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梦醒》流&苏

4、再会•随心院

　　随心院，是我的宅邸，不过不是在山上的那一座，这座宅邸在京城内部，离内大臣府和皇宫禁里都比较近。以往，这是一座很安静的宅院，最近却开始热闹起来，经常可以看到京城的贵胄公子在此留连，争先恐后地递送着各式情诗，几乎可以用盛况空前来形容。对此，我也只能是无语问苍天，总的来说我的运气是很好的，原来我这样的长相正好符合平安时的审美标准，以至于在现代充其量只能算清秀的我在这里就是风华绝代，再加上贵族们通常以和歌的优劣来评价女子才情的传统，我自是才貌双全，完全符合历史上小野小町的传说，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这个传说。我也问过手下的侍女，难道他们不害怕我作为黄泉督的身份吗，得到的答复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只要到出嫁时就可以摆脱这个身份了。没办法，只有去问知情者。
　　命妇此时似乎理解了父亲不愿我抛头露面的良苦用心，连带惊讶我竟然傻了一样把关于自身如此重大的禁忌都忘了，哭着说，少爷，您一定要拒绝这些人啊，不然大人就是欺君之罪。还有我的身份及时在小野家内部也是秘密，那些知道内情的女官全都是无法言语且不识字的人，而且不能走出家门，以求保守秘密，至于命妇本人似乎是全家老小的命都攥在我父亲手中才派到我身边的。总之，我是男子的事绝对不可外泄，所以那些求爱之人必须拒绝！废话，我有接受的可能吗？不过还有一点连命妇都说不清或是不愿说，为什么父亲要让我一女子的身份活着，不过也很好猜，黄泉督历代都是女子，似乎是不可以由男子担任的，看来小町的父亲实在是爱子心切阿，不知道为什么小町和他父亲关系会这么僵。呃！似乎卷进了异常复杂的事件里，突然很想马上回去了……
　　正在心烦意乱，一封装帧精美的素色信笺又递了上来，看也不想看了，随手撕作数片，一扬手，扔出窗外，窗外的侍女们一阵惊呼，一边还不断感叹自家主人实在有够心狠的。“世人皆言：小町美貌世间少有，其冷情亦是举世难寻”突然想起那女子的话了，小町的冷情之名原来是如此而来的。深草少将……不知是怎样的人物，突然有些好奇了。
　　“诶？深草少将？他……呃，小姐能不能不问，以前不是从不过问这京中人事的吗？”
　　“少将，他……奴婢也不太知道……”
　　如此等等，似乎对这个我未来的追求者讳莫如深，不问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有点担心，让大家如此避讳的人物，不会是什么很可怕的角色吧……
　　“小姐，左大臣大人求见。”不要误解，这个的确不是我的仰慕者，是工作。作为黄泉督，我的职责是和鬼神沟通同时监视异界的动向，相当于灵媒师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和死人沟通，寄托活人的哀思或者解除活人的恐惧感。其实这个小野小町确实是有异能力的，可以看到幽灵一类的东西，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点没给吓死，不过鬼怪们似乎都很畏惧黄泉督，我途径的地方，大凡鬼怪都是退避三舍的，有胆敢靠近的，似乎就会被这个身体奇怪的灵力打到魂飞魄散，所以看多了就麻木了。虽然实际上有力量，但我基本上不会认真去用，普遍是随口打发那些人，或是把乱七八糟的事件都推给阴阳寮的人，因为我是上级，所以那个讨厌的阴阳头只能对着我干瞪眼，好解恨啊。左大臣，比我爹官还高，要么不要应付了，得罪他会很惨的样子……
　　到了正厅才发现，右大臣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年轻的贵族公子同来。因为隔着帐子，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寒暄过后知道，右大臣近日噩梦连连，像是得罪了什么鬼神，但阴阳寮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好来劳我大驾。还有那个同来的青年是他的养子，在左近卫府任职。很奇怪的是这对父子的相处时的态度，父亲似乎对儿子颇为恭敬，跟他说话的时候基本都是诚惶诚恐的语气，父子？看来倒像君臣。
　　本来以为是很好解决的怨灵作祟，谁知连我也看不出这个右大臣身边有什么鬼神之相，果然我还是冒牌货吗？力量不够。
　　“黄泉督大人恕罪，其实家父没有遇到什么鬼怪作祟，只是在下想一睹尊驾的风姿才出此下策，希望大人见谅。”原来是这样，人太受欢迎也很麻烦，不过这个声音倒是很熟悉，是当时的……
　　“阁下可是当日于殿上出言相助之人？”
　　“举手之劳。”真的是，看来来头不小。
　　“阁下当日之恩，小町自当铭记，不知的否告知姓名？”总是这么拽文好累，现在开始相当平民了……
　　“……源则光。”好像很意外于这个问题，他停了很久才回答，而且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加上官职，这样我就无法推测如何称呼他了，只能低声问身边的侍女如何称呼此人，侍女支吾了一阵终于说道，这便是那位深草少将。不是吧，源氏之人大抵是皇亲，所谓养子无非是托词，这一位八成是皇子之类，小町连这种人都敢甩，实在佩服……
　　“原来是深草少将，小町久居深宅，有失远迎。”这样说似乎对右大臣大人不敬，不过他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周遭的人们也都知道在地位上是这个少将更高。
　　“尊驾客气了，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尊驾。”我？我除了怪力乱神还会干什么？是客套吧。
