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番外]這是上帝的恩賜，還是又一次殘酷的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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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年3月31日，黃昏，搭上飛機，總算是徹底的離開那些人對自己的監視。
以後再也不用看見那些人，他居然還覺得十分爽快，可笑的是自己都已經變成了這種見不得光的身分，看來就算選擇了棄暗投明，他的骨子裡終究還是黑的。
找到機票上註明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們幫自己訂的位置，居然還是靠窗的。
因為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最後讓他緬懷一下？
季常維忍不住覺得好笑，這個城市所包容的只有他最痛苦的回憶、他最悲傷的離別，留下的是最深刻的背叛，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懷念？
看著窗外的景色，那個曾經自己很熟悉的城市，透過飛機的窗口看上去竟然顯得如此的陌生，陌生的他幾乎都不認識，甚至有一度懷疑，這真的是他生活了將近三十年的城市？是他曾經頹廢的一蹶不振的地方？
勾起的笑裡有點淡淡的苦。
過往的回憶都忽然在這一瞬間湧現了上來───那時的自己還很年少，剛剛進入高中的時候，自己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就是張智春，他們兩人談夢想、談家庭、談喜好，他們無話不談、稱兄道弟，兩人感情好的每次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還記得他笑的樣子，總是有些靦腆的搔了搔臉頰只有左頰上有一個酒窩，嘴裂得開開的、大大的，都快裂到了耳朵邊，牙齒整齊排列的咬著，他的雙眼彎彎的，閃亮著熠熠生輝的光芒，有著叫他心動的燦爛。
他的笑容總是有幾分靦腆、幾分羞澀，卻叫人無法拒絕，他是他的初戀。
而直到自己跟他坦白了，一切就都變了。
他排斥自己同性戀的身分，罵他是噁心的變態，在班上公開了這件事情，領頭欺辱他……後來事情越鬧越大，終於還是被父母知道。
母親的啼哭、父親的咒罵，終於還是逼迫他逃避這讓他瘋狂的一切，退學之後沒多久他就離家出走了。
然後，他認識了小刀。
小刀真心是個講義氣的好人，他對自己好從來都沒有二話、沒有理由，只需要自己是他的兄弟，就算有人在背後笑他是兔子，自己知道了不怎麼生氣，小刀卻當頭第一個衝出去扁人。
小刀曾經拍著自己的肩說：好兄弟，拿你開笑話，就是拿哥的臉抹地，誰再敢說你一句不是，老子一個都不放過。
那時候他真的很感動，連眼睛都紅了，後來還被小刀笑，他哭鼻子的樣子就真像紅眼睛的白兔子。
季常維按著自己的左胸，那裏有一個槍疤。
他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向來都是刀裡來、槍裡去，重傷瀕死的經驗又何止三次、四次，詹育恩打他那一槍，彈孔都還留在肚皮上，自己身上的傷疤又豈止是這一個、兩個。
但是，不管是哪一個，都肯定沒有自己左胸的這個來的痛。
出庭前，詹育恩連手小刀襲擊自己，因為打了自己這一槍，小刀落網，被查出了過去的案底，還被掀出了他從良不過只是騙人的假象，私下裡他一直在給幫裡辦的暗事，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要經過他的手。
這些，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小刀對自己好，是真的知道。
這整件事情，他都沒打算供出他，一來，他很早就退出了幫派從良了，二來，他不想害他，更不想害了嫂子，
自己的背叛，對他的打擊肯定最大，到頭來卻還是害了他。
閉了閉眼，畫面最後卻是定格在他。
腦中浮起自己最後一次見他，他的神情依舊從容優雅的甚至沒有一絲慌亂與緊迫。
就算聽見了審判的結果，他的唇邊，始終帶著一抹淡然、優雅的微笑，不管庭外的小刀和詹育恩等人搶著為他頂罪的聲音。
他最後連看沒有看自己一眼，也沒有看任何人，就那樣驕傲的站在法庭上，睥睨著一切的發生。
他犯得罪足以讓他坐三百七十七年的牢，而毫無異議的接受了這一切的他，也接受了法官對他唯一死刑的審判。
就因為他的態度永遠都這麼坦然的傲立在他們之前，叫他們佩服他的優雅大方、他的無懼生死，才能讓他成為這地區最年輕的角頭，叫他們心甘情願的追隨他的腳步，與他一起打下這片天。
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就算有一天，他選擇與那個傳說中的楊、柳兩家爭奪一方霸權，自己肯定也不會奇怪，而他相信這事實上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他有本事、有氣魄、有能力，能夠率領他們站上世界的頂峰，如果自己沒有背叛他的話。
他應該是不愛自己的吧？
自己跟了江震勳七年，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是因為他要自己，所以自己就傻傻的給，他清楚的知道江陣勳選自己的理由。
跟他一樣，自己從來沒有愛過他、要過他。
他要自己，只是因為自己不像他的其他男人，他不會爭寵、不會用手段、不會排除障礙，不會千方百計的渴望自己可以留住他的目光。
