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春轻暖》那纹

3、第一章（３）

　　跑了好长一段路，绪茵才发现不大对劲，左绪凡原来是要去打网球，没劲，可惜现在后悔想逃也来不及了。
　　一下车，绪茵头上就挨了一下，她大叫：“哥！你干嘛？”左绪凡说：“还知道疼？昨晚哪儿疯去了？”绪茵说：“做头发啊。你不老说我那颜色不好卷得难看么，我昨天去把它弄直了弄黑了，乖吧？”左绪凡漫不经心地笑，说：“我倒是想知道哪家理发店营业到凌晨四点，下回我半夜心血来潮想剪头发了也好去捧捧场。”唐瑱看绪茵被堵得没话说，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笑，像是泉水叮叮咚咚地滴落，那声音里头还飘着淡香，她叫了一声：“绪凡哥。”左绪凡眉角舒展，点点头，问：“今天不上班？”唐瑱说：“我也休周末的。”
　　左绪凡介绍了一下冯峥，然后领着她们进了俱乐部。唐瑱不爱打网球，技术很一般，而且今天穿的鞋子也不适合运动，所以没有上场。她坐在一旁帮他们看着手机，绪茵下场就陪着她坐会儿，嘻嘻哈哈地闹，故意打扰左绪凡，想让他也输一回。
　　唐瑱看着场上挥汗如雨的三个人，恍恍惚惚想到几年前上大学的那段时光。唐瑱按照父亲的意愿报考了Ｃ大学市场营销，而绪茵去了Ｂ大读艺术设计，Ｂ大和Ｃ大相隔不远，俩人有空的时候经常一起玩。左绪凡是在她们大二的时候回国的，唐瑱小时候也见过他，不过印象不深，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对绪茵开玩笑说“你怎么不说你哥哥长得这么帅啊，早知道我就不要顾旸了”。左绪凡比他们大五六岁，可绪茵从小在背地里就直接“左绪凡”、“左绪凡”地叫，害唐瑱也跟着她这么学来了，不过当面任谁都是万万不敢的。
　　那时候，天好像比现在蓝，唐瑱也不觉得那时候空气有多差，经常和绪茵一起，在左绪凡的带领下到处疯跑。说到玩，左绪凡一定有发言权的，他会玩，敢玩，能玩，最主要是有分寸，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偶尔顾旸也会被唐瑱磨出来，连他都觉得唐瑱跟左绪凡在一起很让人放心。哦，顾旸，还有顾旸。每次想到这个名字，唐瑱心里就微微泛着酸，分开那么些年，要说痛就显得矫情了，倒是有些像要变天前得了风湿病的人的膝盖，难受，却敲不得捏不得，还治不好。顾旸是一等一的好学生，不翘课，每年拿一等奖学金，性格沉稳内敛，做事认真，什么都要求尽善尽美，除了家世背景外，跟江呈逸完全是一个类型的人。为什么当年她着了魔似的那么喜欢顾旸，现在却怎么都不能爱上江呈逸呢？唐瑱总问自己这个问题，却终不得解。或许真是这样，爱，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对的人，其中一个错了都不行，只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父亲的意见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回过头来想，唐瑱才觉得自己傻，尽管绪茵总这么说，她以前却不愿意承认……
　　冯峥和绪茵轮番上阵，想把左绪凡攻下，开始他还给绪茵支招儿，可是那人体力好得令人咋舌，后来他终于无心恋战，凑到唐瑱身边休息去了。唐瑱一直愣愣地发着呆，有人过来了也没察觉，乍一看，仿佛很专心地观察左家兄妹俩拼杀。冯峥满头大汗，喘着气，问：“你不去玩？”唐瑱回过神，说：“哦，我穿这样不方便打球。”冯峥想，也许是因为不熟悉，所以唐瑱对他并不热情，脸上也没有那种生动的笑容，他说：“你们兄妹几个感情挺好啊。”唐瑱怔了几秒，摆出一副职业化的微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们三个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绪茵悄悄对唐瑱说：“幸好昨天从里到外买了一身衣服搁车上忘了拿回去，不然内衣都湿漉漉的，恶心死了。”
