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day》碧西

7、 Chapter 6

　　Vincent回来了，Jerome可以从那脚步声里听出来。上帝作证他在一千个人里面也听得出那脚步声，一万次也不会错。现在他也感谢上帝了，毕竟上帝完成了他最重要的一个心愿。
　　他觉得很累，非常累。所有的疼痛在看到探长的时刻仿佛暂时消失了，身体紧绷着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但肾上腺素一过去，痛苦就翻天覆地。他知道自己的手臂膝盖上全部都是瘀青，几个月也别想消掉。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他只知道痛苦压着他的胸腔，堵着他的喉咙，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Vincent把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止住了因为痛楚而不停抽搐的身体。他舒了一口气，他似乎能够重新活动了，那些过度运动的关节的酸痛像退潮的海水，在慢慢的消失。他不明白Vincent温热的手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Vincent将他抱了起来。他到底还是个男人，恼怒的挣扎了一下，但是他立刻就停下不动。肩膀的疼痛火烧一样，他的牙齿都在格格作响。除了肩膀的疼痛，他又不怎么想Vincent此刻放下他，他忍痛抬起了手臂，圈住Vincent的脖子。
　　Vincent顺服的低下头去，靠近他的额头。呼吸轻巧的扫过他的耳廓，发痒让人想要笑出声来。但是他似乎连笑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把头暂时靠在Vincent的胸口上闭上眼睛。

　　他怎么这么轻。
　　Vincent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他记得醉酒的Jerome，重的能够把自己压倒在地上。他努力找着借口，大约是喝醉的人比较重。
　　但是还是太轻了，轻的好像不存在一样，Vincent觉得一个孩子都会比Jerome重一些。他很久没有近距离的认真的看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每天无私的奉献着所有的血液，尿液，毛发，指纹。Vincent知道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这张脸还是很好看，似乎比以前喝酒抽烟肆无忌惮的日子还显得清爽了些。但他无法忽略那瘦得凹下去的面颊，眼睛下面沉重的黑影。只是轻轻的颠动，眉毛因为疼痛皱在一起，让眉心处都生出刀刻一样的深纹。Vincent觉得这个人一直在往下滑，似乎要脱离他的手臂。他用力的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数着脚下的台阶。
　　还有两级了。
　　他停在原地，Jerome毫无反应，也不出言催促。Jerome的眉头似乎松开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宁静。Vincent知道如果现在不说，下了这两级台阶他就没有勇气再说这句话了。
　　他低头靠近了Jerome的头，将下巴埋进Jerome栗色的卷发里。卷发里有Jerome的味道，让他想起春天阳光照耀下的海，那种味道就像是能钻进人的骨髓里。他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能吻一下那卷发，但他很害怕。
　　他从来都没有吻过Jerome，没有。两个男人之间最亲密的也不过是个拥抱或者是握手，何况他们这种一直很恶劣的，互相利用关系。在这一刻Vincent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单纯的，很想吻一吻那卷发。感觉自己嘴唇碰一下柔软的发丝，Jerome根本不会察觉……
　　但他没有，他的下巴靠着那茂盛的，海藻一样绵长柔软的发丝。他恋恋不舍的靠着，希望时间在此刻拉长再拉长。他想自己就这样靠着，一小时也不会厌倦，一天也不会厌倦。

　　他说，谢谢你，Jerome。
　　Jerome开始笑了，他的笑声埋在Vincent的胸口，和Vincent的胸口一起震动着。他笑的停不下来，好像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笑话。Jerome笑得都快咳嗽了，Vincent根本不懂他在笑什么，忐忑不安的耐心等着。
　　Jerome says, never mind.
　　别提它，让它过去吧。
　　什么不对了，不对。Vincent后悔了，他觉得他想说的不是那一句，真的不是。可他想说的是什么来着？那句话好像就在心里，跳来跳去的抓不住。他的口没办法对上他的心，他的喉咙里有个硬块，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Jerome还安静的等着，Vincent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了。机会永远只有一次，抓不住就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下了两级。

　　Jerome靠进轮椅中去，舒服的叹了一口气。Vincent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很烫。Jerome眯着眼睛看着他笑了一刻，轻声开玩笑：“她看起来挺喜欢我们两个。”
　　Vincent抬起眼睛来，想要捕捉Jerome的眼神。但那眼睛已经被长长的睫毛盖住，Jerome半抬起下巴，将脸埋在阴影里。他的手放在轮椅的轮子上，想要驱动着走开。然而他总感觉下一刻Vincent就要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让他留在这里。
　　但是Vincent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