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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画地为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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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亮得晚,让贪睡的人肆无忌惮得赖床不起。
直到日上三竿,从黑甜乡中迟迟醒来的霍秋,揉着惺忪睡眼慢腾腾得开始穿衣。眼角余光偶然瞥见右手手背处,但见莹润的皮肤上一抹醒目的红艳,生生刺瞎了知县大人的双眼。
“哼哼,哼哼哼。”
卧房内,一声声阴冷的笑声回荡,令闻者不寒而栗。
曾受过不少荼毒的人,开始自觉地回避那一片危险地带。
刚巡视回来的雷廷也想从善如流,随众衙役重新外出,借吃饭避祸端,却仍是不幸被知县大老爷的通天眼窥去,指名道姓得要人。
于是,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雷廷一步一步踏入漩涡的中心。
雷廷进去时,霍秋正往嘴里送第一口饭,抬头瞅了一眼后,手上不停,又夹了筷菜送进去,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也就嘟嘟囔囔,口齿不清。
“嘬。”
雷廷坐下,等待下文。对面的人却不再说话,只埋头苦吃。
一碟子红烧肉就着蘑菇炒菜心,哧溜哧溜下肚,霍秋觉得渴了,再偏头喝下热乎乎的番茄蛋花青葱汤,顺便又扒了几口香白的米饭。
屋内,可谓是饭菜飘香,勾人馋虫。
“咕噜咕噜。”
雷廷的腹中传来打鸣般的轰响,霍秋立即用犀利的眼光瞪了他一眼,似在责怪对方打扰自己用饭的雅兴。
雷廷苦笑一下,随即闭上双目,不去看不去听,暗自运气周身,压下腹中空空如也之无奈,只求安然度过此关。
一炷香又一炷香,霍秋终于吃了个囫囵圆饱,摸着明显凸出一块的肚子,心满意足得打了个饱嗝。
雷廷忍不住念叨道:“暴饮暴食,有伤身体。”
“鸡婆。”霍秋又打了个嗝。“本官只要一想到你饿着肚子干瞪眼,就胃口大开。说到底,这还是你的责任。”
“是,是,大人言之有理。”雷廷见霍秋摆出一副不讲理的模样,只得苦笑问:“不知属下又是哪里惹得大人不开心?”
“不开心?没有啊。本官酒足饭饱,心情舒畅,自在逍遥,哪里会不开心不高兴不痛快!雷大捕头,你说是不是呢?”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雷廷越发确信,眼下自家的知县老爷的心情,的的确确很不愉快。
果然,就听对面之人口风一转,不怀好意道:“只不过,昨夜有一只蚊子飞进来,在本官的手上咬了一口,你看。”
霍秋“刷”得亮出右手,手心向内手背向外,直直竖在雷廷眼前。
如玉葱一般的五指齐刷刷在面前亮相的眼感,还是相当不错的——雷廷扪心自问——如果忽视掉手背上那块红红青青的痕迹的话。
“这是…蚊子咬出来的?”涉及的范围未免大了些。
“不是蚊子咬出来的,难道——”霍秋面色一冷,阴沉反问:“——还是人抓出来的吗!”
[看来,不无可能。]雷廷在心里下结论道。
“大人,敢问是何方蚊子如此神通广大,在冬日里竟也敢出来骚扰?”
冬日……霍秋突然被噎了一下,干咳数声,厚着脸皮,继续他的歪理之路。
“蚊子不问出身来历。雷大捕头,让本官的卧室成了蚊子的观光地,对于此事你可知错?”
“哈?”观光地,难道不是“一个”夜闯者?
雷廷见霍秋脸色不豫,颇有若不承认便山雨欲来的态势,便虚心扛下责任。
“属下戒备不严,令大人受到惊扰,日后自当加强巡逻力度,莫说蚊子,连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过。”
霍秋这才满意得点头:“失职之过,就从你的俸禄中扣除,以示惩戒。另外,从今夜起,你就守在门外罢。”
“大人。”
“怎么?”霍秋掀掀眼皮子,“一日抓不到那只大蚊子,你就给本官一日守在门外。有何不妥吗?”
“……并无不妥,属下只是想提醒大人一声,早些时候摄政王的侍卫来过,见大人酣睡不醒,便留了话给李师爷。”
霍秋“嘿嘿”一咧嘴,满不在乎道:“什么话?”
“李师爷说,这话只能亲自和大人讲。”
“秀才就是酸,一点点事情也要弄得神神秘秘。”
“李师爷正在书房中等候大人。”
在书房里耐心守候的酸秀才李师爷,从日出一直等到日头开始西斜,才终于见着正主,一步三摇得晃进来。
“大人。”
“嗯。”从鼻孔里出了声,算作回应。“使者留下什么话?”
在霍秋未来之前,李师爷已经斟酌了好半天,到底该如何表述才能不伤到对方,犹豫半天之后还是决定原话转告,毕竟以自家县太爷的面皮之厚,区区小惩只怕根本撼动不了对方的半分毫毛。
“使者有言,霍大人若不去行宫,那便画地为牢,自行去县衙府的地牢里思过。没有摄政王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来。一旦踏出地牢一步,将由摄政王亲自来处置,杀刮不论。”
霍秋一挑双眉,暗自奇怪:画地为牢?他何时变得这般仁慈?
“大人。”
霍秋挥挥手:“知道了,等到晚上,本官自会前往。”
“大人,”李师爷倍感为难,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下命令的,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新贵摄政王。“使者还有话,若学生不能在晌午前送大人去该入之地,便当自行去领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喔?”霍秋惊讶得朝外望了望天,随后缩回脖子,满不在乎道:“如今早过晌午,再怎样这顿板子也逃不过去,你自行去领罢。”
李师爷欲哭无泪:“大人……”
霍秋被李师爷弄得心里挺烦,此时既知摄政王的目的,便不再纠缠,拔腿便往外走。
李师爷见状,立即亦步亦趋得跟上,嘴里还不忘督促:“大人,你要去哪里?别忘了画地为牢啊。”
“本官知道了!”霍秋简直想捂住双耳,“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不想再听酸秀才啰嗦的霍秋,在落荒而逃前丢下一句准话。
“李师爷李先生,劳您帮本官收拾点东西,一会儿我就画地为牢去!回见!不送!”
李师爷怔怔站定在原地,目送霍秋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处,一种既心疼又无奈的矛盾感充斥心头,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很快便消逝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