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喉舌》流风冰川

5、往事已成灰

　　“白厦……经年不见，你可还是老样子，怕不知道多少姑娘见到你，误了终身。”如旧的脆响，伴着有些哀怨的语气，一起进了白厦的书房。
　　白厦了然的笑：“可她们还是寻了良人。”
　　“西蓬他……并不像当初我想象中那样……”女子微微低头拭泪。
　　白厦站起来，缓步走过去：“你可记得当初我们如何说的？你若是进了这里，便是表明了主意。”
　　她侧过脸，眼波流转：“还不够明显吗？”
　　白厦的手抚在她脸上，缓缓游移，像是确定，又像是调情。
　　她红了脸，却没有躲避。
　　白厦放下手，笑的安心放松：“竟是真的。当初我便说，侯西蓬不是个好人，你不该跟他。”
　　她僵住了，似乎是掩饰尴尬，忙道：“以前你最爱给我画像了，不知现在还愿不愿意。”
　　白厦怔了一下，叹气：“难为你还知道。好罢，再画一幅。你且坐好。”
　　她松了口气，只等侯西蓬回来问了人，知道她进了白厦书房，这事儿必然不得善终，哪个男人能忍得下妻子和兄弟勾勾搭搭！
　　她端坐着，笑颜如花。
　　白厦瞧一瞧她，再画几笔，速度也不慢。招手叫她来看：“像不像你？”
　　画中的女子端庄秀丽，容颜静美。
　　她本来红润的脸颊，血色突然褪下。
　　那画中的，分明不是“她”。
　　白厦坐下，抿了口茶：“年纪大了，毕竟心软，送你上路前，好叫你瞧瞧自己原本的模样，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你，你怎么知道……”她眼泪簌簌落下，却不敢沾染了那幅画，像是恐惧什么一样，不敢碰它一下。
　　“我以前学医。后来掌刑。活人的脸，死人的脸，我摸过看过割过不知多少，摸骨之术，略有小成，按你的年纪，现在应当是这般模样，你若想看，我也可以将你以后十年二十年的样子画来给你瞧瞧，再往后，我就摸不准了，得去问羽岚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泪水止不住的落，眼睛却盯着画，都不舍得眨一下。
　　“最好的易容高手，是把自己的脸削了，骨磨了，方能，千人千面，多疼啊……你又是何必赔上自己的脸，还为马家卖命。”
　　“‘你若进来了，便是表明了主意’——羽岚她根本不进这里，来的只能是探子；‘当初我便说，侯西蓬不是个好人，你不该跟他’他都已经发现有人在偷偷打他和羽岚的主意了，你还往我这里凑，咳……他当年也不是好招惹的……”
　　“说吧，人在哪，这画殉了你。”白厦好整以暇的掸掸衣袖。

