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戏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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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城中的大雪好了些许，雪停后的冬景总蕴藏着说不清的情致。河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同往年一般，狡猾机灵的商人便把主意打到这冰上了。梨雪楼的张老板有着双精明的小眼睛，再三思虑，戏台就被搬上了冰面。依旧是缠绵悱恻的唱词却沾染上了七分的冷意，更添三分痴缠。怪道这许多人，吹着瑟瑟的寒风，搓着通红的手仍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小厮，在哪个平静的午后，去虚山这件事就被传到了老太太的耳里。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更多地相信神怪，顾言是顾家的长孙也是独子，平日里是千般万般的哄着，就连习武这事儿也是顾言坚持了许久老太太才松了口。
这几日，老太太将顾言关在了佛堂，整日整日地诵经，说是佑护顾言，讲灾祸除去。顾言也乐得清静，烟花柳巷的日子过惯了，听着声声轻轻稳稳的诵念，鼻尖尽是禅香，心下也是一片安然。
这月初，是老夫人去化城寺放生的日子。顾言推脱不了业陪同前去。他与老太太坐在檀色马车中，闭着眼，听着老太太训着什么。佛家道理，经文词句，若是让顾言说，也能谈上几分了。他也恭敬，时时应着。
那寺坐落于城中西北角的山间，偌大的寺院器宇轩昂，接连着城外的山。马车缓慢的在小路肿行进，两旁是河流和田地。不时几声鸡闻犬吠增添一股乡野之气。
渐渐地，喧杂的人生就可传入耳里。姜黄色的厚墙肃穆的立着，四周是可点香烛的地坛，漆黑的用描金刻画的“化城寺”三字的牌匾高高悬于高墙正中。寺门外有拿着竹篮叫卖香火经文的妇人，也有卖福包香草的农人，即使是山中，也有尘世间的喧哗。
在众人搀扶下老夫人下了马车，穿着平日念佛是的素衣，抬右脚跨入高高的门槛。在佛事上，她从来不含糊，带着十成十的心一步步爬着密集的阶梯。顾言抿着唇垂着头，一脸深重地在后面紧紧跟着。紫黑色贴身的衣袍和金色滚边的衣袖，衬着顾言更加气度非凡。
一身鹅黄僧袍的小和尚稳声道了句：“施主。”变引着他们往正殿后的更高出去。
老主持盘坐于大殿中央的团蒲之上，苍老的手中紧握着绛朱色的佛串。殿中缭绕着悠扬的佛音和烟火香。
“请施主先在旁入座，待师傅做好功课便可。”小和尚毕恭毕敬地弯了腰便退开了。顾言大方地坐下，端起瓷杯吹了吹虚叶轻嗟了一口香茗。神色寂寂，思绪不知游往到何处。
半晌，才见那老主持起身，一身朱红袈裟披于身上，持着古木手杖过来施礼。老太太起身回了礼便随主持向庭院中走去。荷塘是连连碧叶，池中竟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不知是生于水中还是长在陆地。曲桥上有雪白的兔子和褐色的松鼠嬉闹着。那通红的双眸不禁让顾言想起那日在虚山遇见的雪兔。不自觉得就弯了了眉眼。
忽而，耳畔传来苍老的声音：“顾施主有心事。”平静笃定的语调让顾言霎时回了神，沉声道：“主持言重了，俗世尔尔。”
微风拂过主持的须眉，转眼顾言手中变多了一串乳白色的念珠。周身是由十八颗菩提制成的圆珠，由红线连起。乳白的色泽清纯却又看不透彻。顾言不解，垂眸望向前方身影。
“此佛珠经一百零八日诵经开光，能佑施主平安。日后虚山还是少去为妙。”主持定住了身形迟迟答道。
