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泽》月云霜曙

33、第 33 章

　　三十三

　　鬼如来直到半夜里才回来，素还真已经躺上床上睡熟了，迷迷糊糊间感到背后一凉，往被子里缩了缩。鬼如来在他背后躺下，将他抱进怀里，素还真挣了两下没挣开就随他了。

　　“回来了。”素还真掀了掀眼皮，含含糊糊地问。

　　“嗯。”鬼如来答道，轻轻说：“睡吧。”他才说完，就发现素还真已重新睡熟。鬼如来小心地掠开他的头发，露出一圈白纱，素还真脖子已经包扎好了。他定定地看了会，轻轻地用头发掩盖住。看不到伤痕，明知是自欺欺人，鬼如来也还是松了一口气，搂着素还真渐渐睡去。

　　听到身后的呼吸声渐趋平稳，原本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素还真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忽然间睡意全无。他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再度入睡，可是搭在他腰间的手，颈后细微的呼吸都让他寒毛直竖，难以安眠，只能睁着眼等待天亮。

　　素还真直到天微亮才迷迷糊糊地再度睡去，没睡一会，便感到身边空了，于是翻个身打算继续睡。没想到，才翻转过去，便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立即痛得清醒过来。

　　鬼如来才刚起来，正在穿衣，听到素还真“嘶”地一声，扭过头来看，却见他脸色苍白，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不由吓了一跳，立即回到他身边：“怎么了？”

　　素还真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鬼如来见他捂着肚子，略一思量便扶着他的双肩将他按在床上，接着去解他里衣的系绳。这个时候素还真也疼得顾不上挣扎，只是发出细碎的呻吟。

　　“哪里疼？”鬼如来掀开里衣问。

　　素还真指了个地方，鬼如来仔细看去，便见那处的皮肤上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开口处，皮肤已经与肌肉分离开来，拉扯着周围的皮肤，产生细小的龟裂。鬼如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触碰那处伤口，才接触到，素还真已经叫了起来，顿时不敢再动弹。

　　“我……去找大夫，你坚持会。”鬼如来一边说一边穿衣服，快步走了出去。素还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一会，大夫已经被鬼如来连拉带扯地扯来。这人显然是被吓住了，上来没敢多问，立即为素还真诊治。只是这郎中平常只是看看伤风感冒什么的，现今看了伤口，号脉也摸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瞧出来。瞧见鬼如来一脸煞气，又满脸不耐，哆哆嗦嗦地开口：“这……只是皮外伤，不碍事，贴两副膏药就好了。”他这话越说越小声，鬼如来的神色不佳令他不敢再说下去。

　　“皮外伤？小事？一般人会随随便便就弄出这样的皮外伤？庸医！”鬼如来怒得一脚将人踹开。

　　“小人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大侠你就放过小人吧。”郎中索性坐到地上，哭诉起来。

　　鬼如来本来心情就糟糕得很，被他的哭声一闹，更是克制不住脾气。要说他平常也不会跟普通人计较，刚那一脚踢得也不重，不然郎中也不会还有命在，只是他气势太强，又在盛怒之下，虽非有意，总是叫人见了害怕。素还真见那郎中哭得实在可怜，便忍住疼拉了鬼如来一把：“他这小门小户的，不要为难他了。”谁料这话竟然提醒了鬼如来。他看了眼郎中，又看了看素还真：“非是吾要为难他，是你在为难他。”

　　素还真一愣，马上明白鬼如来的意思。鬼如来知道他身上这伤是自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出来的，这偏僻小镇里的郎中，又不是什么隐居在此的神医，如何医得好？被鬼如来一时心急拉来这里已经是委屈，就连挨的这一脚也很无辜，全因他素还真弄出这些伤来为难他。

　　“不是吾不肯说，而是说了你也未必会遵从，何必浪费唇舌。”素还真说道，又对郎中说：“大夫快起来吧。”郎中见他神色温柔，也不嚎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爬起来。素还真将头上的发簪取下递给郎中：“素某身无长物，此物就抵做诊金，谢大夫费心了。”鬼如来脸色一变，一把抢过发簪，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郎中：“看完了就走。”郎中见这人神貌虽是不俗，可浑身有一股难言的凶煞之气，本就心怯。兼之又看不出面前这位公子是什么毛病，心想恐怕会被一顿狠揍，没想只挨了一脚，还得了大把诊金，实在是意外之财，只是推托两句，就赶紧收下走人，不敢再看一眼，临走前隐约又听见躺床上那位公子说了句：“你这又是何必？”

　　“靖沧浪送你的东西你贴身收藏，我送的你就随手送人，真是好大方。”鬼如来说着又将簪子塞回素还真手上。

　　素还真默然，鬼如来这明显的醋意叫他好生意外，不过他不欲与之在这问题上争辩，便乖乖收了，将话题拉回：“吾若说此伤只有净琉璃菩萨能治，你信吗？”

　　“……”鬼如来自然是不愿信的，他隐匿行迹，带着素还真到这种偏僻小镇生活本来就不愿意被人发现，怎么会愿意带素还真到定禅天自投罗网呢？

　　素还真毫不意外：“所以吾说，吾即便是说了你也未必会遵从。”

　　鬼如来冷哼一声：“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要疼死了也是活该，难道还指望着我心软？”

　　“你会吗？”

　　回答他的，是鬼如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