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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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晚吃到很晚，都快11点了范太太才叫人拿来账单。当这群人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先前演奏的小提琴手拿着一个盘子走上前，盘子里有几张其它桌客人给的小额钞票。周莉娜看着那个盘子打开了手袋。
“不用了，”瘸爷说，“我给他吧。”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10块钱，放在盘子上。
“我也想给他一些，”周莉娜说着把一张100元的钞票放在其他钱上面，那人看起来很惊讶，投给周莉娜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欠欠身就退下了。
“你干嘛给他那么多？”瘸爷问。
“他拉的很难听，而且看起来很可怜。”
“他可没指望能挣到100块。”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给他。这钱对他会有很大的意义，说不定使他的生活都改观了。”
晚宴上那些社会名流各自驾车离去，范太太要张司令夫妇坐她的车。“莉娜，你和宇浩顺路，帮我把他送回家吧，你知道他不太方便开车，现在打车也不太容易了。”
“行吗？”瘸爷问。
周莉娜怀疑这是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因为她知道这个好色的老女人是多么喜欢促成风流韵事，而陈宇浩又深得她欢心，可是她又不太能拒绝如此合理的请求，所以她回答说，当然，她很乐意。
他们上了她的车，沿着二环行驶着，圆圆的月亮将路上洒满了银色的月光，两个人都不说话。瘸爷感觉到周莉娜若有所思，可自己并不在这思绪当中，他不想打扰她。但是当车开到他家楼下的时候，他却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上床睡觉似乎太浪费了，你困吗？再兜一圈？”
“不困。”
“我们开到山里去吧。”瘸爷提议。
“太晚了吧？”
“你害怕山路还是害怕我？”瘸爷邪邪的笑着。
“都不怕。”于是周莉娜继续开下去，顺着运河前进，很快便穿过田野，这一带偶尔路旁会有一间民房，大概是养蜂人的临时住所。路的远处有一些村子，路两边有高高的杨树，在月光下看起来漆黑而肃穆。
“你要嫁给江逸飞了吗？”瘸爷突然问周莉娜。
她转过头看他，“你知道我正在想他？”
“我怎么知道？”瘸爷有点儿气闷。
周莉娜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他今天走之前向我求婚了，我说等他回来以后再给他答案。”
“这么说来，你不爱他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你爱他，你不会用这么多天来思考的，你会当场就答应的。”
“没错，我并不爱他。”
“他倒是很爱你。”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我们认识一辈子了。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他。”
“他得比你老20岁吧？”
“25岁。”
“那你不会是看上他的大使头衔了吧？”
“可能是吧，哪个女人不梦想到大使夫人呢？毕竟，我也是平常人。”
“你跟一个你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有意思吗？”
“我不需要爱情，我已经有过太多的爱情了。”
周莉娜的话说得很激烈，吓了瘸爷一跳。
“这不像是你这个年龄会说出来的话。”
他们已经进入了山里，开上了一条窄路，一轮明月从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照下来，她把车停了下来。
“我当年疯狂的爱着我丈夫，别人告诉我说他是个赌徒、是个酒鬼，可是我不信，我非常想和他结婚。当时他挺有钱的，不过即使他身无分文我还是会嫁给他的。你不知道那时候他有多迷人、多帅气，多乐观、多自信。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当他清醒的时候他非常温柔、非常体贴。可是一旦他喝醉酒，他就会变得吵吵闹闹，自吹自擂，粗俗而且好斗。刚开始我很生气，但是我又不能生他的气，因为事后他总是很后悔，他并不想喝酒。当他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很清醒，只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才会很兴奋，两三杯酒下肚以后，就再也拦不住他了。我总要等他喝够了才能把他带走，最后再把他送上床。我找尽了一切可以戒酒的偏方，但是没用，没结果。酒鬼的病是治不好的，所以我变成了他的护士兼保姆。我不让他喝酒，他就会发脾气。可是除了不让他喝酒我还能干什么呢？我不希望他把我当成保姆，但是我必须要做保姆一样的事情，不让他喝酒。有时候我也会突然发脾气，于是两个人大吵一架。而且他还是个赌徒，一喝醉酒就会输掉好几万。就算他不死，那些钱也会被他输光的，我已经做好重回舞台去挣钱养活他的打算，可是他走了。”莉娜笑了笑接着说，“有时候他彻夜不归，我就知道他喝醉了去找那些女人过夜去了，起初我会觉得很气愤很嫉妒，特别不高兴，但是后来我反而喜欢这样了，因为如果他不去找那些女人，他就会回家跟我亲热。他总是满嘴酒气，脸也扭曲着，而我知道他的热情并不是出于爱情，而只是酒精。不管我还是另外一个女人，都没有任何差别，而且他的吻令我作呕，他的欲望使我害怕。当他满足了欲望，就会呼呼大睡起来。我说我有太多的爱情，你还不相信。跟你说，这么多年来我只知道爱情的羞辱。”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瘸爷不解的问。