　　冯峥说要请客吃饭，唐瑱心里还有要紧的事，当然回绝，那绪茵也懒得去，决定把她送回家。没想到刚往回走没几分钟，唐瑱就接到小妈的电话，父亲晚上不回家吃饭，秦雯俐说：“我在你周姨家吃好了，你过来吗？”唐瑱说：“我就不过去了。”绪茵赶忙踩了刹车，问：“什么个情况？”唐瑱摇摇头。绪茵说：“嗨，那还不如跟着左绪凡去蹭吃的呢。”于是又掉了头，追左绪凡去了。
　　虽然冯峥说他请客，左绪凡却没想过让他出钱，怎么说他也是客人。冯峥是过来谈生意的，没有在这个城市长住过，他与左绪凡的一个发小关系很铁，人跟左绪凡打了招呼，让好好招待下，左绪凡自然不会怠慢。路上，冯峥说：“你那姓唐的妹妹挺内向的，不怎么愿意跟生人说话。”左绪凡语气中带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怜惜，说：“还行吧，她骨子里能闹，对不熟悉的人稍微淡点儿。”冯峥说：“你小子怎么有那么好的运气？”左绪凡问：“怎么说？”冯峥说：“两个妹妹都那么漂亮。”左绪凡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说：“她们俩的主意，你还是别打。”冯峥哈哈大笑，说：“这个我明白的。”两人到了水晶宫殿，刚进前台要包厢，身后就传来绪茵那刺耳的“啧啧”声。绪茵说：“哥，我发现你真的腐败到一定境界了。”左绪凡和冯峥这才发现两个丫头偷偷跟过来了。左绪凡挑眉，说：“你改行做侦探了？”绪茵说：“没有，唐瑱没地方吃饭，我只好带她过来跟你混了。”唐瑱也是第一次上这儿来，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嘛，装潢最多四颗星。水晶宫殿出了名的贵，而且是会员制的，相当神秘，据说菜很有特色，安保措施很完善——这两条连起来怎么都让人觉得中间有暧昧。左绪凡说：“出息。”然后对唐瑱说：“走，哥请你吃好的。”绪茵嚷嚷：“你太偏心。”
　　虽然这里的东西确实不错，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好，传闻摆在那儿，却没有“好吃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的感觉，绪茵和唐瑱多少有些小失望。不过，环境倒是无可挑剔，经理推开门的时候，唐瑱听包厢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见到了才吃了一惊，饭店包厢里，竟有小型人造山水，那石山上的泉水以假乱真，唐瑱完全看不出来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最绝的是山底下的池子，养了几尾小鱼，看着普通，不像水族馆里热带那么显眼，却和这山水无比相衬。一男一女两个服务生都长得很漂亮，布菜、倒酒的姿势都统一，看着就赏心悦目。绪茵在唐瑱耳边冷不丁说：“你猜，这女的胸是什么罩杯的？”唐瑱白了她一眼，说：“神经病。”
　　唐瑱和绪茵总皱着眉窃窃私语，左绪凡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水晶宫殿之所以这么出名还这么神秘，并不是因为它每个包厢有固定的特色菜，且客人不能随意点菜，而是它的会员制度，没有会员卡是进不来消费的。而会员办卡的费用六位数起跳，会员资料保密，消费时间与金额保密。也就是说，只要不弄出一具尸体、只要不把这五层小楼拆了，在水晶宫殿里，你想干什么干什么，这对两个小丫头当然没有吸引力，可是别人就不一样了。
　　来时的经理领着他们下楼，绪茵眼明手快地摁了一下电梯。经理表情明显一僵，然后伸出手指着另一边的电梯，恭恭敬敬地说：“女士，您好，您的电梯是这一台。”左绪凡说：“这么急做什么。”绪茵对唐瑱吐吐舌头，唐瑱才发现，原来电梯是有编号的，刚刚绪茵摁的那台门边上小小地标着一个F，而经理指给他们的是C。正在这时候，F号电梯的门开了，唐瑱跟在他们几个身后，要进C号电梯，余光瞟到F号电梯里的人，靠近门边的是经理，里头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面貌唐瑱没有看清，但是一双狠戾的眼睛恰好对上她的，让唐瑱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她呆愣了一下，那道目光已经被冰冷的钢化门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