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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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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亦辰同姓赵的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逼近。
管玉生日日在演武场上打扫,明白那鹿亦辰虽然纨绔,功夫却是不错,相比之下姓赵的要弱很多。打定主意,他将手中的石头掷向鹿亦辰,正中眉心,鹿亦辰何时受过这种皮肉之苦,不由踉跄后退几步。管玉生卯足劲猛地扑向姓赵的,两人滚倒在地,管玉生跨骑在他身上,往他脸上一顿乱揍,鹿亦辰回过神来,飞起踹了管玉生一脚,这一脚是用了十足十的力,管玉生被踹得飞滚出去,撞上一棵大树。
姓赵的形状极惨,管玉生没有武功,力气是有的,几拳把他揍得鼻血长流,眼歪口斜,嗷嗷乱叫:“小畜生我操!鹿兄!捏死他!”
鹿亦辰的一点花花肠子早被那块石头打没了,伸手一摸,额头上黏糊糊的一片,不由咬牙切齿,拔出佩剑一步步向管玉生走去。
管玉生明白自己刚才能得手,不过是占了先机,这会实在是毫无胜算,只能睁大双眼,怒视着鹿亦程。
突然之间灵机一动,他故作惊喜地望向一个地方,喊了一声:“沈公子!”
鹿亦辰果然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这一点点时间已经足够管玉生站起来,挣扎着向密林中跑去。
鹿亦程回过神,连忙操起剑追上,幸而林子中灌木杂树甚多,鹿亦程抽剑乱砍,被管玉生几次堪堪躲过剑锋。
管玉生在林子中乱窜一气,不料一头钻出了树林,面前是个陡峭的斜坡,和对面的山坡在下面汇聚成一块绿草延绵的谷地,一条小小的河流映照着月光从中穿过。
管玉生心念一动,装作失足从陡坡上滚了下去,落在河边,似乎是受了重伤,一动不动。
鹿亦辰在上面看得真切,狠狠地唾了一口,撩起衣袍慢慢滑下去看个究竟。他心里明白,这小杂役肯定是不能留了,能自己摔死最好,摔不死,他再补一剑也不麻烦。
管玉生躺着,脸在月光下一片青灰,鹿亦辰踢了几脚,弯下腰去试探气息。管玉生突然睁开眼,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腿攀住他的膝盖,借势一转,两人一起落到了河水中。
婺州多水,家家户户的孩子就没有不会凫水的。听鹿亦辰的口音是北方人,管玉生也只能赌上一赌!
鹿亦辰果然不会水,大惊之下呛了几口水,佩剑脱手,拼命想扒住岸边的石头,管玉生手脚并用,只一个劲地把他往深水处拖,鹿亦辰掐住了管玉生的咽喉,几乎把他的脖子捏断,管玉生狠狠戳向他的眼睛,鹿亦辰吃疼,手中一下子放松,一长串的气泡从鹿亦辰的嘴巴里吐起来,管玉生趁机攀住他的背,死死把他的头往下摁,自己借力把头伸出水面,终于换了口气。
鹿亦辰的挣扎越来越弱,不一会儿就不动了。管玉生大口大口地喘气,声音在漆黑的山谷里清晰得可怕。
管玉生松开手,慢慢爬上岸,鹿亦辰的尸体面朝下漂在河水里,一身月白色亮得晃眼。
对于自己杀了一个人这件事,他现在才慢慢害怕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管玉生捂着脸,坐在河边,山间的夜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没有一处不疼,被扯烂的衣服上沾着不知道谁的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明月宫在他背后,深山在他面前,仿佛两处悬崖。
管玉生就这样坐着,迷迷糊糊昏了过去。朦胧间,他似乎看见青衣的沈靖,他还看见他娘,绯衣曳地,云鬓高耸,在一片花海中款款而行。
管玉生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柔软的竹床上,两边低垂着烟色的轻纱,床前支着一张青白玉插屏。窗外天色微熹,晨风徐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慢慢移动到外间。整个小楼似乎都是用竹子所建,十分清新淡雅。
门外似乎有人,他推开虚掩的竹门,往外看了一眼,再也错不开眼睛,那一幕携裹着四月清晨的寒意和零落的樱花,贸贸然撞进了他的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沈靖舞剑。
沈靖不说话,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就和玉雕一样,但是现在,管玉生突然明白,那不过是因为这具世俗的躯壳,无法承载他的剑魂。他的整个灵魂,和冷冽的剑气一样,不可阻挡,肆无忌惮。
这世间没有一种美,美得如此强大,纯粹,恣意。
沈靖的剑尖,最后停在管玉生的咽喉前,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盯着他,平板的声音从他的薄唇中吐出:“鹿亦辰是你杀的?”
管玉生直视他的双眼:“是。”
“他怎会不敌你一个下人?”
“因为我要他死。”沈靖皱了皱眉,管玉生接着说下去,“因为我要他死,甚于他要我死,所以是我杀他。”
剑尖一动不动:“你为什么要他死?”
管玉生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看起来多么耀眼。
“因为他辱我。”
沈靖的嘴角出现一丝几乎可以称为笑的东西,:“心气倒是挺高。”
剑尖突然往前,管玉生心一横,闭上了眼,然而那冰凉的感觉却堪堪从他的咽喉划过。
管玉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一定十分有趣,因为沈靖的笑容正在扩大:
“可惜,弱者就是弱者。”
如同初春的第一道春雷,从管玉生的心头滚过,像是有人拿巨锤一下下击打着他的心脏,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决定,他跪了下来:“沈公子……请你……请你教我用剑!”
沈靖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哦?凭什么?”
他道:“我可以把命给你!”
沈靖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不过……”他微微抬了抬眉毛,依然是那样冷淡的语气,“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我和鹿亦辰的要求一样,你会怎么办。”
管玉生一凛,血液几乎全冲上大脑,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这些年的日子,在他眼前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坚持呢?他还记得四岁那年的一个晚上,他娘将他放在一户人家门口,就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只是想着自己不能被别人看轻了,这么多年就是这一口气撑着……然而沈靖说得没错,弱者就是弱者。
他想说什么,沈靖垂下眼,看着他的右手,上面还绑着狼咬后的绷带:“你的手很好,应该拿剑。”
巨锤以千钧之力落下最后一击,一切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