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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又见猴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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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再怎样磨蹭,一个时辰后,霍秋抱着件绣兰锦衣站在地牢门前,正上下打量这个不知要住上多久的“新房”。
隔壁牢房的癞头猴七见状,幸灾乐祸得嬉笑道:“瞧瞧,这不是咱们威风八面的霍秋霍大人吗!怎么今日沦落到和小人一个处境来,做了隔壁邻居?果然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老天有眼哪。”
霍秋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老天有眼,你却瞎了眼,本官到这里是体察牢情,你这一吃狗屎的叫唤什么,莫不是上几回的教训还未吃够?”
想起以前在霍秋手上吃过的苦头,猴七干瘪的身体抖了抖,眼珠子转了两下,乖乖把头缩了回去,窝在墙角不再吱声。
匆匆进来的李师爷并不知道这一段小小的波折,见霍秋站在牢房门口没有进去,李师爷擦了擦额角上的细汗,愧疚道:“学生已尽最大努力,把牢房布置了一下。大人,你暂且忍忍,或许很快便能出来。”
霍秋已经打量了半晌,缓缓点头称赞道:“你做得很好,本官很满意。”
打扫干净的牢房,显得一尘不染,除了斑驳发臭的墙壁。木板上特意铺了崭新的床褥,连只虱子也找不到,除了偶尔路过的硕鼠。
但总体而言,尤其对一个阶下囚而言,是真的很不错了。
霍秋弯腰进去,左瞅瞅右瞅瞅,末了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床褥上,然后才把怀中的锦衣慎之又慎地叠放在上面。
随后,他抬起头,吩咐道:“本官要沐浴,让人抬个木桶进来,水要新烧的。”
“大人……”李师爷吞吐道:“摄政王的使者特地交待,大人在牢房里的待遇,一切与其他犯人相同。因此不到沐浴时辰,不能为大人准备热水…还有木桶。”
由此可见,光是将此间牢房布置成这般光景,李师爷确实尽了很大的努力。
犯人在每个月末才能有一次沐浴的机会,眼下才是月头,霍秋明白,很有可能在被放出去前,他都不会有机会舒舒服服得净个身了。
[我说那个白眼狼怎地变成了菩萨的心肠,原来在这里等着下套!]
腹诽无用,霍秋咬咬牙,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等下,让雷廷过来见我。”
李师爷吞吞吐吐道:“大人…住牢期间,不准任何人前来探视,尤其是衙门里的人。”
霍秋翻了翻白眼,不快道:“还有什么不许的,你就一块儿说出来。这样一点一点吐出来,说的不嫌烦,本官听得可是累了。”
见自家老爷难得大度,李师爷先憋足了一口气,旋即噼里啪啦,口吐莲花。
“其他的也没什么,就是伙食这一块,虽然和其他犯人不同,但送来什么便只能吃什么,不许大人挑食,更不许要挟别人加菜。哦对了,还有一点,狱头若敢偷偷给大人送酒,就让学生回老家喝西北风。”
等李师爷说完,牢房里有瞬间的安静,随后便传来霍秋的震天怒吼:“去他姥姥的!”
把李师爷轰走后,霍秋憋着气面朝外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件幽兰锦衣,闭目静思。
通透的牢房里,这些举动被一直偷偷留意着的猴七全部看在眼里,只觉着霍秋这样半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模样,既可怜又讨喜,总之让他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瘙痒。
“真他娘的要命!”猴七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暗自念叨:“长成这副模样,这种身段,做县太爷真娘的浪费!老子就不信他没被男人干过!”
咽了咽唾沫,眼珠子又转了几下,猴七色胆包天,不怕死得凑到两个牢房的中间隔栏处,双手抓着木栅栏,冲床上的人喊声。
“霍大人,霍大人?”
霍秋无心理他,猴七却坚持不懈得声声叫唤,逼得霍秋不得不睁开眼。
“再叫,就让人把你的舌头拔了。”
猴七恬着脸问:“霍大人,你还记不记得草民的那件案子?”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只要摄政王一天在剡水县待着,不管什么案子都不准审,你没长耳朵吗。”
猴七讪笑道:“那就当这是草民陪大人唠嗑,不当真不就成了?”
