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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神秘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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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月如茵就被墨流霜命人叫了过去。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就要为大明锦衣卫队伍工作,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情了。虽然她表面上假装很镇定,以免柳若芊为此事而心中不安,脑子里却隐藏着无数的疑惑与担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女锦衣卫,虽然她从小跟着墨流霜,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和一手好暗器功夫,但是她也知道这条路绝不会很好走。
月如茵来到墨宅前厅,看见锦衣卫向子泓站在门口,依照规矩和他打了个招呼:“百户大人早安!”
她是认识向子泓的,知道他曾经是墨流霜的直接属下,去年调走去了另一名锦衣卫千户沈彬那里,沈彬及属下一干人等目前负责的是皇宫日常内务勘察及护驾事宜,向子泓经常出入宫廷,暗中听命于王瑾公公,与墨流霜的关系依然很密切,时常看到他在墨宅里出入。
向子泓“嗯”了一声,侧身走了进去。
月如茵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时也顾不上分析那是什么意味,也跟随着他走进墨流霜的书房。
墨流霜看到月如茵,将手里的一封密函递给她,吩咐说:“你既然自愿跟若芊换了差使,就准备安心替锦衣卫办事吧。明日午时,你跟随向百户他们一起去琅琊山,我要你做的事都写在这份密函里。”
月如茵立刻明白,这就是墨流霜给自己分派的第一次任务,立刻答应说:“属下领命。夫人还有别的叮嘱吗?”
墨流霜道:“这次办差不是演习,人家都是真刀真枪去的,刀剑无眼,你须得拿出全力来。损兵折将事小,别让人家耻笑我们暗卫营的人都是绣花枕头。”
月如茵不禁微笑了一声,说:“夫人放心,属下就算战死了,也决不做逃兵,辱没了墨千户大人的名声。”
墨流霜肃然说道:“不要嬉皮笑脸!我养你们这么多年,不是让你们轻易送死去的。你必须留着小命回来见我!”
月如茵听墨流霜教训完毕,拿着密函走出庭院的时候,只见锦衣卫向子泓随后追了出来,赶着她叫道:“月姑娘留步!”
她心里正纳闷此人今天对待自己的言行甚是奇怪,不由得站住了脚步,回身问:“向百户有事找我么?”
向子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迟疑不决地问:“你是几岁起跟着千户大人的?还记得家中小时候的情形吗?”
月如茵不料他竟然来“查户口”,随口答道:“夫人说我出生之时就被父母遗弃,被她捡到收留在此。小时候的情形我倒是记得,不过也就在这所宅子里,没有甚么新鲜出奇的,你不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么?”
向子泓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番,才说:“其实千户大人对你很是关切,你要好自为之。明日四更之前,你赶到城东十里铺,我们在那里等你。”
月如茵听到他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心里暗自思忖,这个向子泓的话也不无道理,一直以来墨流霜对自己确实比对其他女孩儿要体贴得多,但是想想也不奇怪,她从小到大都是个省事听话的孩子,不像柳若芊她们动不动就抹眼泪,长辈们应该多半都喜欢不惹麻烦的人吧。
次日一早,月如茵一身黑色劲装便服,赶在四更时分抵达城东十里铺,果然在官道上看到了一列马队。
领头的人一声唿哨,身手矫捷地疾驰而去,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闪电一般,从上马到牵住缰绳落地,身上宽大的飞鱼状袍服裙摆却纹丝不动。后面跟随的人听到号令,立刻纷纷上马,他们着装打扮与领头的人物毫无二致,左腰间别着一柄明亮晃眼的绣春刀,腰带上挂着一块玄铁镶边的乌木令牌,上面的篆文小字清晰地标明了他们的身份——大明锦衣卫。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只有最后一匹灰色骏马上的人动作超级迅捷,与整个队伍的风格很不协调,应是统领无疑。
月如茵正在观望,一匹马越众而出,向她直奔过来。
“月姑娘!”向子泓策马驰到月如茵面前,他打量了一下她,微带惊诧地问,“你没有带马匹?”
月如茵顿时懵了,之前他们并没有提醒她要自己带马啊!墨流霜手下的人多半长于暗器,她虽然会骑马,可是并不精通,如果这次他们执行任务需要的是骑兵,为什么不找别的锦衣卫营来协助呢?
她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要远行,要不……你们等我片刻,我回去取?”
