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用》该隐1890

14、 商羊 第四章

　　李隐声音低得像夜风拂过，只有那女人听得见。
　　她摇摇头，抬起手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缓慢的准备站起来。
　　“你没事吧？”英奇忙上前准备扶住。
　　那女人身子一歪倒向他，声音娇柔，扶着自己的额头，“身体倒没什么，就是有些头晕。”
　　英奇被她靠着的地方有些僵硬，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也有些昏沉，他双手扶住女人的双臂将她推离自己一些，对一旁束手旁观的李隐努嘴：“先送医院吧，你过去牵车！”
　　“不要！”她揪住英奇的衣襟，秀眉紧皱，眼中露出一抹苦色，“有人在追杀我，不能去医院。”
　　英奇马上端正了颜色：“你放心，我是警察，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然后带你去警察局报案。”
　　李隐啪啪拍了两声巴掌，在空荡荡的夜里显得尤为响亮：“正义的化身，人民的警察！！”他拍了拍衣服上似有还无的灰尘，“我到睡觉时间了，不奉陪了！”
　　英奇见他真的抬脚要走，一把扯住他：“想跑？你是肇事者，能见死不救吗？”他一动那女人一声娇呼，身子就要软下去，眼瞅就要脸着地了，他连忙又另一只手揽过女人的腰。
　　一手扯着李隐，一手抱着那女人，双腿大劈叉，姿态别提多尴尬。
　　李隐拍掉伸过来的手，指着那女人说：“她死了吗？”
　　“没有！”
　　“死了再来找我索赔吧！”
　　“……”

　　英奇转念一想，左右看看，“你不是说我们进了什么‘结界’吗？你走了我们两个怎么出去？”
　　李隐侧目看他，什么时候他跟这女人变成“我们”了，自来熟速度也太快了点。
　　“这个你得问她，”他瞟了一眼靠在英奇臂弯里的女人。倒不是他解不开冲不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愿意搭理英奇，也不想多作解释。李隐讨厌一切麻烦的事物，眼前这女人从看到第一眼起，就注定是个大麻烦，而面前这个急着救人的小警察，基本上从跟他第一次见面，不，应该是第一次撞到一块起，就是个“得天独厚”的麻烦精。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珍惜生命，远离麻烦。
　　李隐自顾自的快步走回去，上车拧钥匙，放手刹，动作一气呵成。没想到英奇这家伙更加快，背起伤患冲车子狂奔，不由分说的打开后车门，把人放平，然后自己跳上车。
　　李隐从后视镜里觑着他，英奇抬头挺胸，冲他挥挥拳头：“肇事逃逸，你休想！”
　　李隐目光一寒，他连忙低下头，装作去查看那女人的伤势：“怎么样，头还痛不痛？”

　　车子行驶起来，李隐瞟了眼窗外，人声车声渐渐响起来了，他们就像从静寂的城郊一下子开进了熙攘的市区，不过以英奇的迟钝尚没有来得及发现这里，何况他的注意力在伤者身上，她自称商雨，刚从国外回来，到西城来寻找亲人，没想到找了几天没找到，倒被不法份子盯上了，今夜她被撞之前正好在躲避那些人的追踪。英奇听她说起这番遭遇已然是一脸愤慨，恨不能马上将那些犯罪分子一网成擒，又听她说她的证件财物都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遗失，连忙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帮助她，又好生安慰了许多话，根本不去想他那个放下一张地铺就只剩下转身余地的小宿舍哪有地方借给别人住，何况把他全身上前全掏光也才两百来块饭钱。商雨不肯去医院，只说头晕是老毛病，撞车的时候她闪避及时并没有受伤，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说这些话的时候，英奇总感觉她看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在默默开车的李隐的背部。
　　当商雨说道休息的时候英奇才惊觉自己的现状，自己都徘徊在温饱的边缘，然后他跟着商雨的目光看向李隐的时候，主意马上来了。
　　李隐突然脖子一僵，一股熟悉的凉意泛起。他回头看着英奇，恍惚觉得后座蹲着一只巨大的金毛狗，水汪汪骨碌圆的大眼睛，尾巴两边招摇，舌头伸出来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一脸期待的望着“主人”。
　　“你要吃骨头吗？”
　　他似乎看到金毛的尾巴剧烈的摇动两下，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骨头就不用，只要借你的房子住一晚，明天我带她去警局报案。”
　　李隐回过头专心看着前方：“还是吃骨头吧！”
　　“……”

