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泽》月云霜曙

44、第 44 章

　　四十四

　　“你与素还真究竟发生什么事？心居然乱成这样，比当日素还真逃婚不辞而别还要严重。”

　　“我……”靖沧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当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此时冷静下来想起，他做的事实在……下作。枉费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居然想出个这么污辱人的法子去对付自己心爱之人。如今忧患深问来，简直无颜以对。

　　“嗯？”靖沧浪的吞吞吐吐倒勾起了忧患深的好奇心。靖沧浪这人做事一向以不愧天地良心为准则，事无不可对人言，究竟什么事会让他如此难于启齿？

　　靖沧浪一口把自己杯中的残酒吞了：“罢了，明日吾再去向他道歉。”这事关系着素还真的名誉，他还是不愿说。忧患深见他如此苦恼，也不好逼迫，只是思量了一会，劝解道：“吾虽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不过你与素还真这关系再继续下去……怕是有些不妥。”

　　“……”

　　“素还真那人，心思太过深沉，同你一起，恐怕……不太合适。”忧患深委婉劝道。他一早就不赞同靖沧浪同素还真这门亲事，只是看靖沧浪满心期待，不忍泼这盆冷水，又见素还真最终还是接受了靖沧浪，心想或许素还真也能真心待靖沧浪也是美事一桩。可是，婚礼当日，素还真却不辞而别，不管他有何等不得己的理由，都足见其心性凉薄。靖沧浪又是外冷内热的性格，素还真那般深沉难测的心思，靖沧浪与他一起只会吃亏。若素还真能将靖沧浪放在心上倒还好，若是不能，这副冷硬的心肠恐怕要将这条呆头的大鱼冻伤。

　　再加上逃婚与鬼如来一事，就算靖沧浪不在乎江湖上的议论，素还真还能不在意自己的清议么？他与靖沧浪一起，终归是不妥。

　　听忧患深细细道来，靖沧浪脸色渐有不快，他其实也知忧患深这样说有其道理，他遇见素还真之前，素还真便是如此，江湖上的风评总是毁誉参半，只是他总觉得素还真不是传言中那般无情的人。他虽算计，为的也不是一己私利，若非他工于算计，这天下早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也只有他步步为营精心设计，才能勉强维持这苦境各势力间微弱的平衡。

　　忧患深言之在理，可是越是言之在理，靖沧浪就越是听不进去。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他与素还真便形同陌路，当日种种恩爱缱绻皆成过往云烟，心中便说不出来地难受。想到那人身边或会出现别的人，细致体贴温柔相待，渐渐地就把靖沧浪这个人忘了，就算再次见面，互道一声好久不见，又擦肩而过。想到每每午夜，灯下闲谈红帐暖香，有另一个人伴在他身边温言软语低吟浅笑，见那眉梢眼角羞赧慵懒风情……想到……

　　靖沧浪想不下去，这简直要了他的命。

　　靖沧浪一宿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就去了推松岩。到的时候晨雾还未散尽，松枝上滴滴答答的全是清晨的露水，小鬼头拿着个磁瓶一颗颗地接，小孩子心气不定，一边接一边还碎碎念地抱怨。

　　屈世途听到声音两手面粉地跑出来，见到是他脸色立马就冷了：“人还没醒呢？这么早来接着折腾吗？”

　　“呃……”靖沧浪无言以对，他心里虚，格外嘴笨。

　　“你要进去就进去吧，小小一介屈世途哪里拦得住凌主呢？我还是躲远些，免得有人看我不顺眼随手就做掉了，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屈先生，昨日是靖某失礼，还请见谅。”

　　屈世途冷哼一声：“不敢。”

　　“谁在外面？”这时素还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接着便见他披了件外衣就出来了，看到靖沧浪愣了一愣。

　　屈世途挡到他前面：“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清晨湿气重，去加件衣服再出来。”

　　素还真眼神越过他望了一眼靖沧浪，笑着拢了拢衣服：“没事的。”说罢，已转身回房。不必特意说明，靖沧浪已跟了过去。屈世途在他身后冷言冷语道：“有没有这么自觉的人哪！”

　　屈世途的话靖沧浪听到了，脚下当下便有了几分踟蹰，素还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靖沧浪明明没有听到他说话，却不自觉地又跟了上去。

　　进了屋，靖沧浪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心里已打过好几遍腹稿的话一时全部记不起来，不知如何开口。素还真将门掩上，又走回床边，一边走一边将身上披的外衣脱下，赤裸着双足裹进被子里。

　　接着，白色的绣着靛蓝莲花的腰带被扔了出来，然后是白色的里衣。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靖沧浪的身体竟也热了起来。他坐到床边，弯下腰亲吻着素还真柔顺的银发，几乎就把来的目的给忘了。好在他还留有那么一两分理智，克制着不让自己太过迷失。

　　“吾有些话想同你说。”靖沧浪摸着素还真的头发，心想明明之前那么生气，可到头来还是对他如此眷恋，也真不知是着了他什么魔。素还真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连带着他也变得心平气和，心境柔软了起来。

　　然而，素还真身段如此柔软，说出来的话却不柔软，他只听了靖沧浪说这一句话，便打断了：“可素某不想听。”

　　“为何？”

　　“你要说什么，素某都猜得到，左右说来说去不过那几句话，吾既不想听，也厌烦听这些。”

　　靖沧浪的手僵住了，他硬梆梆地站起来：“吾来，本是为昨日的事道歉。”

　　“不必了。你情我愿，公平交易的事何须道歉。”

　　素还真的话轻而易举地撩动靖沧浪的怒火：“这事对你来说，只是一场交易？”

　　“难道不是吗？”素还真索性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下，露出一小截圆润的肩：“此交易不正是阁下先提出来的？”

　　“你！”靖沧浪也不知怎么了，素还真所说的话虽然是事实，他也本决定好好地向他道歉，可是那态度中的不在意却狠狠地刺伤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素还真的不自爱生气，还是为居然提出了这么个折辱人的交易的自己生气。在生气之余，心底那本已被小心掩盖的绝望却又一点一点地透出来，心与身体，皆一点一点地冷了。

　　靖沧浪失控地握住素还真裸露出的肩膀，那掌下的肌肤如此温暖又柔软，却怎么会这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