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梁祝，不过一曲荒谬》遥倾

51、恩怨

　　我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梁辅义？”
　　梁山伯上完香转过来正好听到马言昭的这句喃喃自语，却是有几分讶异，“你知道我父亲？”
　　马言昭的失态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色，梁山伯自然是没有瞧出什么来。马言昭皱了皱眉，说道，“只是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梁山伯一怔，缓缓说道，“我父亲当年，曾经是殿试第七名，进士出身，任会稽县令。”
　　马言昭脸色虽未变，我却感觉到他眼中似是一沉。看起来，他应该是真的听说过梁山伯父亲这个人。只是，以梁山伯的年纪，他父亲少说，也是十多年前的进士，马言昭怎么会听说过？
　　这个时候梁夫人却是进来了，为我们一人斟了一杯茶，“家中简陋，却是让你们见笑了。”
　　“夫人客气了。”马言昭温言答道。
　　梁山伯有些讶异地看了马言昭一眼，帮着梁夫人将茶壶放在了桌上。
　　梁夫人笑道，“你们不嫌茶水粗鄙就好。我这就去做晚饭，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定然是饿了吧。”
　　“不用了夫人，我们只是陪着山伯来看看您，这就回船上去了。”梁家的条件看起来实在是不好，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留在这边麻烦梁夫人的。
　　梁夫人佯作嗔怒地望我一眼，“那怎么行，这饭是一定要吃的，莫不是祝公子嫌弃我们家不是？”
　　这话，却是让人再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我无奈地看了马言昭一眼，只见他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就有劳夫人了。”
　　梁夫人自是到厨房去忙碌，河儿自告奋勇地跑过去帮忙了。而梁山伯虽担心母亲劳累，却并没有跟过去。只无奈地对我们笑了笑，“我母亲说，君子远庖厨，从来都不让我进厨房的。”
　　我想，这梁夫人真真是一个极有教养的人，就算不是身出名门，至少也该是出身书香门第。本来嫁给县令也算得上是一桩好姻缘，却不想夫君早亡。她这些年，必是不容易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却仍旧有所坚持，以君子的标准教养着自己的儿子。只是，这一切，又和马言昭有什么关系？
　　梁山伯又有些迟疑地说，“马兄，不知道船是打算何时启程？”
　　马言昭沉吟了一番，说道，“我和云初吃完饭就回船上，你留下来好好陪陪你母亲。明日一早我们再启程。”
　　这回答显然是出乎了梁山伯的意料，他的神色有些激动难抑，“多谢马兄成全。”
　　梁山伯自是出去告诉他母亲这个好消息去了。马言昭又瞟了一眼厅上显目的牌位，神情晦涩难明。只是，此时身处梁山伯的家里，我心中虽有疑问，却是没有问出口。

　　梁家的条件虽然是不好，梁夫人却是款待得十分周到。杀了一只院子里的鸡，一条极其鲜肥的大鱼，还有自家种的蔬菜。满满摆了一桌子，好不丰盛。
　　只是入席之前，梁夫人又取了三支香，对着牌位拜了三拜，态度虔诚而认真，让人动容。梁山伯跟在她身后，也是三拜。
　　完了之后，才招呼众人入席。河儿本是不愿意上桌的，却也禁不住我们地拉劝，最后终是十分不自在地坐在了桌尾。
　　梁夫人招呼着大家吃菜，又解释道，“每日正餐之前拜祭老爷，已经成了我们家的习惯了。让大家见笑了。”
　　“夫人对亡夫之情，让人佩服。”马言昭坐在梁夫人右下，点头回答道。
　　梁夫人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却依旧大方得体，“也没什么值得佩服的。我只是个没见识的妇人，不过是认死理罢了。梁山伯他父亲曾经是会稽县令，只不过还来不及施展拳脚，就……”
　　梁母的语气已然有些哽咽，梁山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地唤了一声，“娘。”
　　“我如今的愿望，就是希望山伯能顺利高中，好继承他父亲的遗愿，修河治水，造福江南百姓。”梁夫人握住梁山伯的手，脸色慈祥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我们，却是不好意思地笑道，“看我！贵客临门，我竟提起了这般沉重的话题。又让你们见笑了。”
　　想起梁山伯初入书院，在书院门前跪了两天两夜，而且日日晨起读书，风雨不改。这背后，竟是这么沉重的，父亲的遗志，母亲的殷殷期望么。我端起酒杯，向梁夫人说道，“梁夫人哪里话，修河治水这般为国为民的大志，是让我们受教了。薄酒一杯，愿山伯一举高中，夫人您愿望成真。”
　　这酒只是一般的清酒，却是不大容易醉人的。
　　马言昭看了我一眼，也向梁夫人举杯，喝了下去。
　　吃完饭之后天色已暗，梁夫人让梁山伯将我们送至了岸边。会稽的码头岸边，不似江宁般繁华，忽明忽暗的灯火，安静得只余潺潺的流水声。码头的船不多，几艘小船零散地系在岸边，但只有我们一艘稍大的船上有灯火和人影走动。
　　此时刘大婶也采购回来了，便让河儿先上了船。我和马言昭在岸边静静地坐着，看天上星和月倒影在河中，摇曳的月影浮光。
　　良久，马言昭才开口说话，低沉的我熟悉的嗓音，“梁山伯的父亲，我是知道的。”
　　我侧头看他，却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沉幽，目光落在河上。叙事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和我父亲是同一届的考生。我父亲是殿试第六而他第七，都是进士出身。但他们俩人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交情并不深。我父亲当时是在江宁太守身边任职，而梁辅义则是会稽太守。他俩人虽无甚交集，却同属江宁太守管制。那一日，梁辅义去江宁向太守述职，却在路上撞破了我父亲母亲的关系。我朝律令，官员不得招妓。这件事可大可小。”
　　是的，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双方达成协议守口如瓶，此时揭过不提，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梁山伯的父亲却死了，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梁山伯的父亲，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而我的父亲，”他的语气顿了顿，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的手段，向来是极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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