“我怎么能离开他？他太依赖我了。任何事有差错，不管是他惹上了麻烦，还是他生病了，他都会找我的，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我。”莉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那时候太不成样子了，我的心早为他死了，虽然他对我不忠，虽然他躲着我，好让自己可以毫无节制的喝酒；虽然我有时候会激怒他，让他恨我，但是在心底他是爱我的，他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让他失望，他也知道要是不要我，他就完了。他酒醉的时候言行太恶劣了，所以没有朋友，只有一些流氓混混在他身边骗吃骗喝。他知道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乎他死活的人，我也知道我是介于他和地狱之间唯一的人。当他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也想死了。”
泪水顺着周莉娜的脸庞流了下来，她也不想再压抑了。瘸爷心想，也许让她哭出来才能发泄一下，于是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不久之后他点了一支烟。
“给我支烟，我刚才失态了。”
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她。
“帮我拿一下纸巾，在我手袋里。”
手袋放在两个人中间，瘸爷打开手袋找纸巾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摸到了一把刀。“你带刀干什么？”
“逸飞不希望我独自开车走夜路，他让我带的，我知道这挺傻的。”不过瘸爷提起的这个新话题倒帮助她恢复了自制，“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你丈夫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一年前。如今我庆幸他死了，我现在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痛苦，而他活着除了痛苦也没有什么盼头儿了。”
“他怎么……去的？”
“他是车祸死的，当时他喝醉酒，开着车，天下着雨，路面很湿滑他冲了出去，几个小时后就过去了，还好我及时赶到了，他最后的话是：‘我是一直爱你的，莉娜。’”她叹了口气，“他的死给了我们两个人自由。”
听着周莉娜的话，瘸爷也回忆起了一些不愿意去想的往事。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车里抽着烟，瘸爷用第一支烟的尾端点起另一支烟，“你确定当你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的时候，不是重蹈之前的覆辙吗？”瘸爷问。
“你了解逸飞多少？”
“他跟你起腻的这几个月来，我倒是经常看到他的，他是国家的中流砥柱，这种类型的人一向都吸引不了我。”
周莉娜吃吃的笑着，“他确实是中流砥柱，很聪明，也强壮，值得信任。”
“不过完全不是我喜欢的个性。”瘸爷很霸道的说。
“我们能不能暂时不把你扯进来？”
“好吧，你继续说他的优点。”
“他很善良，也很替人着想。他有雄心，他这个人做过许多了不起的事儿，将来还要做更伟大的事儿，也许我能够帮助他。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对这个世界有些用处，我想你只会认为这很傻。”
“你就这么看我？”瘸爷斜着眼看着莉娜。
“是。”周莉娜低声轻笑。
“为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周莉娜冷静的回答，“因为你是一个没用的人，范太太也说了你是个混蛋。因为你脑子里有的无非是如何寻欢作乐，无非是有想有更多的女人像傻瓜一样为你倾倒。”
“没错，我很幸运，能够有个好爹好妈，让我不用为谋生而烦恼。你觉得我应该找份工作，然后抢走一个需要这份工作的穷人的饭碗吗？我只有一次生命，我喜欢我的生命，而且我很幸运，能够为活着而活着，如果我不充分运用我的机会，那我得多傻啊？我喜欢女人，女人也喜欢我，我还年轻，我也知道年轻不会长久，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趁有机会的时候尽可能的快乐呢？”
“很难再找到一个比你更能和逸飞形成对比的人了。”
“我同意。我觉得你可能和我在一起生活会比较舒服，毕竟我要比中流砥柱有趣的多。”
“你忘了，逸飞想要娶我，而你不过是要一段短时间的艳遇。”
“你为什么这么想？”
“随便举一个理由吧，你是有妇之夫。”
“那你就错了，我几个月以前就离婚了。”
“你还挺低调的。”周莉娜斜眼看着瘸爷。