“为什么还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前方的那名统领竟然飞快地驰了回来,他盯着落后的向子泓和月如茵,语气中已经颇为不满。
他一看到月如茵,立刻发现“他”肤白如雪,眉目如画,黝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清水,几乎可以照见人影,说话时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显然,“他”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如假包换、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向子泓低声解释了一句,那名统领似乎很想发火,脸色阴沉得就快要下雨了,然而他还是忍了下去,跺了跺脚,冷着声对身边的一名锦衣卫说:“你火速回去,另取一匹马来。女人就是麻烦,难成大器!”
那锦衣卫应声下马而去,月如茵知道他是将马匹让给自己,立刻机灵地纵身跃上马背,动作干脆利索。
向子泓在一旁打圆场说:“沈千户大人息怒,我看月姑娘的身手也不差,定能帮我们。”
沈彬眼里光芒闪动,冷冷地道:“这次任务本来就不关他们暗卫的事,墨千户硬要加塞一个人过来办差,他们若是不出手,反倒更好!”他说完策马前行,领着十余名锦衣卫,加速向官道疾驰。
月如茵早就听说锦衣卫诸位千户之中,沈彬是最年轻能干的一位,长得也英俊潇洒,因为屡立奇功而十分受锦衣卫指挥使陆秉器重,只不过为人行迹放浪、不拘小节,常流连青楼酒肆,所以墨流霜并不是很喜欢他,对他的评价也不高。今天第一次见面,发现他非常冷漠傲慢,对他的印象不免坏了几分。
锦衣卫一行人马赶到琅琊山下,天色已然大亮。
初春气候煞是宜人,清晨的阳光透过细碎而茂密的林木照射下来,洒落在行人的头顶上,混合着丝丝入扣的和煦凉风,正是难得的好天气,连隐约传来的几声松鸦疾啼,在极其幽静的大山里也显得格外悦耳,犹如来自远方的天籁。
月如茵原本想跟随他们一起上山,沈彬却只安排她与另一名锦衣卫在山下驻守接应。
她百无聊赖,只好在附近一块山石上坐下来,径自从随身包袱里掏出水袋,仰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顺手在包袱另一侧摸了摸,摸出一包京城“锦记”的蜜饯。
山间的凉风徐徐吹来,时间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
被沈彬留下的那名护卫抬头看了看上山的路径,带着半阴半阳的笑脸说:“月姑娘,今天跟你一起办差,可是省力气了。”
月如茵转头扫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他们去了足足半个时辰,按说也该办完事了。你要不要吃点蜜饯?”
那名护卫看着她手里那包糖果,“咳”了一声说:“谢了,不过在下对这种女人吃的东西,委实不感兴趣。”
他心里却在暗骂,本来想这次捉拿叛党抄家的任务领个头功,多分点花红赏钱,好回去山西杏花楼名妓张盼盼那里再听一回琵琶语,度个奢侈的芙蓉帐里春宵,却因沈彬的一句命令,盯着这个女人,全部都泡了汤!虽然说锦衣卫里不乏女子,但是大多都是在暗处执行任务,从不在外公开以锦衣卫身份抛头露面,像月如茵这样,大摇大摆别着绣春刀和腰牌出来晃悠,却除了吃零食和闲逛之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女锦衣卫,大明王朝不但前无古人,后更无来者,真不知道墨流霜怎么会训练出这样的徒弟!
他这么想着,不由得在心里将沈彬和墨流霜二人唾骂鄙夷了无数遍,顺带将这个小魔女也诅咒了一番。
月如茵的大眼睛闪了一闪,仿佛会读心术一般,冲着那名护卫笑了笑说:“你脸色很难看,你不是生病了吧?还是在心里骂我拖了大家后腿,连累你这次没功可领?”
那名护卫心里一凛,仍带笑僵着声音说:“月姑娘说哪里话,大家都在同一个衙门当差,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月如茵忍不住微笑道:“你这么照顾我,我更加应该照顾你才对!”她眼睛闪了一闪,又从包袱里摸出一包干花生,“蜜饯你不感兴趣,这个怎样?如果你不喜欢,我还有核桃饼和桂花糕呢。”
那名护卫实在忍无可忍,暗含讥讽地说:“这么一个小包袱,能装这么多东西,月姑娘真可以跟京师变戏法的媲美了。”
“你可说对了,这只大包袱对于我来说,就是百宝箱,”月如茵想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每次跟夫人出去,只要她急需一两件小东西的时候,我都能给她变出来。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我拿不出来的,秘密就在这包袱里。”
“恕我直言,锦衣卫的包袱可不是用来装这些的,不知道墨千户大人如今怎么了,对属下这般宽松?”那名护卫言语之间越来越不客气了,“还是因为漫不经心,应付差使?”
