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63、第七章、天地绝（十八）

　　拾、白帝
　　当句芒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素白的帷帐内，
　　“醒了啊。”见句芒睁开眼睛，一旁看顾的白衣男子才微微舒口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句芒被烧伤的面颊：“身为担纲天地的五方属神之一，怎么总是让人没法省心呢。”
　　“……”句芒想出声，可焦渴的喉咙却丝毫发不出声音。白衣男子见状扶起她，从侍儿手中接过茶杯递到句芒唇边。不知为何，句芒原本急迫万分的心情，在白衣男子舒缓安祥的态度影响下，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眼前风流倜傥、俊逸非凡的男子，是三皇五帝之一的白帝少昊金天氏，西方神族与东海鸟夷族的主宰，五圣山之一白山瀛洲的主人，也是目前除了黎以外的在世正神中，句芒唯一信赖与依恋的男人。
　　“黎呢？”饮下茶水滋润咽喉后，句芒以喑哑的声音忙不迭问道。
　　“放心吧，他也在我这里，暂时没有危险。”少昊放下茶杯，帮句芒调整了一下枕褥，扶她坐起身来：“至于力牧，我已安排专人送他回去方壶颛顼那里复命了。你们可以先留在瀛洲，只要在我这里，就绝没有人能再动你们姐弟一根手指头！”
　　句芒颔首，安心地将脸埋进男子的臂弯中，轻轻饮泣起来——自继承木正之位二千五百多年以来，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却换来颛顼如此的对待。句芒忽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自己已经太累太累了。
　　“安心休养吧，一定要活下去。记着你对伏羲、女希他们许下的誓言。”少昊轻轻拍抚着怀中的恋人，半是安慰半是激励道：“我们的性命，自那一天起便不只属于我们自己。记着我们曾经答应过他们的事情——在他们身后，照料好昆仑神族的一切，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决不能令神族王统断绝！相信他们，等候他们，帮助他们，守护他们……在新的治世到来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有事！”
　　句芒闭上眼睛，任凭少昊拭去眼角的泪光，于温暖安全的怀抱中郑重点了点头。

　　在守着句芒重新睡下后，少昊才从净室内走出，对守在房门外的直属属神金正蓐收低声询问道：“黎的情形，还是那么危险么？”
　　“是的，陛下。”身形高大的蓐收从旁走出，身影立刻遮没了少昊：“非常危险，虽然已经尽全力压抑了金乌，但已不可能把它从体内分离。目前黎大人的气息很乱，灵力虚耗严重，在这样拖下去，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颛顼这小子，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计后果了！”少昊背着手走向露台，狠狠骂一句道：“幸好我事先把禺强留了下来，等句芒恢复，就去把轩辕黄帝和火正祝融请来。在这之前，不管颛顼派谁来要人，除非是他亲自前来，其他你都统统给我挡回去！”
　　“是……陛下，你聚集五方属神以上的五位正神，难道是要用那种‘术’来医治黎大人？”蓐收猜到了主子的用意，但仍然不敢相信。
　　“没错，五大神器的威力完全可以与五方属神媲美，要完全封印这种程度的力量，非五印封禁不可。”少昊于露台上远眺云海，以及岛外的万顷碧波：“以我的名义去邀请轩辕和祝融，务必要将代表五方力量的五神聚集起来！”
　　“是，明白了！”蓐收俯首行礼，身为二千五百余年前就追随少昊目睹其登基为帝全程的见证者，他非常清楚主子小节不拘大局不乱的行事风格。
　　“还有一件事，关于乌号的下落……”“报！少昊陛下，颛顼帝紧急求见！”少昊正待询问，却不料被宫官一声急奏打断。少昊转过身去，没有接衣官送上来的朝服，就这么穿着便装走下楼去：“呵呵，比我想象中来得还快。蓐收，随我去看看是何来意。”
　　待少昊踱入前厅时，颛顼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一身玄衣的年轻帝王没有带侍从，一见少昊进来，颛顼立即起身拱手，口称“皇叔”。
　　“呵呵，难得你还认我这个皇叔。”少昊摆手，示意颛顼就座：“我还以为新任中央天帝眼里早就没有我这西土番夷了……怎样，今日大驾，是特来要人呢，还是来兴师问罪？”
　　“皇叔言重了，颛顼从未忘记过您在大壑时的教养之恩。”颛顼再拜揖首，诚恳道：“今日此行，颛顼是特来赔罪的。”
　　“何罪之有？”
　　“句芒弟黎的事，的确是我一手操办，不过当时也别无他选，还请皇叔体谅。”“呵呵，就为了这事吗？”少昊起身，绕过案桌拍了拍颛顼的肩膀：“小侄儿，你的确还太嫩了。你以为我扣下禺强，就是为了警告你不要伤害句芒？”
　　“那是……？”颛顼抬头，茫然地向少昊求解。在这位经历少典、女娲、黄帝以及自己四世的西方天帝面前，颛顼仿佛又恢复成那在东海大壑百鸟之国里受少昊管教的孩子。
　　“我所恼怒的，是你看不见我这两千余年来一直在致力的事！你听从‘四极神’吩咐，抹灭神族遗迹，东迁海外，这无可厚非。可是你知不知道，新都里的这把火一烧，又该生出往后多少年的是非？”少昊拂袖出席，正色训斥颛顼道：“没错，你一把火烧死了众多意图谋反的半神和三凶族，对将来扶持一个有利于我方的半神政权很有帮助。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一把火烧尽以后，我们将来重返下界时，该如何说服招安这些丧失首领的部落？这把火烧的不是逆臣贼子，烧的是我与轩辕花费两千余年勉力维系起来的各族信任！”
　　“……”颛顼听罢无言以对，只得惭愧地垂下头去。少昊见状叹一口气，无奈道：“眼下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济于事。你既然来了，就暂时留在这里，替我主持五印封禁仪式救治黎。我会带禺强下界，一来宣布你已在祭典中被叛贼纵火烧死；二来以安抚之名召集来不及东迁的神族，到我的东海百鸟国暂避；三来……禺强毕竟是此次金乌之难的亲历者，对寻找那件神器的下落，可能会有所帮助。”
　　“皇叔，您是说……乌号的下落还不清楚么？”意识到失误的严重，颛顼猛抬起头，向少昊询问。
　　“嗯，你最好祈祷有穷的羿已经在新都中罹难。否则他若是以知情人的身份逃出，而乌号又确是落在他手上的话……那可真是后患无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