　　英奇的麻烦程度，李隐是可以想象的，但是他死磨硬拽的功力，李隐现在才体会到，才知道难以招架，因为他三十年的人生中，遇到过李游那样天生白目留个大坑让自己填的，遇到过邢铮那样天生色魔见他就往身上扑的，遇到过莲华那样天生无聊极尽没心没肺的……就是没有遇到过，英奇这样天生“正义感”无比强烈乐于助人但却理所当然的慷他人之慨的。
　　总之事情的结果就是，英奇乘他不备推开车门跳下车，把仅次于他的大麻烦第二名塞给了自己，扬长而去，跑得比李隐的车还快。
　　李隐愣了一下，想不到此犬会来这招，大概英奇的脑容量没他预估的那么低。
　　商雨低声笑了起来，李隐收回神，重新将车子启动，商雨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姿容，笑容尤挂在脸上，“没想到轩辕氏的后人也会有这种吃瘪的时候。”
　　李隐哧笑一声：“那你想得到‘天子殿’的人什么时候追踪到你吗？”
　　商雨峨眉一蹙，眼中寒光乍现，右手抚上自己被谢必安的索魂叉刺伤的胸口，虽然没有洞穿心脏，但也入骨三分，要不是她逃得快，只怕要找的人还没找到，自己倒成了索魂叉下鬼。
　　“哼！要是我的雀胗还在，别说小小的黑白无常和天子殿，就算是十殿阎罗，我都敢一拼！”她狠狠的将胸口的衣襟抓成一团，呼吸急促。
　　李隐耸耸肩：“好鸟不提当年勇！”
　　“你……”商雨气得面色潮红，她深呼吸一口气，头低下又抬起，“我的结界藏不了多久，只有轩辕氏的隔天屏障不受六界所侵，只需要借我躲几天，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
　　“停！”李隐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指了指车上的计时器，“我睡觉的时间到了。”
　　“？”
　　李隐把车停下来，自己下车，头也不回，“慢走不送！”
　　商雨在车里怔了一下，醒过神来快步追上已经打开大门的李隐。

　　就在她靠近门口的一颗，八宝铜铃剧烈摇晃起来，隔天屏障如同一层白雾一样的纱曼，挡住了她的去路，商雨心里一急，伸出一只手去，却怎么也碰到那层纱曼，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永远失之毫厘，不可触碰。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天屏障，屏障中的空间独立于六道，可谓“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一个不被打扰的永无之境。
　　商雨幽幽的念叨：“果然厉害！”
　　八宝铜铃是当初李游做出来的东西，具有预测吉凶的功能，可是就像现在的天气预报一样，它只能在事发当天甚至当时“适时”示警，而且向天气预告一样经常不准，除了乱响一阵吵死人之外，李隐想不出它有什么特别，所以李隐把它挂在门口。现在有人要闯入，它可不就一通狂舞么。
　　“吵死了！大半夜的！”李隐挥手定住铜铃，看到不看商雨，准备关门，然后去好好洗个澡，睡个舒服的觉，如果明天再有人找麻烦，就统统下“吞声咒”。
　　“等一下！”商雨大叫一声，“我有李游的‘愿望石’！”说着她仰起头，一颗发光的东西慢慢的浮出她的喉咙，从她嘴里飘出来，那是一颗很色的小石子，打磨的十分圆润。
　　商雨伸出手掌，“你看！”
　　李游皱眉，这颗东西可是从她肚子里吐出来的，恶！
　　“什么鬼东西？”
　　“这是当初李游取我雀胗之时，许诺答应我三个愿望，以这颗‘灵石’作为凭证！”商雨面色一亮，“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躲过天子殿的追杀！”
　　李隐翻了个白眼，又是李游！他不记得图书馆里有藏什么“雀胗”，但是这颗石头……的确像是李游会做出的事情。
　　李隐挥手，白雾中出现一个一人高的空隙，商雨立刻闪身进去。

　　李隐想了想然后问她：“你一直把这颗……‘灵石’藏在体内？”
　　“这是除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商雨目光中透出一种温柔，她看着手中的石头，“李游取走雀胗的时候让我用这个代替以免真气流泻，他说这是一块灵石，采补天地之灵泉，得六界之罡气！”
　　李隐摇摇头：“你一定没去过转轮王所居的幽冥沃石。”
　　商雨见他神色认真，自己也肃然起来：“怎么？我的确没去过。”
　　“那个地方又被称作焦土大地，除了无边无际的黑色石头什么都没有，”李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这块所谓‘灵石’，应该就是焦黑大地里无数块石头中的一颗。”
　　“……”

　　也许是伤口太痛，也许是太气愤，商雨当场晕了过去。
　　“阿舍，把她拖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麻烦死了！”
　　穿着蕾丝穿裙睡衣的女孩眨了眨眼，走过去轻而易举的把比她个子高得多的商雨，扔到了厨房。厨房有油烟，基本上李隐是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