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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10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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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一天，李清已经完全没有当初上船时那种新鲜感了，所谓的游轮旅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虽然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时不时的还是会感慨一下古代的交通效率过于低下，怪不得名人雅士们都热衷于修建园林房舍，寄情于庭院楼阁，整天窝在家里写诗作画，实在是因为出门太麻烦了。
尤其离开长江，入了内河之后，因为已经入冬，水位下降，在很多航段他们只能靠几百名纤夫日夜不停地换班拉纤，以龟速前进。
好在，再怎么慢，也终于快到了。
自从进入北宋境内，一路有数个关卡盘查，作为一个旁观者，李清明显能看出大宋水师军容整肃、装备精良，与南唐水师那种松散懈怠的样子完全不同。
船队终于在一个军用码头靠岸了，这里离汴京尚有百余里，但因为他们带着的龙骑禁军是不被允许带械入京的，只能在这里停下，大宋派了礼部侍郎罗沛前来迎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同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没有穿官员品服，却是直接进入宝船内室拜见了韩王与公主。
李清悄悄问崔桓：“这人是谁？”
崔桓笑道：“他呀！是范相的儿子，范大人虽因老迈已辞去宰辅之职，但在朝中仍极有威望。这位范华公子是他知天命之年得来的宝贝儿子，极为宠溺，所以一直没有让他出仕。”
李清又看了看那位范公子，见他相貌中庸，但说话语速很快，神情有些急躁，与崔桓那种恬然自若的样子很不相同，不免又问：“那他怎么和我们这么相熟？说话毫不避忌的？”
“他的母亲是南唐的一名宫廷舞姬，被辗转送与范相做妾。”崔桓的笑容带有一丝嘲弄：“这么说吧，他和我一样，是半个南唐人，所以。。。。。。”
所以什么，他没有说下去，李清也不追问，只默默坐到一边去了。
范华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毫无兴趣，只拜见时望了一眼，觉得比想象中漂亮些但也算不得绝色，便不在意了，他满腔热情都指向韩王一人，好像是已经憋了很久的话，从落座开始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殿下此番入京，我已等候多日，原只怕路程上有耽搁，十分悬心。。。。。。前日信上所书之事，我已大半办妥，该联络的几位大人也都一一拜访过，不知道殿下何时安排与他们约见？”
不等李从善应答，崔桓先笑道：“范兄也太急迫了些！殿下与公主舟车劳顿，还没入汴京城呢！好歹也要等我们住下修整一番，再去拜客也不迟啊！”
范华正说的兴起，哪里理他，只冷冷地瞥了眼，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崔兄这么悠闲的，令舅父赵普大人现已授门下侍郎兼平章事，权倾朝野，不论何事，只要令舅出个声，没有办不妥的，崔兄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像我等如此辛劳了！”
崔桓把羽扇往腿上一拍，“啊！对对对！我哪里比得范兄，据说上个月，范兄一连十几日都住在飘香阁的头牌玉翘姑娘那儿，忙得连家都不回了，当真辛苦极了！恰好，这次从南边来带了上好的金鞭鹿血酒，温阳补肾那是再好不过了，范兄可要拿几瓶去？”
李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范华面带愠色瞅了她一眼，朗声道：“我不像崔兄，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不过是借用玉翘姑娘的地方接待客人而已，韩王殿下知道，玉翘是秦淮名妓水玲珑的妹妹，为人雅重，是可以信任之人。。。。。。”
“是是，能入范兄法眼的，又怎么会是那起庸脂俗粉呢？听说飘香阁一年的脂粉钱就要耗费数万金，只怕有一大半是范兄支持的吧？令尊还真是宦囊丰足。。。。。。”
“家父还尚有些薄产，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两人一来二往，打了半天嘴仗，正事却没谈一件，李清发现这两人虽然品性不同，但嘴皮子却都是一样的溜，她偷眼看向李从善，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见他的眼中露出的一丝无奈，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涩，她多想告诉他们：这一切不过是无用功罢了，你们是不可能挽救南唐于水火的。。。。。。
忍住，起身告退，让这些男人们去尽情地讨论军国大事吧。
她回去舱室里看了会齐纨她们收拾东西，又无聊地踱上甲板，恰恰看见柳舒云裹着一身狐裘立在栏杆旁，像是在欣赏风景。
“舒云！你在看什么？”李清笑着招呼，虽然近些日两人愈加有些疏远，但她仍是不想彻底丢开这个朋友。
“见过公主。”柳舒云规规矩矩地行礼，微笑道：“没有什么，不过是看他们在搬东西而已。”
李清往下看去，果然甲板上许多人在将货仓里的贡品搬运到几艘小型货船上。
“听说我们明日就要换小船沿着汴河入京了，也不知京里的宅邸都收拾妥了没有。”
李清笑道：“你呀，现在一张口就是当家主母的派头，放心吧！不是说你那表哥一行人已经先行去安排了，肯定没问题的。”
