地挣了一挣，意图停下，“我……我要去看看！”
“你没上火吧？”我很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去做什么？”
红裳看着天边一片红，牙齿咬着下唇，目光焦虑。片刻之后，她垂下头，轻声说：“我害怕……”
我看着她，按在她腕上的手轻轻下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微微发颤，并不是这个时节应该有的样子。
也许，这一场火是我放错了罢。
我扯了她一把，继续往前跑：“来不及了，再不走你又会被他们捉住的。”
“不…等、等一下！你让我去看一眼！”
“开什么玩笑？！看了一眼又能怎样？他要是烧死了，你以为你一个弱女子能救他？他若是没事儿，保证给你一巴掌！”
“他若是被烧死，便也让我死了去吧！”
我猛地停下，皱着眉头看着红裳：“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说？你这么说……对得起辛苦来救你的我吗？”
“谁叫你来的？！我请你救我了吗！”红裳猛一把甩开我，低着头，秀眉蹙在一起，嘴角微微打颤。
“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是看到你不情愿，所以才跟来的。”我看着被挣脱开的手掌，握了握，抬头望着红裳的眼睛，“如果你觉得我错了，那便快走，趁着现在我还没再抓住你的时候。”
红裳身体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要离开的架势。
我瞥了一眼远处的红光，轻轻挑起嘴角：“你去救火啊。被休出家门侮辱谩骂的前妻冲进火场救自己，我若是周氏，定然会感动得重抬八人大轿将你娶回门的。”
红裳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笔直地瞪着我：“你……你都知道了……”
我抱起胳膊，笑道：“不够欢喜的故事，我可没兴趣知道。”
红裳看看我，又看看天，终而空悠悠地笑了一笑，颇有种凉瓜蘸糖的滋味。
“抱歉，紫衣。”她按了按额头，走上前来，“我一时激动，却错怪了你的好意。”
“不要紧。”我随意地抬了抬手，“走吧。”
红裳点点头，跟在我身后。
“我嫁给他之前，一直是别人眼中的瘟神……”脚下踩着枯枝落叶，红裳的声音在我背后轻轻响起，“我家境尚可，可惜娘却早死，爹续娶了后娘之后，便不怎么重视我了。所以，就算我小小年纪在外疯野，也无人问津……不，应该说是在出事之前，我都是无人管教的。”
“那些事情？”
“你不知道吧，我小的时候，害死过十一个人。”红裳低声说，“都是小时候一起玩的同伴。一天，和五个人去青山远足，暴雨山滑，只有我一人被挂在了树上，活着回来…一天，和四个人夜市赏灯，游园中遇见了暴徒，我因离开去方便，逃过一劫…一天，和最后两个同伴在别人家里绣花，后院忽然起火，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逃出来之后，我便被人骂做瘟神扫把星，爹也因此将我禁足了。其实禁足与否却也无所谓，反正我的朋友们也都已经不在了……”
我走着，听着，听着，走着，渐行渐慢，渐行渐止。
这女人，何止是瘟神，简直是无常啊！
我回首望着红裳，表情微微有些抽搐。
红裳继续讲道：“……十五岁那年，上元节的灯会，后娘照旧带着两个妹妹出门赏灯，也照旧将我锁在家里。”
再让你去灯会，岂不是祸害他人。
“……可我已经被关了七年……我很想知道如今的街道是不是还如从前一般热闹……”她这么一说，我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红裳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所以我撬了锁偷偷跑去了。结果这一去，竟在河堤上遇见了一见倾心的男子……”
我脱口而出：“我操，人若是命短，真是金锁都栓不住啊！”
说完我有些后悔，毕竟这话太直白，毫不照顾女人家的心情。