霍秋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往猴七的方向看了一眼,兴致缺缺道:“听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
猴七被这一眼看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对霍秋的那些不中听的话也就毫无怨言得全盘照收。
“大人肯听,是草民莫大的荣幸。”
猴七还待说几句溜须拍马的话,却见霍秋耷拉着眼皮子,又要倒头睡下去的光景,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
“大人查那案子,到贺府的那个管家,贺平自杀,这条线就给断了不是?大人,不是草民胡猜,贺平顶多是别人的傀儡,他没胆干出私售官盐,瞒上欺下的事——他背后肯定有主使者。”
“猴七,说话要凭证据,如你这般,便是含血喷人。”
猴七见霍秋不信,有点急了。
“大人你别不信啊,草民曾和那个贺平一起上过青楼,还喝过花酒,他有多大的胆子草民还能不清楚!?他、他…他连个小倌都不敢睡,瞧他那副畏缩的熊样!指不定是个阳痿!”
“猴七!你要是管不住你的嘴,就干脆永远别说话!”
猴七惊觉适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又让他原形毕露,于是赶紧认错,左右开弓,刮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大人,草民知错!不该又说这些浑话,脏了大人的耳朵。”
说话间,却偷眼去瞧霍秋的脸,内心觉着自己真是着了魔,连对方那明显不悦的神情,看着竟也格外赏心悦目。
霍秋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停下,问道:“贺平的胆子既然如此小,贺瑞贺大人又怎会让他做了贺府的管家?”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如何管得住下人。
为讨好美人,猴七搜肠刮肚,把肚里的那点货色一古脑儿倾倒出来。
“草民听说,贺平原是贺大人的一远方亲戚,特地从乡下把人提拔上来。不过贺平做这贺府的管家,也不过数年的光景。”
“难怪,难怪贺平死后,贺大人还去他老家探望贺平的一家老小,原来还有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
“贺大人去贺平的老家?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
“数年前,贺平被提拔上来后没多久,就把全家老小从乡下接了过来。但这几年贺平家的人死得死、走得走,就落了他这天煞的一个,哪里还有其他的家人?”
霍秋半信半疑:“你可确定?”
猴七指天划地,就差没能掏心掏肺了。“千真万确的事!有次贺平醉酒,还抱着草民哭诉,说是否因他帮着干了坏事,所以才遭此天谴,全家就死剩他一人。”
霍秋微微眯起眼,笑了笑,道:“猴七,你这故事虽算不得精彩,但也帮本官打发了一些无趣。你想要什么?”
猴七见过霍秋的笑容,那真正是堪比春花。但那次鬼迷心窍后的结果,是差点死在霍秋的马蹄之下。
可叹这好色猴七,却好了伤疤忘了疼,被这一笑彻底勾去了三魂七魄,全然忘了身在何处,面对的又是何人。
猴七痴迷得把手伸过去,喃喃道:“霍大人,你让草民摸摸你的脸,草民死也无憾了。”
闻言,霍秋果然靠了过去,眉眼弯弯。
猴七几曾见他如此乖顺过,一颗狂烈砰跳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阵阵发晕,仅存的最后一丝警觉也抛诸九霄云外,只待尽情抚摸那仿佛吹弹可破的羊脂白玉。
然而,仅在转瞬间,便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地牢里传出猴七凄厉的惨叫声,把正在饮酒的狱头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来察看发生了何事。
只见牢房内,猴七抱着被折断的右手,已经痛得面无血色,泪水和汗水模糊了整张脸,口中只知发出倒抽的凉气,和不自觉的抽泣声。
一旁的牢房边上,霍秋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神情,眼底甚至还残留了些许笑意。
漠然看了眼匆忙过来的狱头,形状姣好的唇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不吸取教训的蠢物,不值得同情。”
狱头惊疑不定,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大人,这是……”
“无事。”霍秋扭头走回床边坐下,想了想,说道:“他的手可能摔断了,雷廷捕头懂得接骨之法,让他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