　　侯西蓬敛了笑容，羽岚帮他最后一次检查着装、整理袖口、领结。
　　白厦在一边笑：“西蓬你完全不用担心。事情最糟糕也不过就现在这样而已。就算你不能让它变得更好，只要不让它变得更坏，”白厦拍拍他肩膀“你就赢了。”
　　侯西蓬看看他：“你一点都不紧张？光明皇倒了你可没好。”他没问白厦有没有抓到人，答案显而易见，白厦的轻松代表了某些人的不轻松。
　　白厦懒洋洋的耸肩：“如果就为了一个传言整个帝国就崩溃了，这样的人跟着也没什么前途啊是不是。”
　　侯西蓬的笑容飞快的浮现又更快的被他拉平嘴角而消失了。他走进屋子。
　　“我是侯西蓬，曾任总长府新闻发言人。”他的自我介绍其实是在试麦。结果让人很满意。声音足够大，大到能轻松压制下面的声音。
　　“我是来澄清过去一个月中一条匪夷所思的流言，据说，忠义公爵斯特林•左那将军曾有过婚外情，而且还有私生子。”
　　“实际上，这类风流韵事的传言从来都不少，但为什么这样一条格外令人关注呢？”
　　“在抨击左那公爵时，我希望大家同样看到一点，为什么这个问题被无限放大？——因为他除此之外，别无缺点。”
　　“左那公爵非常忠诚，为家国大义甚至可以向义兄帝林举刀，”侯西蓬暗暗希望无论如何大人千万不能知道这一句话，“这样忠诚的将军，怎么会对夫人不忠呢？家国天下四个字，家甚至在国之前，若一个人对家能不忠不义不孝不亲，又怎么会对天下对百姓，有大爱呢？”
　　“左那公爵在远东鏖战时，手下从未留情，自卫反击战时，更是……呵，总之，若真有私情，怎能心无挂碍，如此果敢勇毅呢？”
　　“有人说，左那公爵曾频繁出入紫川宁府上，恰好那时卡丹参谋长也在那里居住，便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旧话重提，远东战役中，多少贵族送上美女美食只求左那公爵高抬贵手，不追究失城失职之过，左那公爵也毫不犹豫吊死了二十多个敢于媚上献宠的贵族。美色，从来都不是左那公爵眼中之物。若有人做此之想，岂非太看低了公爵，眼界，也是十分浅薄，才能如此‘以己度人’！”
　　“左那公爵的义弟当今光明皇，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左那公爵因担心义弟遭杨明华叛党刺杀，才多次前往，以示震慑。”
　　“至于孩子，这就更是先入为主作祟了。左那公爵面容英俊刚毅，而云林则温润儒雅，同云浅雪将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怎么会变作左那公爵的血脉呢？便是年龄也对不上啊！”侯西蓬毫无压力的瞎扯，本来男孩子长得就更像母亲，尤其现在年纪尚幼，还没张开，哪里就能看出像斯特林了，魔族皇族的孕期，普通人怎么知道，“我们体谅许多人的想法，认为左那公爵忠义为国，一生磊落，不该血脉断绝，故此生拉硬凑也要给他‘留后’，实际上，我们更应该看到，左那公爵常年征战，与夫人聚少离多，才没有孩子，他们夫妻为国所做出的牺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样无端的猜测，其心，简直可诛！”
　　“还有小报记者说听到光明皇要云林喊他一声叔叔，我们不妨将目光聚焦到，家国大义上，为光明帝国，卡丹参谋长和羽林将军云浅雪也是付出了汗马功劳的，再论卡丹参谋长和皇妃紫川宁之间的情谊，光明皇得这一声叔叔，其实和平民百姓家中一样，只不过是一种示好方式而已，哪里能七扭八拐的牵扯到忠义公爵身上去呢！”
　　“那么事情就巧了，谁要闹得满城风雨？想必大家都不清楚的是，监察厅副厅长白厦昨夜身受重伤，就是为了逮捕这个不法之徒。而今该人业已落网，经查属马家余孽，此贼居心叵测，乱我王朝安宁，不能放任其信口雌黄，污蔑我朝英烈！”
　　侯西蓬喝了口水：“咳，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希望各报社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如实报道，切莫捕风捉影，乱传消息，有个风吹草动就听风便是雨的。”
　　侯西蓬静坐片刻，的确没人反驳了，才起身鞠躬，离场。
　　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办妥当了。
　　那两位大人也应该都满意了才是。
　　李清夫人和义子不受骚扰，卡丹和云林不再被猜忌，云浅雪的名誉维护了，一场风波已经定下来了。
　　到头来，还是只是喉舌罢了，说出的话也是替人办事，到底是不是心中所想，谁又知道？
　　对了。那个装信的盒子，已经叫人送回公爵夫人手上了。
　　呃，那件陈年旧事，最好大家都不要再提起，所以物证侯西蓬在马车里已经烧了，他可没法再扯个谎去填补更多的漏洞了。
　　侯西蓬揉揉眼角，这场风波是定了，他却走不了了，他若一失踪，大家还指不定怎么猜测呢。白厦也该累了，换换班罢！也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收着他呢。呵，那和他侯西蓬就无关了，都替他上班去了，还要怎么帮啊？
　　羽岚敲敲他的肩膀，他回头：“以后还要辛苦你了。”同那些香衣云鬓的贵妇人交际来往，向来也不轻松。
　　羽岚只是握着他的手，车厢里安静的舒心。
　　“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打算，下次换班我要回去，都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帝迪怎么样了。”羽岚戳戳侯西蓬：“你还是挺管用的，这些八卦听着可有趣。”
　　侯西蓬脸一垮：“你可快回去吧，在你手下办事，都是难搞的活计。”
　　羽岚笑嘻嘻的:“那你明天发讣告，我就走了。恩……你喜欢什么样的脸，我扮了嫁给你续弦如何？”
　　侯西蓬一脸崩溃：“你去找那个卡丹了么，事情如何了？”
　　羽岚看看他：“白厦走了。那孩子也带去了。”
　　侯西蓬刚松了口气，羽岚又道：“你还是要发讣告的。”
　　侯西蓬无言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