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骑士》赤卯

29、协议

　　维多利亚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能够重新办公，另一件大事就找上门。
　　克拉夫与瑟尔德瑞特开战了。
　　克拉夫是阿尔伦与瑟尔德瑞特之间的天然屏障，之前阿尔伦与克拉夫关系也算友好。但国家利益面前，没有敌友，借瑟尔德瑞特的手削弱克拉夫对阿尔伦也有好处。
　　今天会议的议题就是这个。
　　会议桌经过年久，颜色厚重，给会议室里增添沉重的历史感。维多利亚端坐在主席的位置上，施洛塞尔就坐在她的下手。两个人虽然坐得很近，但要看对方一眼却非常难。在诸位大人面前，他只要多转几次头，就会被人注意。
　　但施洛塞尔还是会不时看一眼维多利亚。前两天，她连下床走路都非常困难，被扶着站起来，人就往下倒。那天的事情之后，厨房的人都被拖出来打了，也严加审问。主犯是找到了，可并没有供出幕后主使，在女王的饭菜里做手脚的人只承认是自己失误，不小心把羊油滴到食物里。那天维多利亚吃进去的量绝不是几滴这样简单，主犯不肯说实话，就关进牢房里继续审问，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施洛塞尔担心维多利亚在今天的会议上会撑不住。虽然她保持仪态端坐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只是不时皱一下眉头，好像在思考问题。
　　“陛下，我们现在就应该整备军队，随时做好援助克拉夫的准备。”说话的人是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人，年纪在六十岁以上，但背脊挺直，看起来非常硬朗。
　　“我不同意韦伯元帅的意见，”阿登纳说，“现在事态还不明朗，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
　　亚摩斯将军反驳：“侯爵，克拉夫是我国与瑟尔德瑞特的天然屏障，一旦克拉夫失手，我国的领土也岌岌可危。”
　　“将军，目前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并不知道结果。如果克拉夫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们的领地扩大，对我国也将是直接的威胁。”阿登纳说。
　　作为武人的亚摩斯说话非常直截了当，“如果您为了这种顾略，而不援助友邦的话，总有一天您会不得不跪拜在瑟尔德瑞特国王的脚下。”
　　一名支持阿登纳的大臣跳起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难道您听不懂吗？”
　　“你……”
　　讨论发展成无意义的争吵，内阁虽然不是时常发生这种事情，但一个月总要来那么一两回。施洛塞尔司空见惯，偏头看了一眼维多利亚。她脸色非常苍白，抿着嘴唇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施洛塞尔“嚯”的一下站起来，“我认为这场战争不论是克拉夫或是瑟尔德瑞特胜利，对我国都没有好处。”
　　随着他的发言，屋内的争吵声渐渐弱下来。
　　施洛塞尔说道：“任何一国的胜利都将是对我国的威胁。如果要进行援助的话，我们应该援助弱势的一方，保持各方实力的均衡，以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您说的有道理，”女王在这时开口，“我们应该对此做好准备。阿登纳侯爵，让内阁下发我的命令，各地军队调三分之一到奥斯汀，由亚摩斯将军统一训练。”
　　会议顺利结束，关于克拉夫的战况日新月异的抵达女王的办公桌。。
　　对克拉夫来说，形势不容乐观，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瑟尔德瑞特攻破了。
　　施洛塞尔公爵早上去觐见女王的时候，维多利亚拿这个消息给他看。
　　公爵说道：“安德烈王子应该很快就会来访我国了。”
　　“您这么想？”
　　“克拉夫以盛产矿产著称，其冶金业一直领先于各国，武器也更为先进。这次会被攻破防线，实在可以说是瑟尔德瑞特找到了非常好的时机。克拉夫国王已经年迈，他的儿子们都在忙着争夺王位的继承权，国内不仅人心无法统一，而且因为诸王子的争夺使国力虚弱。”施洛塞尔说，“如果安德烈能从我国借到援军，使国内战况稳定，王位就一定是他的了。”
　　在施洛塞尔说出这句断言的第二天，维多利亚接到消息，安德烈不日将抵达奥斯汀。
　　再见到安德烈时，他的气质和五个月前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的自信中透露出了忧国的肃穆。
　　他单膝跪在维多利亚的王座前，恳请阿尔伦的援助。他的脸上多了一道疤痕，握剑的右手也伤痕累累。
　　维多利亚对她面前的人说道：“您的述求，我听到了，我会在与我的内阁商讨之后，尽快给您答复。”
　　女王将问题下发内阁讨论。次日，内阁的阶梯式会议厅里，大臣们还在就是否要援助克拉夫的问题争论不休。主战派和保守派各执一词。
　　“援助克拉夫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如果克拉夫失手，我国也将承受瑟尔德瑞特的剑刃！”
　　“就算我们打赢了，如果克拉夫反戈一击怎么办？那可是在邻国的腹地，我们孤立无援！”
