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用》该隐1890

13、商羊 第三章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咖啡馆面前来回绕了数圈，手里捏着一把玫瑰花，说是一把，其实也就数的清的几朵，这个月交了拖欠的水电房租，还要留点饭钱，没想到现在的玫瑰花这么贵。在他快把店门口的鹅卵石磨平的时候，阿离从店里走了出来，腰上系着深蓝色的围裙，大波浪的头发用水蓝的发带束在身后，手上端着一碗咖啡渣，英奇看着她把咖啡渣倒在花圃里，青嫩的彩叶草旁边是紫茉莉和清绝的六月雪，白紫相间，像极了整个咖啡馆的色调。这种安宁的气氛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
　　“英警官！”阿离笑着站在他面前，“好可人的玫瑰！”
　　英奇的脸染上一抹红色，他其实并不擅长与女人打交道，大学时代他暗恋过教体术的女教官，在一堂自由搏击课上与该女教官对搏过程中过于紧张脸红心跳而被卸掉左胳膊。当然，该女教官是长长的波浪卷发。经过骨折的教训之后，他更容易紧张。
　　所以此刻，尽管阿离笑容暖若阳春白雪，他还是浑身僵硬：“送……送……送给你你……的。”
　　阿离从他手上接过花，“谢谢！”然后笑着把围裙里别着的毛巾抽出来递过去，“你出了好多汗！”
　　“啊？”英奇不失水准送上了二傻子表情，没有去接毛巾。
　　阿离笑着，指着他的脸，然后抬起手来，轻轻的用毛巾拂过他的额头和鼻尖。英奇瞪大双眼，相背点穴一样木在当场。
　　瞧着他傻兮兮的样子阿离又笑起来，温柔得像微风拂过刚发芽的柳叶：“这样真好，李隐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从来不需要我给他擦汗。”然后她捧着那束玫瑰，凑到鼻子前仔细的闻了闻，“也没送过花给我，亏我把他养这么大呢！”她扯下一片殷红的花瓣塞到嘴里，微微的含着，然后像吃一片巧克力那样吃了下去。
　　“……”

　　李隐到咖啡馆的时候，英奇还是呆滞状态，面前放着一杯摩卡已经冷透了，扶着点巧克力的油。之前已经决定不坐在这家伙对面了，李隐想了想，把手上的书放在圆玻璃桌上，然后坐到英奇旁边的一个座位去。
　　阿离轻轻的哼着歌，嘴里还在嚼着花瓣，那几朵少得可怜的玫瑰已经快被她吃完了，给李隐端上来一杯锡兰茶，杯子旁边还撒了三瓣玫瑰花。
　　他端起杯子来喝一口，葱白的手指应着骨瓷的茶杯泛着一种青色。
　　“早上出门什么东西忘带了？”
　　“哈？”
　　李隐指着他的脑门：“脑子忘带了吧！”
　　“……”

　　英奇偷偷瞅几眼吧台那边的阿离，又一脸探究的看着李隐。最后嘴一撇，“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们是母子啊！”
　　李隐淡淡说道：“谁告诉你我们是母子？”
　　“啊？不是亲生的吗？那就难怪了，阿离看着就不像有这么大的儿子的人嘛，我才不想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他两条浓眉扭在一起，“她是你后妈？你爸不会还健在吧？”
　　李隐哧笑一声，摇摇头：“原来不是忘带了，是本来就没有！”
　　“……”
　　李隐靠到椅背上去，悠悠的嗅着茶香，不理他。
　　英奇突然伏过身来拉着他的手：“她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还有，她到底多大？”
　　李隐眉一皱，抽回手来甩了甩，将他的问题重复一遍，“她到底多大？”竖起手指来数，状似沉思，数来数去数来数去，英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最后李隐一拍手，伸出三根手指。
　　英奇会意，“三十！”
　　李隐却摇摇头，“我没记错的话，大概三百岁了吧！”
　　英奇的下巴“咚”一声结结实实的磕在了桌上。