　　“阁下过誉，小町自知才疏，断不敢高攀。”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似乎十分惊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
　　“听闻尊驾在清凉殿歌会后一改往日深居简出之风，一夜间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开始还有所怀疑，今日一见，尊驾果然犹如脱胎换骨，不但不再闭门谢客，连以往的许多人许多事都……”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看来我装的不像，到底以往小町是如何待人接物的？他和这人似是旧识，我失策了。一时想不到什么对策，只好先冷场，权当我是在思考吧。
　　“也罢，今日多有不敬之辞，望黄泉督大人见谅，在下告退。”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好无辜阿，我……
　　一个人很挫败地走回寝殿,关起房门，想安静一会儿。猛然间却看见一个人坐在房中。仿佛主人一般倒了一杯茶，看见我回来似乎也不惊讶，慢悠悠地说道：“回来了？”
　　这张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该死的，你还有种自己送上门来，好啊，太好了！省的我找你的工夫了！这个时候可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我大步向前，一把拎住那人的衣襟，一字一顿地说道：“让我回去！”
　　“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放手！你想招人来看你房里藏着个男人吗？”这声音……不对，不是那个妖女，是深草少将！
　　“你是……你怎么进来的？！”
　　“你的房里有密道阿，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你该不会真的得了失心疯吧？”不会吧，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登堂入室了？那最后小町干吗这么折腾他？
　　“我好像真的忘了很多东西，我原来就认识你？”好在现在换成日常用语，虽然还是古文，不过总算无需用太多的敬称了。
　　“真的？我还以为是你的新把戏。那我们的事情你也忘了？”我们的事？我没忘阿，因为我从来没记得过。这么跟他说肯定死的很难看……
　　“我基本上……那个……不太……”估计也就是他和小町的旧情，不过他大概不知道小町其实是男人吧，小町也真不厚道，这么不负责任，欺骗人家感情。
　　“什么？！这也忘了，你……”好像是实在气的不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那双翦水双眸瞪着我，直看得我心惊胆战。不得不说，相较于我这个所谓的平安第一美人，他才有资格被称之为美人，身姿高挑，眉清目秀，虽然是贵族却没有贵族华丽的腐朽，反倒有一股出尘之气，实在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可惜啊，栽在小町手上了……
　　“发什么呆，你把什么都忘了，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我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不会只是无用功吧！”
　　“呃……我们可以重新培养感情，以前是情人，现在从朋友做起……”先对付过去。
　　“什么？你说我们是什么？”很惊讶的样子，难道是太惊喜了？
　　“以前是情人，现在是朋友！”好心地重复。
　　“你……你不记得的东西真是不少，你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情人？看不出来，你有这种癖好！”他知道！那小町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算了，既然这样，我就先不和你多说了，待我回去想想还要不要继续那件事。你！给我用心想想！真是的，怎么会突然失心疯了？”一边说一边拉开一旁的屏风，然后就凭空消失了……不对是从密道离开了。话说回来，他发起火来也很美啊，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至少在我见过的女子中真的没人比得过他的，有点不想让他走了……不行！我是小野小町，只有别人为我的美色所迷，我怎么能迷上别人，还是个男人！
　　心情却莫名变好了，很反常地跑到花园里，坐在一棵大树下，心思却已然不知去向何处，直到命妇过来推醒了我，才发觉自己一直在不知所谓地傻笑，我这是怎么搞的，要怎么跟命妇解释才好呢？
　　“小姐……”命妇果然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叫少爷！又没有外人！”不假思索地打断她，哼，我当然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少爷知道就好。少爷这些日子反常，奴婢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就是因为少爷终于可以对深草少将忘情了，谁知今日，您一见了他又……少爷您要知道，您和少将是……”原来这就是下人们不告诉我关于深草少将的事情的缘由，我没有忘情？不，我和他本来就没有情！本来可以这样喊出口的，不知怎么的觉得底气不足……开口时只是说 “不必多说了，我明白！”
　　命妇还想再说什么，看我一脸厌烦，只是摇摇头走开了。深草少将，不是说，他为我着魔吗？为什么似乎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