“公主又拿我取笑，我一个选侍出身，哪里配呢。不过是先暂时帮着料理料理，待日后韩王殿下纳了哪位公侯小姐做了新王妃，那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呀！
李清干笑两声，不想搭理这个话题，转身又去望着甲板。
舒云却是谈兴正浓，又赶着笑道：“说起来王妃之位空悬已久，也不知道殿下会取中何家女子，公主与殿下兄妹情深，不知道是否听得殿下提过？”
“他。。。。。。他近来这么忙，怎么会提到这些事呢？而且，”李清朝她望了一眼，正色道：“你已经是韩王良娣，难道真的这么想他纳新王妃？”
柳舒云大约没想到会被这么直白地顶回来，愣了一会儿，笑道：“我深知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有那起偕越之心呢？”她轻咬银牙，重重地点明“身份”二字。
眼前的柳舒云早已不是那个躲在人后怯生生不敢多话的侍妾，她不但不再需要自己的安慰和照拂，甚至已经掩饰不住敌意。
李清心中明白，毕竟，自从回到船上后，李从善待自己更加亲厚，甚至有旁人在时也不过多避忌，已是引人侧目，虽然下人们慑于王府规矩不敢妄言，但私下只怕还是会有些风言风语。
“舒云，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忠于内心，冠冕堂皇却违心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免得日后打脸，你说对么？”
虽然不想失去朋友，但不代表要做一个圣母白莲花，李清朝她点点头，笑着走开了，自此，那曾经烛下针线，亲密扶携的闺阁之情就随着冷冽的江风烟消云散吧，有些惋惜，但她并不后悔。
第二天，因贡品太多一时还装不完，崔桓先带着女眷们登上小船进城，近百里的路程，船行一天一夜才上岸，换了马车，入城门时天已黑透了。
但是！！！李清她们顾不得一路辛劳疲惫，全都趴在马车窗前，不时发出哇喔的赞叹声，这东京汴梁实在是太太太繁华了！
南唐的都城是沿袭唐制，内设坊街，平日里，一到暮鼓时分，几条主干道便要宵禁，坊门也要上锁关闭，虽然后来因为风气奢靡，防备松弛，到了节假日期间，也会开放宵禁，之前李清他们出去夜游那次便是如此，但和汴梁一比，那绝对是小县城和上海滩的区别了！
这绝对是一个当代最繁华的大都市，宽阔的街道，熙攘的人流，高低鳞次的欢楼，堆满了南北货的地摊，酒坛子堆满门口的酒肆，各式吆喝声，丝竹吟唱声交织在一起，竟有着奇异的和谐感。
她们都觉得马车行得太快了，还未来得及看够，车队便转入一片住宅区，与外面喧闹的街市不同，这里整洁幽静，明显是高官府邸的集中之地，又转了两转，他们停在一座青瓦白墙的门楼前，正面四扇黑漆大门，并无任何匾额，只在两边挑着暗黄色明瓦灯笼。
几个早已等候在此的侍从上前引领，李清看了看，其中有几个面熟的，正是之前被派出的那些随员，柳舒云的那个堂兄也在里面。
柳舒云当先下车，与柳立仁等谈了几句，崔桓和李总管也走了过去。
李清一心想快点参观，顾不得和他们闲谈，就往里走，穿过门厅，绕过一道影壁，才发现这座别院虽然外观低调狭小，但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虽然是夜晚，但也能看到院落房舍层层叠叠，游廊花厅回环相接，隐隐绰绰还可望见后面园子中的亭台楼阁和古树！
她还想进到正厅瞧瞧，却见这里的侍女仆役来回飞跑，乱哄哄的，几个领头模样的还在不断地呼喝指挥，显然虽是已经提早派人过来安排，但明显这里并没有收拾妥当。
原来，这别院是南唐皇室早年购入，以备王公进京朝贡时入住，所以平日大部分时间都是空关着，只留了管事仆役看守。从来的旧弊，这些人难免监守自盗，乘着主人不在就偷卖典让，甚至把房屋园子出租出去生利，每次来朝贡之期便得重新修缮庭院，添置购买大量物品，乘机从中中饱私囊。往年都是三年一贡，前年邓王才来过，谁知这次却提早了一年，韩王又来了，这下他们慌了手脚，自接到消息起便赶着腾清房子，修理打扫，可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完备。
柳立仁等人早几日到达，一面去接洽京中旧人，一面赶到别院，见到这番情景也只得催赶着收拾。
“回禀公主，韩王给公主安排住在园子里的绮梦轩，只是那屋子原本的火墙裂了缝，才赶着修好，今夜还烧不得火。这北地比不得金陵，夜里凉风侵骨，不起火墙只怕睡不得。”柳立仁上前回道。
李总管也是急得上火：“公主您瞧瞧，这帮子奴才一点儿不得用，到这时候了还出这纰漏！我定要回了韩王，好好地教训他们！”
那几个管事的听了，忙过来哀告求饶。
李清倒无所谓：“没事的，不管哪个屋子，先收拾出来我就先住哪里呗。”
崔桓笑道：“你倒省事，只不过你高看了这帮子人了！只要是要烧火墙的屋子他们一间都没收拾出来，只有柳良娣住的落霞阁是仿南方的样式做了暖阁，放了熏笼倒还住的。。。。。。”
柳舒云忙道：“若公主不嫌委屈，就住了我那儿吧。我不拘哪里的偏房挤挤罢了。”
“这怎么行？你身子不好，又旅途劳顿，自然要好好休息。不如，我去外面找个旅店先住两天也行。”
李总管和齐纨忙嚷着不成不成，公主如何能住店去！
“停停！”崔桓笑道：“你们也容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今日天色已晚，就请公主先随我回家去，暂时委屈几日，等韩王到了，这里也都归置齐整了，再搬回来，如何？就这么定吧！”
李总管听了也忙附和：“是是，崔公子的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公主过去住几日极为妥当，老奴在此处督着他们尽快收拾，不过三日保准弄得妥妥当当！”
大家都已是人困马乏，这夜里站在外面一会儿都冻得瑟瑟发抖，李清自然不便坚持，又想着去崔桓那里不宜铺张，便只带了齐纨小佩两名侍女，炎一人护卫，上了马车随崔桓往其舅父赵相的府邸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