　　夜风清凉，车水马龙，某人还在失魂落魄，要不是看他刚刚失恋，李隐绝对不会动要送他回家的念头。
　　“再不说你住在哪里，就直接送你去医院挂白痴科。”白痴果然是会传染的，不然现在怎么会开着车在市区绕圈。
　　李隐一脚猛踩刹车，把车停在马路牙子上。当然他不会好心到帮游魂状态的英奇系安全带，所以英奇“嘭”一声撞到挡风玻璃上。
　　“唔！”他揉着头醒过神来，“你这么开车很容易发生意外！”
　　“绝对不会！”
　　“为什么？”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大的意外！”
　　英奇无语，告诉了他住址，李隐又把车子启动，猛踩油门，咻的把英奇摔回座位里去。
　　“所以说，阿离其实是……”他想了想措辞，一边系安全带，“异类？！”
　　李隐没搭理他，把车子开得飞快。
　　英奇撤头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你多大？不会也是……”
　　李隐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忽而嘴角一勾，绽放出一个笑容。
　　“你猜！”
　　“……”

　　“喂！说说嘛！你不会也不是人吧？”
　　李隐不搭理他，只将车开得更快。
　　“喂！”英奇拽着扶手，“这样很危险！这又不是高速公路。”
　　李隐转头看他一眼，“至少这样可以让你消停点儿！”

　　突然，车子轰的撞上某个东西，二人眼瞅着那东西顺着挡风玻璃翻滚一圈然后撞飞出去，李隐猛踩刹车，车子打了半个旋停在寂静的马路中央。
　　“出事了！”英奇大呼一声就要去开车门。
　　李隐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等一下！”
　　“还等什么？没看到撞到人了吗？赶紧下去救人啊，打120！”英奇撇开他的手打开车门，半个身子出去又被他拽回来按在车椅上。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李隐看了一眼窗外，“周围安静得过分了，这里可是黄塘区的主干道。”
　　他这么一说，英奇也反应过来，街边的路灯静谧的洒在空荡荡的六车道的马路上，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也没有周围喧闹的店铺和人群，甚至连一阵风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英奇把头伸到窗户外到处瞅，“什么都没有，这么安静？”
　　“我们进了结界里。”李隐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早上他刷了牙洗了脸一样，但是他心里没那么淡定，他再次想到，跟英奇一起绝无好事，他居然如此大意。
　　英奇挠挠头，显然他不懂结界，所以毫无恐惧感，“我们还是先下车看看被撞倒的人吧！要先急救啊！”
　　李隐这次没有阻拦他，而是跟他一起下了车。

　　在车子后面不远处，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走近一看，那是一个女人，身上裹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黄色的路灯下她的发色显出一种淡淡的光晕，脸被长发遮住看不清，小腿白皙而纤细，脚上的一只鞋子已经不翼而飞了。奇怪的地方是她没有流任何一滴血，甚至经过检查身体没有任何一点擦伤或者骨折，心跳和脉搏都正常，只是呼吸时而短促时而绵长，不管英奇怎么呼叫，她都昏迷不醒。
　　“现在怎么办？送医院吗？”英奇将女人的发丝拨开，一张清秀娟丽的脸露出来，微微有些苍白，即便没有睁开眼睛，也不难想象，这是个极美的女子。
　　李隐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英奇检查她的呼吸脉搏、头部、脖子和四肢，他眼里有光一闪而过，转瞬又消逝，“我看她不需要去医院。”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被车撞了居然没有受伤，太幸运了！”英奇啧啧称奇，“不过我看还是先打120吧！”
　　李隐冷冷一笑：“谁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李隐阻止了英奇叫救护车，走上前从地上扶起那女人，半跪在地，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推坐起来。
　　英奇惊呼一声：“还是不要移动吧！”
　　李隐不理他，接着手里的动作，他把女人的头抱在怀里，一手扶着她，另外一只手抬起那女人的一只手，手掌托住她的手腕，两根手指按在女人的腕脉。
　　默默念了两句“神首循道，冥冥至灵”，一边用力一按她的颈脉，另一边用力按她的腕脉。
　　“啊~”那女人嘤咛一声，身体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
　　英奇大为惊奇，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心想治就治抱这么紧干嘛。
　　再按一脉，那女人悠悠转醒，她抬手抓住李隐的衣袖：“救我！”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又带着婉转，听得英奇耳根一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李隐心想：乱答应什么。他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退开一步，低头看着坐在地上长发瀑散的女人，“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我不救你，你就不放我们出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