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茗娃子,过来。你不是想要一个手表吗?爷爷攒了点钱,给你买个好的!”
      梦里,爷爷笑着招手叫我过去。我想动,可周围仿佛有看不到的束缚紧紧禁锢我,动弹不得。
      无端地,我直觉认为那是晚间教室如同镜子的玻璃窗。
      回神来,爷爷的笑容越来越远。
      我挣扎,我哭闹,可是没用。
      我醒来,费力睁开酸涩的眼帘,眼前一片漆黑,被角冰凉。
      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拉出手机,开机看了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半左右。
      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
      往事如同潮水,一点点把我吞噬、淹没。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除了爸爸妈妈,就只有三个。一个是我同父同母却抱养给他人的妹妹严修,一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严弩,还有一个,是已经离开了我将近三年的爷爷。
      爷爷苦了一辈子,当过农民,做过花匠,干过裁缝,最后定下来抱铁饭碗安心挣工人钱。
      爷爷是个老实人,从家乡南下,定在了这里,没根的人大家都欺负他。那时还在吃大锅饭,他没菜吃,就捧着饭碗坐到一旁,也不和人争辩。
      吃了几年亏,本地人看他实诚,又渐渐熟了,才开始和爷爷好。这时候,爷爷才让妻子--我奶奶拖家过来,除了已经嫁人的大女儿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弄过来安置了。
      这一住,就是一辈子。
      爷爷想念家乡,我知道。可是理智上,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回乡。
      西部多矿产,我家所在的县就以煤碳和建筑石料量多而质高出名。爷爷的工作就是这,挖煤碳。
      这类最底层的工人最累最苦,还随时有生命危险。爷爷躲过了矿难,小心翼翼一辈子,最后却没躲过职业病--矽肺。
      凡是煤矿井下作业的工人,只要时间长到了一定程度,十有八九就会得这种职业病。
      爷爷的运气从来就不怎么样,这点从他的两双就没叫他一辈子省心过的儿女就可以看出。
      所以,他也就没那个运气摊上唯一不得矽肺的机会。
      我定定看着黑暗中的莫名一点,轻声问自己:“严茗,你可不可以勇敢一点?”
      不肯承认,可到底还是泪流满面。然后,睁眼到天亮。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空微微发亮了,我略微有点僵硬地起身,从小就风湿了的膝盖和脚腕有点涩涩刺刺的痛感。
      我小幅度地活动了下,才抱了洗漱用品去阳台梳洗。
      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小声地响,刚抽取的地下水冰冷刺骨。
      我轻轻呼口气,空气中就凝结了一片白雾。
      扭头,墙上的小块玻璃镜毫不留情地映出我惨白的脸,乌黑的眼圈泛着青色,嘴唇毫无血色。
      当真像只孤魂野鬼。我自嘲地扯出一抹笑容,心口微微地疼。
      前段时间刚剪了头发,发梢恰恰只到下巴,却比从前长发时更有些柔弱气息。
      其实,说是憔悴恐怕更恰当。
      我愣愣站着,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莫名地,无所谓的了。
      稍稍考虑,我抿嘴,从抽屉里摸出了隐形眼镜。
      柔肤水,润肤乳,粉底液。眼线,眼影,睫毛膏。鼻影,唇线,唇彩。
      我少有地化完了整套妆。
      我笑着看着镜子里丝毫不见憔悴的脸,总算是遮住了,我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世界永远艳阳高照的严茗。
      或者说,无情的贱人。
      我咧开嘴,对着镜子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眼睛有些微微发烫?
      我摸出手机,给严弩发短信:哥哥,你醒了没?看到短信马上给我打电话。
      放下手机,刚叠好被子,严弩的电话就到了。
      我静静坐在床边,手里握着震动得正欢畅的手机,没接电话的打算。
      那边严弩也没放弃,依然在拨我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哥哥两个字,可以想得到隔了个半小时车程地方的他脸上一副带着刚睡醒的惺忪的无奈。
      严弩,是一个娇惯我到无法无天的地步的哥哥。
      到第六通电话的时候,我挂掉了,然后主动给严弩拨过去。
      “妹妹,折腾也折腾过了,心里好过了吧?”
      哥哥永远温柔的声音响起,我觉得莫名地安心:“嗯。”声音犹带着浓重的鼻音。
      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我长长呼口气。
      收拾了东西,正准备走,上铺的邹晴难得地醒了。她皱眉看着我:“怎么想起化妆啦?瞧你丫化的,跟鬼似的。”
      我蔑了她一眼:“姐就是那惑世的聂小倩,你丫管我!”