他不要他。
而這偏偏就是江震勳要的，一個可以站在他的身邊，卻不愛他的男人。
七年了，除了忠誠，兩個不相愛的人在一起還能有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的薄弱，只是一段隨時都可以結束的關係。
他肯定不愛自己的吧？
季常維只能這樣想。
那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太幽暗，他的心中藏有太多的話，，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從來都猜錯了他。
但是他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
如果他在對自己起疑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殺了他，如果他不那麼作，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感情真心的是愛。
那麼，他真的是太笨拙、太傻，注定在這場賭注中，輸得一蹋糊塗。
悲慘的讓自己無法回首、不能承認，他的悲哀，竟然是自己跟了他七年的理由。
而這一切都落幕了，自己跟著他的七年，訴訟、暗殺、抹黑糾纏的三年，都結束了。
他卻覺得不捨，這是張智春用生命給他的機會，這個讓他重新來過的機會，結束了。
他跟他之間，永遠的劃下了句點，再沒有交集。
飛機在雲層上，窗外是灰濛濛的天空、灰濛濛的城市，以及他灰濛濛的過去。
結束了。
十來個小時的航程，看上去好像很久，實際上一下子就到了，下了飛機已經是隔日，拿出新的ID入境，他們給自己的車票，就近的垃圾桶扔了。
季常維在櫃檯買了一張時間最近的車票，連去哪的都沒看就上了車，這次，終於暈暈沉沉的在車上睡著了，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陌生的城市，連聽都沒有聽過的名字，季常維拿著行李走了一段路，小巴停在站牌前，不知道要往哪去，季常維上了車，坐了兩站，又下車。
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小鎮並不算是乾淨，但也說不上髒亂。不知道走了多久，季常維才在一棟小樓前面停了下來。
歪斜骯髒的招牌，歪歪的掛在門上，模糊的字跡只能依稀辨認『春來』兩個字，支架都銹掉了，整面的玻璃髒的連裡頭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玻璃上貼著一張褪色的紅色單子，上面寫著〝租〞字。
「客人？」
季常維回頭，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個男孩，看上去才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乾淨整齊的POLO衫，泛白的牛仔褲和一雙球鞋，整齊的黑髮服貼在他的臉上。
季常維皺眉，他指著牆上的〝租〞字。「這裡還在營業？」
男孩兒穿過他的身邊，推開了店門讓他進去，邊說道：「租的是樓上，有間小套房，這店面是我媽媽的，還營業著。」
季常維無法拒絕他的好意，跟在他的身後進去。外面看上去破舊，店裡面倒算是還好，乾淨整齊。
「外來的？」男孩兒招呼季常維坐下，拿了菜單給他。
季常維點頭。專注的看著菜單，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吃的都是糟糕東西，他現在還真有些餓了。「有什麼推薦的嗎？」
男孩兒眨了眨眼，靦腆的笑了。「您要是不嫌棄的話，我炒個蛋飯給您吧！」
他炒？季常維仰頭看著眼前這個才半大的男孩兒。「你炒？」
「嘿嘿，我媽媽現在不在，我只會炒飯。」男孩兒的臉都紅了，笑得靦腆又羞澀，但他的好意讓人無法拒絕。
季常維把用不上菜單還給他，說道：「你會什麼，就給我什麼吧。」
男孩兒笑得燦爛極了，抱著菜單點頭，季常維又叫住了他問：「你說樓上有房子出租？」
男孩兒眨了眨眼，在他身前的位置上坐下了。「有！一個月四千五，不打合約、不用押金、環境乾淨，包水包電！包君滿意！您要看，我們現在就去。」
季常維被他激動的模樣兒給惹笑了，「不用看，我租。」
反正，他也還不知道上哪去好，不如就先在這裡待下吧。
往後，再慢慢的想他要去哪兒，做些什麼吧，反正他當汙點證人的獎金和江震勳給他的錢，還夠他用上好一陣子。
季常維這麼乾脆的就說租下了，男孩兒簡直是激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握住他的手樂呵呵的直笑個不停，這時，季常維才發現他左頰上的酒窩，小小淺淺的，很可愛。
男孩兒兀自笑得合不攏嘴，嘴裂的開開的、大大的，一雙眼睛彎彎的，卻墨黑墨黑的閃閃發亮、熠熠生輝，就好像是星星一樣，他笑起來帶著幾分純真的靦腆、幾分天真的羞澀，卻叫人無法拒絕。
他傻了、愣了，男孩兒的笑容太過熟悉，很多年前，曾經有個人也有這樣的一雙眼睛、這樣燦爛的笑容，這樣的，對著他笑……
男孩兒又說道：「哥哥，您是真好人！我叫做張志淳，志氣的志、淳樸的淳。哥哥您呢！」
季常維看著眼前的男孩兒，想問問自己，這是不是一場夢？
如果這是真實的，這是上天給他的恩賜，亦或者，只是一場殘忍的玩笑。
男孩兒歪著頭笑。「哥哥，您做什麼的？我以後想當警察喔！」
如果這是一場夢，他想求上天，別讓他醒。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這是上帝的恩賜，還是又一次殘酷的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