“那是，女人对婚姻都有些可笑的念头，我们男人没有。如果女人对于婚姻没有这种形式上的困扰，那事情就要容易得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莉娜笑了，“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我呢？难道你是打算说如果我乖乖的，也让你满意的话，你说不定过段时间可以给我个婚戒作为奖赏吗？”
“亲爱的，我很聪明，知道你也不是傻子。”
“你用不着叫我亲爱的。”
“操，我正在向你求婚呢！”
“是吗？为什么？”
“我觉得挺好的，你呢？”
“不觉得，你哪儿来的这种想法？”
“我刚刚想到的。当你告诉我你丈夫的事时，我突然发现我很喜欢你，这和爱是不同的，但是我也爱你就对了，我感觉到我对你有一份深深的柔情。”
“我希望你是开玩笑的。”
“我是尊重感觉的人，如果我没有这种感觉，我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得了，闭嘴吧。算你运气好，我有颗冷静的头脑和一份幽默感。我送你回去吧。”
“这表示你拒绝我了？”
“是。”
“为什么？因为我的腿？你在乎我的残疾？”
周莉娜耸了耸肩。
“那为什么？”瘸爷执着的问。
“我相信原因会让你吓一跳的，”莉娜顽皮的冲瘸爷笑了一下，“我一点儿也不爱你。”
“我没有吓一跳，我早就知道。不过如果你肯给自己哪怕一半的机会，你就会爱上我的。”
“您还真谦虚，不过我连一半的机会都不想给自己。”
“你决定嫁给江逸飞了吗？”
“现在决定了。谢谢你和我说话，谢谢你帮我下定了决心。”
“我还真看不出来我是怎么帮的你。”瘸爷恨恨的说。
“女人的思考模式和男人不同。你说的话，我说的话，对我丈夫的回忆，那些痛苦、羞辱……唉，逸飞和这些一比，我就知道我可以依赖他，他永远不会让我失望，他能给我安全感。此时此刻我对他的，几乎可以说是爱情了。”
“这条路太窄了，”瘸爷说，“要不要我帮你把头掉过来？我可以开车的。”
“我有能力把我自己的车子掉头，谢谢你！”周莉娜愤怒的回答。他的话使她恼火了，不是因为内容是关于开车，而是因为不知何故他的话使她方才说的那番话显得有些矫情。
瘸爷轻声笑着，“路这边有一条沟，那边也有一条沟，如果你把我丢进任何一条水沟里，我都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闭上你的乌鸦嘴！”莉娜吼道。
瘸爷悠闲的点起一支烟，望着她前进、用尽全力转动方向盘、熄火、再重新发动，把档退到倒档，再小心翼翼的倒车，终于把车掉过了头，开上回家的路。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到了瘸爷家楼下他却没要下车的意思。
“到了。”周莉娜说。
“我知道。”瘸爷沉默的坐了一会儿，眼睛直视正前方。
她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他露出笑容转向对着她，“你太傻了，亲爱的。哦，我知道你已经拒绝我了，这不要紧，我敢说我会做一个比你以为的要好的丈夫。不过你去嫁一个比你大25岁的人就太傻了。你有多大？顶多30岁。我知道你有段不幸的遭遇，但是以你的年龄，你是可以恢复的，你还会再次恋爱的。你想你可以不顾你的本性吗？你的身体是为爱而生的，它不容你去否认。你还年轻，不用把生命之门关上。跟一个老头儿你是不会有‘性’福的。”瘸爷特意把这段话的重音放在“性”上。
“你让我觉得恶心，陈宇浩，你说的好像床是唯一的目的。”
“你从来都没有过情人吗？”
“从没有过。”
“除了你丈夫之外，肯定还有许多男人都爱你。”
“我不知道，有些人是这么说过，不过这对于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不能说我抵挡了诱惑，我只是从没被诱惑过。”
“你怎么可以浪费你的年轻和美貌呢？这些是多么短暂的啊！如果一个人不去用到财富，财富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个善良而又大方的女人，难道你从没有施舍你的财富的欲望吗？”
周莉娜沉默了片刻，“我告诉你一件事，恐怕你听了以后会认为我比你想的更傻。”
“很可能！”瘸爷很赞同。
“我说我不知道自己长得比大多数女人都漂亮，那是装傻。没错，有时候我觉得我有一些东西可以给人，那些东西对于接受的人或许意义重大。这话听起来会不会自负得厉害？”
“不会，这是实情。”
“最近我有很多时间独自一人消磨，所以把时间都用在胡思乱想上了。我想如果我有个情人，那绝对不是一个像你一样的男人。陈宇浩，你是我最不愿意发生恋情的对象了。但是有时候我想，如果我遇到一个很穷的人，他孤零零的而又不快乐，生命中从没有过欢乐，从不知道任何金钱可以买到的好东西——而如果我能带给他一种独有的经验，一个小时绝对的快乐，一种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而以后也不会再有的东西，那么我会很高兴的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太他妈的疯狂了！”瘸爷喊道。
“好了，现在你知道了，”她欢快的说，“下车，我要回家了。”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当然。”
“那么，晚安了。去嫁给你那个中流砥柱吧，祝你们马上完蛋！”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