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鲸鱼A

3、第 3 章

　　盛大的祭奠持续三天才结束，明月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肃穆，玉兰花开了又落，徒留满地残瓣。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三儿被管事吩咐去库房挑几件东西，但是他一人搬不动，于是求助般地向同住一屋的少年们看了看。二虎小顺几个本来就不待见他，见状只当没看见。其中大概只有管玉生没给过他冷脸，于是最后那一双眼睛几乎像是粘在了他身上。
　　管玉生被这眼神盯得打了个哆嗦，只好放下碗道：“行了，走吧。”
　　李三儿高高兴兴地和他并肩走着，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每天被同伴冷落是很难受的。开始他说一句，管玉生回一句，但是也许是春光太好，管玉生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两人也算有说有笑。
　　拐过廊角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锦衣公子。明月宫的弟子都是规定要着青色布衣的，但是这人却如同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头一般，金环束发，上好的蜀锦制成月白长衫，一柄极精致的佩剑垂在腰间。
　　“鹿公子……”李三儿见了此人，像是兔子见了野狗一般，吓得缩成一团。
　　管玉生也急忙行了礼，此人名鹿亦辰，就算不是明月宫最纨绔的，也必然是其中之一。虽然这样的人不多，但管玉生每次见到，必然百米之外就退而避走。
　　鹿亦辰勾起一丝微笑，手却已经不老实地爬到了李三儿脸上：“怎么了，几天没见就叫得这么生疏，你之前不都是——”一张脸恶意地凑近，压低声音道：“——叫好哥哥的吗？”
　　李三儿的脸顿时红得能掐出血来，鹿亦辰看也不看管玉生一眼，径直拉过李三儿：“好弟弟，走，陪哥哥叙叙旧去！”
　　“这……鹿公子，管事还吩咐我有事儿呢……我，我……”李三儿微微使了力抗拒，毕竟也是个半大小子，那鹿亦程一时拉不动，竟发起火来，狠狠搡了李三儿一把：“你这烂屁股都不知道给多少人玩过了，怎么，今儿在这装雏啊！？伺候老子是你的福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管玉生看不下去，拉住李三儿，对鹿亦辰做了个揖道：“鹿公子，管事真吩咐了我们有事，这要是吩咐没完成，李三儿落了罚，以后就更不好伺候您了，再说，李三儿只是个小小的杂役，在这闹起来，我们没什么，公子您就不好看了，还望公子息怒，李三儿这会给你陪个不是，以后伺候您也更卖力。”
　　明月宫宫规甚严，管玉生这番话，既服软又威胁，鹿亦辰果然松了手，李三儿忙一个劲儿地陪好话。
　　那鹿亦辰上下打量了管玉生一番，嘴里啧啧两声：“哪来这么牙尖嘴利的小东西，老子怎么不知道，仔细一看嘛，面黄肌瘦了点，五官倒还和老子胃口，刚好那东西我也玩厌了，要不要跟了我？保管亏不了你。”
　　管玉生知道今天虽然能过，被言语侮辱几句总是少不了的，正打算敷衍几句，突然发现鹿亦辰面色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处。
　　管玉生转身一看，对面的回廊里，一个青衣身影翩然走过，后面几步远是两个清秀的白衣少年，似乎是新进的弟子，规规矩矩地跟着沈靖。
　　沈靖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和看园子里的花石并无二致。
　　“哟！沈……不，大师兄好！新来的师弟么！”鹿亦辰一边立刻堆出谄媚的笑容，一边撇开他们，快速向沈靖一行人贴过去。
　　李三儿松了一口气，连忙向那个方向连做了好几个揖：“谢沈公子！”
　　管玉生也只有行了个礼，拉着李三儿赶紧走了。
　　不知道为何，他见到他，心里总像是有什么梗着，他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管玉生，他们是云泥之别天差地远，有些事情，他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做到。
　　李三儿马上把刚才的窘迫忘到了脑后，叽叽喳喳地全是沈靖，沈靖的恩德，沈靖的风华，沈靖的尊贵。
　　管玉生堵不住他的嘴，只管埋头干起活来。

　　白天繁重的劳动，让这些半大小子们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但没过多久，管玉生被从梦中推醒，他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却发现是李三儿。
　　“小玉哥，你……你帮帮我吧……”
　　管玉生有点恼火，还是低声问：“怎么了？”
　　“那个鹿公子……今天晚上让我过去，小玉哥，你给我出出主意啊！”
　　管玉生回头看看呼噜震天响的其他人，下了床扯着李三儿到了门口：“李三儿，我问你，既然你不想跟他，当时为什么又要答应？”
　　“我哪儿知道他是个疯子！”李三儿低着头，“不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吗。”
　　“说实话，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管玉生作势要走，李三儿忙道：“小玉哥！是，是我自己该死，不该贪那几两银子，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吧！”
　　管玉生道：“那么，你拿着钱，还给他，告诉他，你不欠他的了，想再闹，就直接上大殿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是他丢脸还是你丢脸。”
　　“可是……如果我也被赶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了，有手有脚的，还怕饿死不成？”管玉生看李三儿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也有些厌烦起来，“我就这一个笨办法，你要是不乐意听，那我也没法子。”
　　“别别，我听你的！那，那你能不能陪我去，和他说清楚？”
　　管玉生犹豫一会，只好答应了。

　　李三儿怀揣着银子，带着管玉生拐拐绕绕，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后院，从墙角的一处坍塌爬了出去。
　　管玉生跟着他走，却见是往山中的路，不禁问道：“你们每次见面，都得跑这么远吗。”
　　“这个……鹿公子怕人听见，所以……”李三儿磕磕巴巴地解释着，管玉生心中疑惑，回头张望，夜幕低沉，已经看不清他们翻过的那堵墙，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你想办法叫他过来，这儿里明月宫近，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好跑，不然我们两个也打不过他一个。”
　　李三儿也站住，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管玉生疑惑更甚，道：“怎么了，他不过来，那我们就走，料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果然是个小狐狸啊！”一声轻佻的调笑，一个锦衣公子从树后绕了出来，不是鹿亦辰又是谁。“怎么样赵兄，这个鲜可还尝得？”
　　管玉生循声望去，是明月宫的另一个纨绔，也正涎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这个可有意思多了！”
　　李三儿抖抖索索地向后退：“小玉哥，我对不起你……鹿公子说这样就能放过我……我，我除了明月宫，没有地方去了……”
　　鹿亦辰不耐烦地呵斥一声：“还不快滚！”
　　李三儿转过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管玉生无心去理会他的背叛，盯着眼前的两人，那四只眼睛里闪烁着似曾相识的恶意和肮脏。
　　他蹲下身，摸到一块石头，死死握在手中。就算今天难逃一劫，他也要豁出这条命不要，捞个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