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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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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卓苒便闲在家中。只是，他特意接挨了板子的少年到家中养伤，对他也礼遇不少。渐渐地他也不再干预军中之事，甚至连听都不听。朝中之人本来对他颇有微词，此时见他安安分分，也不好再找罪名弹劾他。
这一切当然都是少年的提点。他本来就在争权夺利的皇族长大，经历过的风浪绝对比卓苒这样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小人物要多得多。
他的聪明令卓苒叹服，可是也令他对这个少年的身份来历有了更多的疑问。
此刻，秋意正浓。卓苒和伤已经好了大半的少年在庭院里下围棋。棋盘上，黑与白的棋子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步步杀机。
少年见卓苒又将自己的布局轻易破解，索性弃了子：“将军棋艺高超，属下自愧不如。”
他的脸上难得有了柔和的笑容：“哪里，比起我的师父来，还差得远。”然后他又用一种颇为怀念的语气道：“不过，曾经也有一个家伙，说我的棋艺太好，每次下棋都要先让他十子。”
“结果呢？”
“结果每次那盘棋都会在下到一半的时候打翻……”然后，演变成另外一种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消遣”。他摇摇头，正色道：“再来一盘？”
少年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而且漆黑的眸子里又流露出那种苍凉的情绪：“不了，将军，外面呆着有些冷，属下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他颔首。于是少年起身，顺着曲折的回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童叶。”
他停步，回头，语气淡然：“将军还有何吩咐？”
卓苒垂下眸子，然后又抬起头，以命令的口吻道：“中秋那天，北辰筝府上要设宴，已下了帖子。到时你便随本将军一同前往。”
他笑道：“是。”然后便转头离开了。
幸得在禁龙尉军里受军纪感染，他的生活习惯，气质举止都有了极大的改变，不然，面对这个可能是世上最有可能认出他的人，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他还是能轻易取得卓苒的信任，甚至差一点就在自己面前，说出了与皇族子弟隋皓昀的过往……虽然这于他来说，并算不得秘密。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当年那位在妦都一手遮天的贵公子，他也不会受到楚天驰的赏识拉拢，更不会有现在大将军的地位。
他觉得也许今天这一切都要怪自己那时偏偏就看中了这个一文不值的牢城营校尉，并且对他百般信任万般偏爱，这才有了卓苒背信弃义临阵倒戈甚至于置自己于死地的苦果。
所以这一切，必须他亲手了结。
他推开房门，在书桌前坐下，铺开一张雪浪笺，提笔写下收信者的称呼：“北辰相爷”。
中秋，转眼即至。只是，刚经历过战争，亲人离散，哪里会团圆？
少年看着铜镜里清秀的脸，每当看到这张脸，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现在，他穿着卓苒请来的裁缝为他缝制的新秋衣，是典雅而不失朴素的月白色，正印合着此时天上的一轮圆月。
他看见镜子里的人儿脸上露出一个刻毒而又胜券在握的微笑。
真是一副无辜而又惹人怜爱的好皮囊，就连冷酷的卓苒在看着这张脸时也会不自觉地沉沦，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的信任，就如同原来的自己……
今夜，他会付出代价的。而且，永远也想不到，会是隋皓昀的以牙还牙。
他出了房门，到卓苒的卧房前去候着。他确信，卓苒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会怎样的为他惊艳。
果然，卓苒在看到他时，微微点了点头，甚至弯了眼角：“不错，真是个翩翩少年。走吧。”
然后，他们上了马车。
——北辰府，此刻应该都布置好了吧。
马车车厢晃晃悠悠，令人有些头晕。卓苒闭着眼睛，道：“童叶。”
“是，将军。”他装出一副紧张与期待的样子，就像其他从未去过相国家的中秋宴的平民一般，就算卓苒此刻闭着眼，他仍然绞着手指，每个细节都不肯松懈。
“近来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有你操持，实在辛苦你了。今夜大可不必忧虑，你见过相爷，他对你印象也不错。”他气定神闲地道。
“可是将军，相爷对您似乎是很忌惮的，今晚您讲话的时候……”
“说了，今晚你不必忧虑。”他打断他的话，然后，睁开眼睛，瞧着他微微一笑，“我会小心的。”
他飞快地低下头。
“我知道你的名字和身世都是随口杜撰的。”卓苒又道，“不过，只要你能像现在一样，我是不会在意的。”
他愣了愣，舌头有些打结：“嗯，属下……永远忠于将军。不过……属下何德何能，得将军如此看重……”
“你在楚京长大，应该听过本将军和昀爷的事吧？”他叹了口气，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少年眼神又变得苍凉，继续道，“他待我可谓是掏心掏肺，可我还是没能守承诺，结果他死在了乱军之中……我辜负了他，所以，我要弥补。”
少年在心里冷笑一声。
“你知道吗，那天我在街上第一见到你，那时我正刚从渊州回来，得知他的死讯后，发疯一般去陵园找他的尸体，最后看着他被一把火烧得一点灰不剩。我那时就在想，我要弥补。”
“于是，你现在才会如此待我？就不怕有一日我也背叛你，置你于死地？”
卓苒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能笑得如此一尘不染的孩子，是不会有那样的念头，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
少年看着他，一边在心里将这个男子嘲笑了千百遍，一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我答应你，我会的。”
然后，他靠向卓苒，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那个吻里有着清凉的绿茶香。
——卓苒，我会把你，毁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