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同性相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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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晴川悲哀地发现，无论哪个行业总是会出这么几个削尖了脑袋不遗余力拼抢三/八红旗手角色的人物的，古今亦然。
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美目含愁，打扮得楚楚可人，一张口却字字诛心，绵里藏针，吐出来的无不是置她于死地而后快的意思。这种不加掩饰的仇恨，让从来第六感都以迟钝出名的她一阵毛骨悚然。
难道她们之间有过什么不可调节的深仇大恨？
又或者以前的自己曾对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以至于当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会如此激动？
无助地瞅向解语，握着她的小手下意识地紧了一紧：大姐，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解语无奈地回握，手心内已是冷汗涔涔。
真没想到原以为必死无疑的晴雪居然能侥幸得生，还误打误撞地回到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不由狠狠地瞪了一下身边不知所措的小人儿：卖身契还死死攥在金妈妈的手里面没去衙门申请吊销呢，却又自投罗网地跑回来了，这算是笨还算是呆！？
而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无所适从的样子，芸妍终于有了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被压制这么多年的痛苦，今儿终于露了个口子能让它好好发泄一下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相处的关系模式总是让人理解不能。
两个人可以因为讨厌同一样事物而好得跟什么似的，却也能轻易因为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而撕破友情，翻脸不认人。
哪怕那个男人根本是对谁都没有感觉（e.p：樱和井野）。
教坊司美女如云人才济济，想要按照正常步骤出人头地，依芸妍的能耐，还得熬上几十年。
而女子就那么几年的韶华芳龄，过了，就是过了。
芸妍资质不好，天生缺乏一种艳压群芳的气场。用金妈妈的话来形容，就是生来小家碧玉的命，撑破天只能配在大家闺秀身边当当陪衬的绿叶。
芸妍不服。
见多了姐妹因为才色平庸或者是犯了错被妈妈赶去偏院服侍马夫走卒的命运：呆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里，连油灯都不舍得多点一盏。整个屋子里的摆设就只有一张床，上面堆着的棉絮不但发黑，还散发出一阵阵恶心的酸朽味。
那种如蛆附骨的恶心感，常让她噩梦连连。
所以既然注定了以身事人，何不努力坐到魁首的位置，住金碧辉煌的小院，有专门的丫鬟伺候，谈笑有贵客，往来无平民？
于是芸妍发狠了习琴描画，研棋修书，又苦练媚态，站行坐卧无不做到娇柔可怜，终于凭着“病西施”的名头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但是她前进的道路之上始终笼着两道阴影：现在的解语，和未来的晴雪。
晴雪是和她一起被卖进教坊司的。
她比晴雪大五岁。
彼时的晴雪灰头土脸，身子瘦瘦巴巴的。听说是某个家的庶女，因犯了罪折进了卫所里。几个大点的姐妹都遣去了南京的教坊司，偏这一个被金妈妈慧眼识中，巴巴地带来了扬州。
也不知金妈妈从哪里打听到现下流行的是秦淮李香那样忠君爱国的烈性儿，为惯出晴雪一身铮铮傲骨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清军前来抓人的那天，芸妍特意去晴雪院子里挑拨了几句，果真就看到她愤怒地冲上前院找满人搏命去了。
可怜金妈妈在后面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也拉不住晴雪前去送死的脚步。
就算晴雪大难不死又如何？芸妍看着周围一群义愤填膺的脸，心中暗笑。
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会在嘴上做漂亮文章，素来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惯了的人物，好不容易给他们抓到了一个值得抨击的对象，可不要好好把握住？
而颇有维护之意的解语，怕也会被晴雪连累得成为众矢之的的吧？
被众人瞪得寒毛直竖的艾晴川并不知道芸妍在打些什么歪主意，她只是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也不知道是第几千遍呼唤朱雀的名字，可是体内深处那个熟悉的气息，丝毫没有动作的迹象。
难道真要让她一个人来面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
不要啊……她习惯过总有人替她的莽撞收尾买单的生活了。
朱雀靠不住，艾晴川又把哀求的眼神投向了已经向旁人了解了事情大概的刘端午：行行好，无论说些什么都好，先把这一关混过了吧。
刘端午点头表示收到。
“这位姑娘，你怕是对我们小姐有什么误会吧。”刘端午向芸妍行了一礼，道：“我家小姐之所以能承蒙史大学士夫人的青眼，悉因她领军围剿建虏，又以一己之力格杀豫亲王多铎的原因。既全了史督保扬城百万生灵的遗愿，又慰了他忠烈殉国的壮举，这才破例收了我家小姐做的义女，和小姐的出身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又目光如炬地看向人群：“我家小姐以弱龄少女之身，救扬州于兵败人亡之困，如此深明大义、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各位却在此耿耿于怀她的过去，岂不肤浅？”
对嘛，这才是亲兵该有的气势嘛！骂死这群老不死的，看谁还敢用那样的眼神挑衅她？！艾晴川见刘端午反攻有效，乐得在内心直鼓掌。