红裳说，虽然她对男人一见倾心，可却唯恐自己害了人家，终究不敢与他在一起。她主动向他表明了身份，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瘟神，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坑害了无辜百姓。
那一番话，红裳引经据典，剖析利弊，声情并茂，自以为足够吓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结果，男人只是抬了抬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我早已将你当成命里的劫数了。”
男人只这样说了一句，红裳便心软了。
一心软，他们就苟且了。
红裳说，她以为就算一夜之后被他抛弃，自己也是值得的。世间这么多人，却偏偏让她爱上了他，是缘分。更何况，对她而言，能够给她一次幸福，再离开她的男人，最好不过了。
可惜，这个男人让红裳失望了。
这个男人去红裳家里提亲了。
红裳的父亲坚决反对，红裳的后娘却极力想要促成这段婚姻。
我认为，红爹实在正直，相较之下，她后娘急着嫁祸他人，就显得不那么地道了。
红裳长叹一声。
故事说道这里，我与她差不多也快摸到了该翻墙的尽头。
“这里翻上去之后，就没事儿了。”我叉着腰，望着眼前那一座不高不矮的，振奋地吹了一声口哨。
“没事儿了？”
身旁的阴影里轻轻传来一声冷笑，一坨硕大的阴影缓缓步来。片刻之间，那一坨莅临于我眼前。
“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呢？”
月色下，穆琏雪长身玉立，肩膀上扛了个半裸的男人。那人居高临下，长眸微眯，白皙的脸庞上蒙了些烟灰尘垢，飘逸的长发也有了些纠结。
卧槽。
我居然把穆琏雪给忘了。
我痛心疾首地抚着额头，如临大敌。穆琏雪走去红裳面前，将背上半裸的男人往她脚下一丢，道：“要怎么处理这个，随姑娘高兴。”
我仔细瞥了瞥“这个”，居然是周家老爷。
红裳显然也认出来了，猛地蹲下|身子，将“这个”抱入怀中，一面还将自己的外袍褪下与他披上。
穆琏雪看了他们一会儿，将自己的袍子脱了，丢在他们身上。
“这家伙都说了，因为家里死了七个侍妾，老祖宗不悦，所以休了你。”穆琏雪抱着手靠在棵树上，眼睛淡淡地望着红裳和周氏，“你倒是很袒护他。”
红裳摇了摇头，将周氏环的更紧了，脸轻轻没进他的颈窝：“可是我爱他……这该怎么办呢？”
是啊，这该怎么办呢？
我靠在墙上，默默地抬头望着月亮，远处的火光已经渐渐熄灭了。
究竟，谁才是谁的劫数呢？
在一起的时候，红裳横眉冷对，背过身去，却又百般忧思。明明不打算再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坚持守着对他的思念呢？
“紫衣。”红裳轻轻将周氏的身体放在地面，起身向我走来，“我要嫁人了。你走的那天晚上，有人将我买了下来，是个大户人家呢。”
我怔了一怔。
“红裳你……”你不是说过不愿意再嫁么？
“我意已决，就算他将我捉来这里，也是藏不住的。”她轻轻笑着，朝我伸出手，“现在，求你帮帮我，帮我逃出去吧。”
“那个人是谁？”我没去接她的手，“你要嫁给谁了？”
“华章城守吧？”穆琏雪眉眼往这儿瞥了瞥，“周家的营生都要仰仗和城守的关系，你便是被那城守握住了把柄，才不得不从了他，是吧？”
“你……”红裳惊诧地瞪着穆琏雪，“你是什么人……”
穆琏雪淡淡一笑，踱了过来：“只是个被紫衣小姐始乱终弃的壮丁罢了。”
红裳抿了抿嘴：“快带我走吧，在耽搁下去，他会醒来的……”
我蹙起眉头，忽然感觉十分矛盾。穆琏雪拍拍我的肩膀：“快带你姐姐走吧，我还得将‘那个’丢去个人多的地方，省的人以为他被烧死了。”
我轻叹一声，也懒得再多想什么了。
穆琏雪忽然向我迈了一步，俯身凑近我耳畔，轻声慢道：“你倒是挺会点的。周家的火已经扑灭了，剩下我的火，你要怎么办呢？”
我周身一寒，他却哈哈大笑着去扛半裸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谁应谁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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