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耽美]霍秋》蝴蝶悟空

17、第十七章 知我何求

　　夤夜时分，万籁俱寂。
　　沉沦在梦中的霍秋却睡不安稳，眉峰紧锁，低低的呻吟在不断梦呓。
　　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黑漆漆得没有一丝光。霍秋只有拚命往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停下。走廊的尽头，逐渐有亮光照进来，霍秋一鼓作气，冲进光芒里。
　　和煦的微风轻轻吹拂过面颊，带来阵阵幽香。豁然开朗的眼前，一位身穿明黄缀兰儒衫的青年男子正手执书卷安静地阅读。对于突然出现的霍秋，不见男子惊慌，反而毫不吝啬地向他展开一贯的温和笑容。但在看清霍秋的神色后，温润的眼神化作惊愕，以及难以掩饰的心疼。
　　“小秋，你怎么哭了？”
　　霍秋闷头扑进男子的怀里，听到对方温和的嗓音，忍了许久的委屈和伤心瞬间决堤，呜咽着哭起来。
　　“锐，锐！爹他…二娘派人送信来，说爹昨晚走了…呜呜…呜呜…”
　　霍秋哭得撕心裂肺，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眼睛肿得像兔子，脸颊红得像猴子屁股，完全没有了素日里调皮捣蛋、戏谑坏笑的模样。
　　太子李锐轻抚不住抽动的肩背，无声得安慰他。
　　自古以来，君王最忌惮的不是佞臣之流，反而是为皇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所谓功高镇主，即便臣子并无二心，多疑的君王却总是猜忌。
　　霍将军戎马一生，对皇上忠心不二，只叹英年早逝，战死沙场。
　　“人死不能复生，小秋，你不要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霍秋豁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令人怜惜，眼神却格外凌厉。
　　“爹不是死在沙场，他是被人害死的！锐，我要查出真相，为爹报仇！”
　　“小秋，你怎知……”李锐被霍秋眼中的恨意，和他所说的内容惊到。
　　霍秋的脑海中闪过二娘信中写下的只言片语，从乱麻中理出头绪，把心底的怀疑向李锐和盘托出。
　　“二娘在信中曾经提到，爹的箭伤在腋下，并不致命。而且箭上无毒，受伤后随军大夫立即做了处理，也说无有大碍。但不过短短数日，伤势却急剧恶化，赶回京畿的当晚更因大量出血而伤故……”说到此，霍秋含泪咬牙道：“我爹的身体一向强健，若非有人暗中加害，不会这般轻易丢了性命。我明日就要出宫，揪出幕后凶手——血债血偿！锐，你帮我！”
　　霍秋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心胸不大且睚眦必报，对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决不手软。这些年若非有敦厚的太子约束着，不知还要闯下多少祸端。
　　如今，最亲的人无端端遭了横祸，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怪身为人子的霍秋怨恨难平，定要血债血偿了。
　　然而，李锐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不可以！”
　　“为什么！？”
　　“小秋，若你推测为实，这幕后之人绝非易与之辈，我不想你有危险！”
　　“有你帮我，便不会有危险。”
　　“小秋……”李锐还想再劝，被霍秋狠瞪了一下。
　　“父仇不共戴天，若我不能查明真相，还爹一个明白，此生枉做人子！”
　　愤慨的声音陡然转软，霍秋暗了眼神，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可怜巴巴道：“锐，你忍心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中，终日不得安宁吗？”
　　明知这份可怜中，恐怕只有三分是真，七分是以此要挟，故意要让他心软，李锐却偏偏无法抗拒。
　　沉默了良久之后，李锐终是缓缓点头应允下来。

　　隔日，李锐上表父皇，称其欲沿江南一带，辗转北行，去往各地体察民情，为朝廷分忧。德宗皇帝素来喜他温厚纯良的性子，又念在能有此孝心，欣然准奏。
　　李锐察言观色，婉转提出欲顺带霍秋出宫，一来回去一趟将军府为父上香拜祭，二来可以一起上路，让这可怜的失牯之人散下心。
　　皇帝对这个身份相当于半个质子的顽劣少年到底是印象深刻的。彼时南风虽令人不耻，但当世却也有不少达官贵人精于此道，且乐此不疲。太子年及弱冠，身边却尚无侍寝的宫女，如此洁身自好，在皇宫中实属难得。太子既喜爱这个少年，只要不出大碍，皇帝也乐于把这个已失了质子作用的惹祸精送出宫去。

　　太子这边进行得顺当，但是当霍秋知道李锐和他一起出宫时，委实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打算问李锐借几个暗卫来使唤，却不想不但暗卫到手，更附赠如此贵重的太子一枚。
　　“锐，宫外很危险，我不准你出去。”
　　虽然他在李锐面前拍胸脯保证没有危险，但此次出宫查真相，必定凶险暗伏，霍秋怎肯让李锐陪他涉险。
　　霍秋今年已经快满十六，个头长了不少，几乎和太子一般高。这些年他上窜下跳，只有在喜欢安静的李锐身边才会消停片刻。因此两人虽都是瘦削的体形，但比起偏爱儒风的太子来，年纪稍小的霍秋却显得更结实一些。于是他常把文弱的李锐看作需要自己保护的对象，不肯让对方受一丁点的委屈。

　　李锐见霍秋一脸的担心与不赞同，安抚地想摸一摸霍秋的头发，被后者不悦地躲开。
　　“别想再用这招蒙混过关！”
　　昔日他俩一旦拌嘴，好脾气的李锐总是让着对方。若是霍秋得了便宜还想卖乖，李锐便会像如此这般安抚倒毛的小猫，只要把他撸顺得舒坦了，这一关就算过了。
　　听到霍秋不满的抱怨，李锐不禁莞尔一笑，道：“与其在宫中提心吊胆地担心你闯祸，不如一路跟着，万一有事也能照看着点。”
　　“锐…”霍秋抽了抽鼻头，叫了一声后沉默地把头埋进李锐的胸口，双手环住对方的腰背。“如果我有亲兄弟，那个人一定只有你！”
　　李锐也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柔软乌黑的发丝上，闭上双眼久久不语。
　　仿佛地老天荒后，才有微不可闻的一记轻叹：“我该如何做，你才会知我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