月如茵明明听出了他话里的机锋,却假装没听出来,嘻嘻一笑说:“我小的时候马虎又懒惰,经常丢三落四,经常被夫人教训,所以如今只好尽量把东西准备齐全些,这也未必是坏事。”
那名护卫嗯哼一声,不再吭声。
两人话不投机,月如茵也不再说话了,她悠然自乐地看风景,仿佛这场锦衣卫的杀戮之行完全与她无关。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月如茵喝完三分之一皮囊里的水,吃完半袋蜜饯之后,沈彬、向子泓等人从山上一窝蜂地归来。
他们的战利品十分丰厚,不但有数个人犯血淋淋的首级,还有不少物品,差不多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一个临时卷成的包裹,里面叮当作响,不用问就知道是金珠宝玉之类的物件。还有一名锦衣卫拎着一大卷书画,捆成一扎,随手扔在马镫附近的行囊中。
月如茵的眼睛亮了一亮,她走到那匹马前,似乎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字画。
旁边伸出了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身体,伴随着沈彬冰凉的声音:“这些不要随便碰,回京之后我会亲自呈交给指挥使大人。”
月如茵抬头看向沈彬,看到他对自己冰冷而厌恶的神情,她有些畏惧地缩回了身体,答道:“我们夫人交代过,此次赃物中有一件要紧的物品,与她目前正在追查的一件大案有莫大关系,因为这件大案是皇上亲自交办的,所以希望沈大人能够行个方便,让属下看一眼那件东西。”
沈彬听完这番话,既不说让她看,也不说不让看,他迎着她清冽而纯净的目光,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墨千户果然精明。”
月如茵见他不再横加阻拦,立即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将那些画轴打开来,一幅幅地看过之后,又手脚利索地还原,末尾还很客气对沈彬说:“多谢大人,属下可以回去交差了。”
沈彬冷哼了一声,言辞犀利地说:“你回去告诉墨千户,下次如果真有心一起办差,就派个得力点的人来,讨人便宜的事可一而不可再,坐收渔人之利的事,我沈某是做不出的!你们暗卫那边的事情我管不着,锦衣卫也不是不能收女人,但是看月姑娘你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还是趁早找个男人嫁了,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事,锦衣卫这碗饭不适合你吃!”
除了向子泓之外的其余锦衣卫们听见最后这句话,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声,跟随各自上马而去。
月如茵站在当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禁愣住了。
向子泓很怜悯地看她一眼,安慰她说:“沈千户说话向来如此,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今天的事情不怪你,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已。”
月如茵回过神来,骑上马与向子泓并辔而行,笑着说道:“我才不会和他计较。谁说女人就不能干锦衣卫的差使?我偏要让他瞧瞧,我不但能接这份差使,还能做得比他们更好。只要我肯用心上进,或许有一天,我还能当上指挥使,让他们都听我的命令呢!”
向子泓赞许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说:“你能这么想,已经很难得了。我们这边任务已经完成,千户大人还有别的差使要你去办么?还是跟我一起回京?”
月如茵想起墨流霜密函中交代之事,遂摇了摇头说:“我不跟你回去了,我还要去通州办差。”
向子泓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叮嘱了一句说:“那我先行一步。从这里去往通州的官道山势陡峭,途中一面临湖,湖泊水深百丈,看天气快下雨了,你自己沿途多加小心。”
因为天气骤变,天空渐渐飘起雨丝,月如茵冒雨赶路,只盼着赶紧将墨流霜的任务完成,好顺利通过这第一次的“考验”。
这次任务似乎远远比她想象的简单,按照墨流霜的指示,她必须在今日酉时之前,将沈彬所截获的一幅“杏花春雨图”临摹一遍,送到通州城外一家名叫“无双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间。
那幅“杏花春雨图”看上去十分普通,不过是几枝沐雨红杏而已,图画之上所附的一首古诗,看起来也并无特别之处,是短短的四句:“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月如茵心中默念着这四句平淡无奇的诗句,扬鞭敲击了一下那匹骏马的马背,冒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