　　“抱有这种小家子气的想法，您是怎样在内阁占取一席之地的？”
　　“战争这种事当然还是应该稳重为上，一味的只想立军功，将国家社稷放在何处？”
　　“就是为了国家我们才要出兵！”
　　“是为了我国吗？恐怕非常的不是吧！”
　　……
　　会议厅里一片混乱，其中当然不会缺乏人身攻击和恶言相向。争执到后来，并不是每个人一句话的说出，而是数句混合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汇集成了混乱的洪流。
　　施洛塞尔揉了揉额角。照以往的情况，这样的讨论至少得再持续五天，然后由阿登纳发起投票决定。投票之后，内阁再起草方案，等到事情都定下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公爵深知，维多利亚下发内阁讨论的决定是故意的。如果她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一定会召几位相关的大臣开会讨论，最多两日后就要拿出方案。
　　今天晚上还有安德烈王子的欢迎宴会，虽然这是外交的一部分，但那位王子现在不一定有心情参加。
　　宫廷的长宴会桌，可以同时宴请几十人。施洛塞尔公爵的位置一直在女王的右手边，今晚左边坐了安德烈王子。
　　仆人们很尽心的端着餐盘站立在墙边，餐厅的烛光可以称得上是亮如白昼，小提琴低吟的乐曲在空气中飘荡。
　　“作为友邦，对于克拉夫人民的不幸，我们深表同情，我个人感到非常难过。”维多利亚开始了官方的开场白，“当然，我们也非常愿意出兵相助。不过，作为阿尔伦的女王，我也需要对我的人民负责，不能让他们随便去冒生命危险。”最后一句才是这些话里的重点。
　　“这是自然，我们克拉夫想必也会提供出让陛下满意的回报。”尽管受到战争的洗礼，安德烈王子还是保有了必要的斡旋和合理的措辞。
　　维多利亚扬起酒杯致意，“我期待着。现在让我们来享受晚宴吧。”
　　施洛塞尔看了一眼酒杯，理论上女王的酒杯里不可能含有任何有酒精的内容物。但最近他格外的不放心，而且自那天的事情之后，费米勒竟然再没有其他动静。他的儿子现在还在监牢里，离处决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费米勒就这么放弃了？
　　不过，今天的饭菜也不用做什么手脚。正式的宴会桌面上都是符合王室身份的餐点，香煎鹅肝、烤牛肉、香草鱼肉松、烤春鸡、醋焖牛肉、苹果沙拉、果塔饼干……几乎没有一道菜是她能吃的，不是硬的，就是甜的、油的。
　　维多利亚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施洛塞尔转过头，就见她正对着自己笑。施洛塞尔也笑了一下。他的另一边坐着他的未婚妻，施洛塞尔转过头对蕾娜塔说：“如果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晚上您最好再吃点别的。”
　　维多利亚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也对蕾娜塔说：“晚上我会让厨房给您送些吃的。”算是回答了公爵的话。
　　蕾娜塔刚才正在走神，确实吃得不多。这样的宴会，她的马术教练并没有跟随阿道夫侯爵一起来。蕾娜塔听到未婚夫和女王都对她这么说，一瞬间以为她的心思被人撞破，慌张的答个“是”，就埋头切牛排。
　　蕾娜塔还是第一次坐在离女王这么近的地方——这也是由于她是公爵未婚妻的缘故——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好像她一点心思都藏不住。蕾娜塔甚至怀疑公爵刚才和她说话，是不是已经看出她在想着别的男人？
　　公爵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总是想着埃尔文。开始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学得太专心，后来才意识到有点专心的过份了，即使每天都见到那位先生，她还是会止不住的想。甚至有一天晚上，她还梦到埃尔文把她压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他结实的胸口就贴着她软绵的胸，她一点都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期待他快点进行下一步。接着他吻了自己，然后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他毫无保留的占有了她。在梦中，蕾娜塔甚至感到欣喜。但梦一醒来，她就只剩下恐惧。她怎么能做那么不贞的梦？她的身心今生只能属于一个男人！
　　那天，她不停的对自己说，会想埃尔文只是因为公爵回了格尔利茨，埃尔文是他的侍从骑士，所以自己想埃尔文也是因为思念公爵。可是，当公爵回来的时候，她发现事情远不是那么回事。见到公爵的那一天，她突然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蕾娜塔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坏了，她不允许自己这么想。每当她想起埃尔文的时候，她就强迫自己把脑子里的那张脸换成施洛塞尔公爵，可这种做法没成功几次，除非她拼命集中精神，只要稍一走神，埃尔文就迅速占据她心灵的每一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