一边的解语却没有这么乐观的心思。她素来谨慎机敏，只觉得刘端午一番言辞虽说得漂亮，却少了几分心机，无形之中更坐实了晴雪“过去”的确有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位壮士真是好口才。”也不给解语回旋的时间，芸妍直接就接上了话：“晴雪妹妹养在司中若许年，我却从不知道她有一身救国杀敌的好本事。既然连堂堂八尺男儿都杀得，想来晴雪妹妹那次也是靠杀光了清兵才得以脱的困吧？只是不知道为何和妹妹一起被押出去的几个姐妹，最后却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芸妍！也许她们出门后就去了不同的地方！”解语皱眉相斥：“本来都同是一司的姐妹，何以要做如此咄咄逼人之态？！”
“就是！那天我救了这么多人，偶尔救不来几个也是有的！”毫不客气将朱雀的功劳揽在了身上，艾晴川不假思索地回嘴道，直听得众人哗然。
什么叫救了这么多人，什么叫救不来几个也是有的。且不说佛曰众生平等，就那语气中居功至伟的嚣张，也让人忍不下去啊。
解语无言，只觉得一月不见，眼前素来伶俐聪明的晴雪竟蠢笨至斯，真是不可理解。
不用芸妍继续出言离间，就有一男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艾晴川鞠了一躬，道：“再下席璟，久闻姑娘只身前往清营，感化叛军奋力退敌的仙举。璟亏为男儿之身，竟不及姑娘英勇之万一，实乃愧不可当。”
艾晴川见眼前的男子毕恭毕敬端庄有礼，相貌英挺又颇似自己臆想中小八的感觉，花痴之心不免泛滥成灾：“免礼免礼，那个，你还是长得很帅的，不用妄自菲薄啊哈哈（总觉得作者某一天的智商也会拉成艾晴川的那个下限-- ）。”
席璟受到公然调戏，一向自持的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尴尬和暗怒：“璟仰慕姑娘的武艺，镇日里听那茶楼博士说得好不威风。不知姑娘可否小试几招，令璟开开眼界？”
众人心里暗笑，茶楼的博士那是什么角色，不就是靠着一张嘴吹么？
早听说什么女仙什么女侠都是些朝廷编出来的噱头，眼前这小姑娘弱弱小小，难道还真能像书里说得那样以一当千不成！
“我，我，我……”艾晴川暗叫不好，她自己有多少斤两她再清楚不过。那些风光在外的名头都是朱雀的功劳，与她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我，呃……大家闺秀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舞刀弄枪？于闺誉不合！”艾晴川被逼到绝路，倒是想出了这么一个万能借口。
倘若徐嬷嬷站在她身边，估计听到了这句话后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艾晴川居然还有自知闺誉的时候。
可惜徐嬷嬷不在，身旁倒是站了一个虎视眈眈，恨不得将艾晴川拆吃入腹的芸妍。
“晴雪妹妹这句话就说得笑话了。且不说妹妹还没有脱籍，究竟身份是我教坊司的女/妓还是史大学士家的小姐还两说，单从妹妹女扮男装，跑到这烟/花之地就可看出妹妹你颇为不拘小节了。”芸妍呵呵娇笑道：“今天开这‘赏青会’，可不正是为了召集有志人士共同为国出力么。晴雪妹妹既然武艺高强，何不指点一二？”
这下艾晴川终于可以确定了，眼前这个一口一个晴雪妹妹的女子，和自己绝对有着血海深仇。
“今，今天，我，没带武器！”第二个借口。
“恩人你谦虚什么！”沈十三再也忍耐不住，只管在后扯起喉咙叫了起来：“兄弟们对你的本事有信心的很！只管出手就是了，天塌下来兄弟给你顶着！”
说着一把黑乎乎的物事就丢了过来，正是一把有些豁口的剑。
如果朱雀在的话，她有可能会认出这把剑正是她在清营时一度用过的武器，不过后来觉得空手摘心更为爽快些，剑也就弃之一旁不再用了。
艾晴川痛苦。
缓缓看了一圈，发现竟大半是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办呢，该怎么下台呢？
艾晴川纠结。
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像前两次一样，眼睛一黑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是参拜女神的目光，那些目光能让她有种看得飘飘然地，找不到北的感觉。
而不是现在，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白捡的功劳还真不是谁都能吃得下啊。
提着剑她无助地看向刘端午：要不，你来秀两下？
刘端午满脸都是信任：小姐，我看好你哟！
艾晴川哭丧着小脸：我真的不会啊擦。
不知所云的刘端午：不要被这些凡夫俗子小看哟！
好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剑好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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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所有关于艾晴川的神话都不攻自破。
几乎云集了整个扬州城最有召集力和影响力人物的“赏青会”上，艾晴川自己亲手打破了全部关于自己的，美好的描述。
所有人都记得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在龇牙咧嘴地举起剑后，一个踉跄摔在了芸妍裙下的场景。女孩子的亲卫不敢置信，出手相试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家的小姐是真真正正的毫无招架之力。
不是说城破那天，有一女仙相助，入城清军无不焚身而死么？
不是说反攻那天，有一女仙领军，清军虽凶猛却不能相抗么？
不是说全亏了这个女仙的庇佑，扬州城才能成为长江以北唯一得以幸存的城市么？
不是还让我们在家奉了女仙的长生牌位，求她大显神通，助我们有朝一日能驱除鞑虏，恢复大明么？
当我们百姓是被你们哄大的么？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同性相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