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鲸鱼A

5、第 5 章

　　后来管玉生才知道，鹿亦辰的失踪一早就被人发现了。姓赵的鼻青脸肿，十分打眼，一开始还想蒙混过去，禁不住几声怒

　　喝，就什么都抖了出来。
　　明月宫的弟子与下人几乎倾巢而出寻找两人。只找到了鹿漂浮在河中的尸体，似乎是天黑失足落水。
　　那时候，管玉生已经被沈靖带到了他在明月宫后山的竹楼中。
　　沈靖是有意为之，还是恰好路过，管玉生不知道，他只知道沈靖想掌控他，实在是太容易，他固然可以拼得头破血流，却

　　不能撼动沈靖分毫。
　　临近中午的时候，管玉生晕晕乎乎地被沈靖带回了明月宫。他把他甩在前殿，只说了一句：“这孩子是我的人。”便扬长而去。
　　满堂鹤发仙髯的道士们，看着这个穿着不合身的暗色银绣深衣的小杂役，竟然长时间一语未发。

　　最后鹿亦辰之死以意外结束，姓赵的被除名，李三儿被打三十棍，赶下山。管玉生没有受到任何处置。
　　李三儿被拖走的时候，挣开两个杂役的手，一个劲儿地给管玉生磕头：“小玉哥，我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你帮帮我吧

　　……”
　　小顺二虎几个呸呸几声，赶紧让人把他拖开了，又围住管玉生，一面大骂姓鹿的和姓赵的，一面叽叽喳喳地问他情况。
　　然而管玉生只是敷衍地回答了几句，他一点也不恨李三儿。
　　因为他们现在是一样的。
　　为了钱也好，为了力量也好，出卖了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管玉生都在房中养伤，管事居然也没说什么。等他好了一些，已经是五月，姹紫嫣红的花朵都已经开遍，蝉鸣在林间悄悄响起。
　　管玉生擦了把汗，走在山间的小道上。太阳刚下山，空气中还有几分薄热。前方出现了一片竹林，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里面就是沈靖的竹楼。
　　管玉生定了定心神，一咬牙走进去。那竹楼是个小小的吊脚楼，沈靖正倚着栏杆，专注地擦拭他的剑。
　　管玉生停下来看着他，沈靖一袭青衣，清风盈袖，乌发披肩，望之翩然如竹仙。
　　沈靖擦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半晌，沈靖开口道：“你的剑呢？”
　　管玉生道：“我没有剑。”
　　沈靖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回答，从屋里拿出一把剑扔给他：“我的旧物，借给你用。”
　　管玉生接过剑，拔出观看，那剑身如同一汪碧水，上有两个小篆“绿珠”。即使如他一般之前并未见过几把剑，也能分辨出这不是俗物。
　　“现在你还不能练剑法。”沈靖缓缓从楼上走下，“你还没有驯服你的剑。”仿佛是不经意间的，他右手微曲，弹出一颗小石子，打在最近的一棵竹子上，旋即反弹开，又击中另一棵，再次反弹，一时间竹林里回响着空空空的敲击竹节声，竹叶纷落如雨。
　　“当我击出一颗石子，你把掉下的竹叶全部劈成两半的时候，就可以学剑法了。”沈靖寒夜一般的眸子看着他，“你进来。”
　　管玉生还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摇摇晃晃地跟着他，进了小楼。
　　依然是上次一般淡雅的房间，沈靖道：“把衣服脱了。”
　　管玉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了脑袋，嗡嗡作响，他咬紧了牙关，手摸上衣带，却下不了决心。
　　沈靖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腰上按了一按，那处是上次被鹿亦辰一脚踢到的部位，似乎是伤到了内脏，管玉生疼得一哆嗦，耳边传来了沈靖清冷的声音：“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管玉生一愣，慢慢脱下了上衣。沈靖让他趴在床上，一手罩住他的京门穴，一手慢慢顺着脊椎往下推，管玉生只觉得伤处有一股热气腾起，顺着沈靖的手移动，那种淤塞的感觉渐渐缓和。
　　过了大概半柱香时间，沈靖收手道：“好了。”
　　管玉生连忙一个翻身下床穿衣服，沈靖没说什么，径自走开了。管玉生拿起绿珠剑，走出门外，看见沈靖还是倚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月下的山峰，面容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之间，管玉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和沈靖天差地别，然而却至少在这一刻明白了他的心境。他们都一样地孤独，一样背负着一个目的而活着，这个目的如此虚妄而模糊，却随着时光一天天沉重，但是在被压得粉身碎骨之前，他们只能选择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