      邹晴被我呛声,呼哧呼哧憋了口气,索性扭头不理会我。
      我也没那闲功夫再去招惹她,换了双纯黑色细高跟低邦靴,把书包甩到了背上,一路啪哒啪哒走了。
      关上寝室门的瞬间,我按了按有些疼的太阳穴。周围全是人,可不会有人发现我现在,平时最廉价的笑容也欠奉。

      寝室在三楼,和一楼之间有四组阶梯,每组十五梯。
      靴子上细细尖尖硬硬的底端敲打在阶梯上,比平坦的楼板还要尖锐清脆。
      几个楼上同样早起的学生悄悄瞄我,带着可笑的嫉妒和鄙夷。
      六十梯的路程,她们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我一一冷冷盯过去,眼波流转间,她们不自然地扭开头。
      我嘴角轻轻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寒暄:“早啊。”
      她们看来相互间也并不认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我在和谁打招呼,索性全都不回答。
      我挂起和善的微笑,伫在一楼楼梯口不动,离寝室的出口只有几步远。
      见我不动,几个女生如临大敌一般脸崩紧了,那架势好像只要我敢擅动他们就会喊救命。
      我不由感觉有些好笑,被当作坏学生了呢--还是那种混社会蛮不讲理的幺蛾子。
      虽然我也算不上好学生,可被这样要紧地提防,还是心头有些不舒服。
      索性走几步让开路,那几个女生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气概匆匆跑出了寝室。
      我耸耸肩膀,在楼梯口的值班室里对着那面穿衣镜理了理风衣的帽子,估摸着那几个女生已经到了能够让她们有安全感的地方才离开寝室向教室走去。
      大概是今天起得太早,等我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汤将行。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他看过来,又轻轻把注意力放回他课桌上的书本那里。
      我走到座位,正想打趣几乎从不见来这么早的汤将行是不是昨晚偷牛了没睡才早起,却看到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
      我淡淡笑了笑,我知道汤将行一直不喜欢女生化妆、穿着太成熟。
      我虽然知道,但向来不放在心上,更别说执行。
      贱人嘛,自己的记忆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嗯,我喜欢做理性、自私的人,没有做一个迁就其他人的好人的自觉。
      我把书包放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摸出玻璃杯,向通向外边走廊的后门走去,那里置放着饮水机。
      而右手边是通向阳台的后门。这扇后门上半部分是玻璃做的,碎了好几次了。不像我身边的这扇铁制后门,就算有些锈蚀了,还能在无数学生的飞毛腿下站马桩一样岿然不动。
      光顾着看门和胡思乱想去了,没发现水杯已经满了,刚烧滚的水直接浇在我握着杯子的左手手指上。
      冰冷的手指并不怕烫,那种透过皮肤的热度反而像是某种甜蜜痛楚一般要渗进心里。
      我神经质猛地收回手指,关掉了热水龙头。
      回座位,被烫到的食指才微微开始疼。
      我立即把手指含住,用一种几乎是下意识的愚昧反应想阻止它发生水肿起泡。
      汤将行这才转头看我,又看了看接满水没有一点空处的杯子杯壁上狼狈的水迹和水杯上方蒸气凝结的白雾,眉头正大光明地紧皱:“烫到了?”
      我嘿嘿笑笑,含着受伤的手指不作声。汤将行慢慢把眉头展开,鄙视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奋斗他课桌上的书。我瞥了眼,是目前我最深恶痛绝的鸟文。
      好吧,人家叫英语。
      等我把手指处理好了以后,又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
      汤将行的同行--另一个数学课代表张江也到了。
      和汤将行冷淡甚至是厌恶的态度不同,张江的眼神有微光闪了闪,在远远和我撞上脸的瞬间。
      那抹微光,让我对原本微微有些好感的张江又有些避而远之的厌恶。
      然而当张江说:“聂小倩,看老衲收了你!”时,我扑哧一声笑了,张狂放肆。
      汤将行鄙视的眼神落在了张江身上,张江干咳几声,摸了本不知哪科的书出来看。
      好吧,汤将行同学的气场属于很好很强大的秒杀类。
      我狠狠喝了一口烫得我跳脚的水,开始补作业。
      等到分针指到5、时针指在7、8之间时,班上的同学七七八八都来了。
      我坐在偏安一禺,注意到我今天装扮过分的人不多。
      就在我低头赶作业正欢之际,张总走进教室巡视了一圈,见没人迟到,又摸着他的光脑壳走了,分外满足的样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