老夫人听闻连忙道恩。顾言紧握手中的珠串，冰凉圆滑的触感丝丝传入心间，在一抹白中，隐现的依旧是那惊心动魄的红。
下山时，顾言说是想走走便让老太太先回府。想着近日顾言的乖顺和方才主持送的佛珠，老太太便颔首应允了。
顾言在乡野间缓步前行。垂头，束于脑后的乌发微微遮住了眉眼。他轻蹙着剑眉，定定看着手中的物什，忽而展颜，乳白色的念珠便扣于腕间。
忽闻右前方有喧哗声传来，顾言心中闲适不觉也带了几分好奇，快步走上前去。
只见几张木桌木椅摆于大槐树下，四周零零散散坐了人，正中是一老者拿着还沾着泥的锄头，侃侃的讲着什么。雪霁的日子，农家人便习惯凑在一起唠唠嗑，天高皇帝远的，话里也自然只是东家长西家短。琐琐碎碎的几件事，经几人七嘴八舌的讲出来，也带上了几分色彩。顾言无心听，便止步不再向前。刚想转身回走，目光却落在了一人影上。那背影有着与农人格格不入的娴静与清爽。一身青衣素袄显得原就清瘦的身影更加淡薄。发被随意的用木赞挽于脑后。真想看看他的面容。不知觉得顾言就这般想着。
那青色人人影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只有不时微微的点头说明是认真听着的。顾言就这样怔怔的看了会儿，低笑了声便继续往山下走了。
刚到山脚，尘世间的味儿就铺天盖地的漫了上来。今日和老夫人起了个早，现下也不过午时，街道上是挤挤嚷嚷的人，吃喝的吃喝，玩乐的享乐。顾言也只是自顾地走着。毫无目的，也无甚想法。平日里呼来喝去的朋友们，此时却一个也想不到。
河畔的绿柳失了婀娜的姿态，冰上的戏台也开场,演着一场场别人的故事。顾言无所事事的寻了一处座位。渐渐地，四周的人就多了起来。小二的身影在此周旋着。
“顾公子，能否将您身旁的座位挪到别处？”商量的语气，小二谄媚的笑脸绽放在身侧。
顾言侧眸，刚想点头就撇到了不远处那某天青色的身影。思量道:“不用，就让他坐这儿吧，不碍事。”
“好嘞好嘞。”小二自是高兴，既不得罪顾公子又能增加客人，心下也对顾言增添了许多好感。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那青色的身影引到了身侧，送上了好茶。
顾言一手支颐，微眯着眼暗暗打量着。的确是一张清冷的面容。淡眉薄唇，肌肤若雪，微圆的双眸是杏色的。使得容貌也柔和了几分。只见那杏色的双眸淡淡望向这边，垂了垂头示意便满心对着了戏台。再也未看过来一眼。
整场戏顾言其实未看进去多少，反倒是他对那身侧的人影观察细微。那双灵动的眸子会随着戏子的唱词演绎微微透露着自己情感，也只是微微一瞬，便又被清冷盖了回去。放在他面前的茶盅，是动也未动，只是一心对戏。
顾言越发好奇，不忍开口：“公子喜欢这戏？”
过了半晌，那青色的身影才意识到对方是再向自己提问，动了动身形，便点了头。
顾言越发起劲，他感到那一瞬那个身影是警戒起来了。
“那公子会唱？”顾言把玩着藏于袖中的珠串，一下一下，甚是悠闲。
“不会。”他终于正眼看向了顾言。
“那公子是喜欢这戏子？”
“不是。”他再此否认。
他的态度让顾言认为是自己打扰了他的兴致，也罢，顾言悻悻的闭了口。何时，顾大少爷受过这样的待遇，不过顾言却是不甚在意，不知为何，只听着对方在耳畔轻轻浅浅的呼吸，心中便静了。
又坐了一会儿，便唤来小厮结了茶钱。心中思量着何时将自己今日这番遭遇找楚瑜他们说说。
又过一出离别的戏，待那青色的身影决定离去唤来小二，小二却笑得一脸灿烂说是方才那位顾公子结过茶钱了，公子放心就可。
他微怔，轻轻蹙眉哼了一声，负手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戏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