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春轻暖》那纹

2、第一章（２）

　　唐瑱到家时，父亲还没有回来，小妈八成出门打牌去了，帮忙的阿姨儿媳生孩子，请了几天假，一开门，没什么人气的尘土味扑鼻而来。按理来说唐瑱早该习惯，而今天，不知是因为摊牌前的紧张还是怎么的，唐瑱觉得这股气味让她异常难受，她鞋也没换，冲到客厅拉开窗帘，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毕竟是七月天，真等火辣辣的阳光射进来，唐瑱又觉得热了，她垂头丧气地把窗户一扇接着一扇地关上，进房开了冷气，身上好不容易舒服一些了，她开始如坐针毡，看哪儿都不顺眼。也许是刚才装得太淡定了，焦躁和不安现在才体现出来。
　　没有办法，唐瑱只好约绪茵出去吃午饭，再这么一个人待下去，她就要抓狂了。
　　唐瑱早早去占座，从零零星星几个顾客到放学时段人满为患，她顶着压力和白眼硬是没把旁边位置上的包拿开，还点了好几盘杂七杂八的东西，偏偏不吃，满满当当地摆在桌上，让其他找不到位置的人看得火冒三丈。小店环境差，桌椅、墙上到处都是黑腻腻的油渍，还时不时飘来各种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头顶那巨大的吊扇嘎吱嘎吱响，唐瑱浑身汗涔涔、黏糊糊的，但她还是心情愉悦地偷笑。
　　绪茵顶着一头漆黑的直发，清汤挂面地出现在唐瑱面前，在唐瑱惊得目瞪口呆之际，绪茵把包扔回她怀中，没好气地说：“你这破爱好能不能换换？每次有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偏到这儿来找罪受！你知不知道这大中午的我从城南过来要花多长时间？堵得我差点没把车扔半道儿上搭地铁过来了！”唐瑱乐了，还好自己聪明，没有驾车，她问：“干嘛不啊？”绪茵拿竹签戳起一颗香菇丸塞进嘴里，说：“忘带钱了。”唐瑱笑得直不起腰来，嘴里还有沾满辣椒酱的腐竹，一个不小心就呛到了，乐极生悲，咳得肺都要蹦出来，绪茵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猛地一拍她的背，然后又递上一支汽水，唐瑱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总算是止住了咳嗽。绪茵说：“真该把你这怂样拍下来，给你老爹好好看看。”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哎哟”一声，捏着唐瑱的手在自己眼前左晃右晃，说：“啧啧，你要造反啦？”可能是热的，也可能是辣的，又可能是刚才呛的，唐瑱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紫红色，不过表情却认真不过，她说：“是啊，我要造反啦。”
　　唐瑱喝了一口汽水，凉丝丝的，脸色慢慢恢复，她说：“我跟江呈逸说了，不订婚了。”绪茵瞪了她一眼，说：“你疯了？”唐瑱说：“你以前不总说我么，为什么要逼自己，为什么装得跟个大家闺秀似的，我现在想通了，是啊，为什么呢？我是唐瑱，我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我就是我。”绪茵捏了捏唐瑱肉呼呼的脸颊，说：“以前是以前，可是已经装了这么多年，不也挺好的么？你受了什么刺激？”唐瑱说：“我也不知道，忽然间就开窍了。昨晚上网，无意间看见的一句话说‘人生短短数十载，最要紧的是满足自己，不是讨好他人’，瞟了一眼我就记住了，到睡觉的时候都忘不了，一整晚东想西想，我觉得这些年我过得太没劲了，所以一大清早爬起来去找江呈逸。”绪茵叹了口气，说：“典型的在沉默中爆发，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你也真会挑时间，偏偏要订婚了才……哎，你不会还惦记着顾旸那小子吧？”唐瑱不在意地笑笑，说：“怎么可能，这事真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绪茵有些惋惜地说：“那江大医生多可怜啊，无缘无故就被你甩了。这事你得琢磨清楚了，虽然别人还不知道你们准备订婚，但是你们两家人也够你头疼的，你想想怎么办吧。”唐瑱说：“我现在就愁这个呢。好在江呈逸其实对我也没什么感觉，不然真是罪过大了。”绪茵说：“这不是感觉不感觉的问题，关键在于你们之前达成共识，决定在一起了。”唐瑱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绪茵说：“不算太过分，只是有点。”隔了几秒，又加了一句：“你该为自己想想。”
　　俩人沉默地挑着盘子里的东西吃了好久，唐瑱总算是饱了，她说：“没有哪家麻辣烫比这里的更好吃。”绪茵说：“那是因为你睹物思情。”唐瑱假装没听见她语气中的调侃，说：“绪茵，你可要当好我的坚强后盾，万一我家闹革命了，我还要靠你养活的。”绪茵嘿嘿笑着说：“你去找左绪凡，当他的贴身小秘，说不定他给你的工资比你爸给你的还高。”唐瑱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心想绪茵这不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么？左绪凡那样的花花公子，她可招惹不起。
　　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绪茵拉着唐瑱要去逛街，途中恰好遇到左绪凡。并不是左绪凡眼神特别好，而是绪茵那辆粉红色的车身太过耀眼，整个城市怕就只有这一辆，他摁了好长时间喇叭等她开窗，本想数落她昨晚彻夜不归，才发现副驾驶坐着唐瑱，那小丫头正跟个小孩儿似的挥手对他笑呢。就这样，左绪凡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发火，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绪茵掉头跟上。一旁的冯峥扭头往后看，说：“嘿，这俩妞不错。”左绪凡微哂，说：“没你什么事。”冯峥问：“还护着？分我一个不行？”左绪凡说：“那是我亲妹妹。”冯峥问：“都是？”前头是红灯，左绪凡差点冲了过去，一个急停，说：“嗯，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