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番外]斷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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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時候天有點陰，到了中午開始飄起了小雨，不濕、不冷，卻惹人心煩的綿綿細雨。
這時間張志淳那個小孩還在學校，因此，季常維獨自一人待在春來的廚房裡頭，煮好了一鍋濃湯，又下了一點麵條。
搬過來的第二天他才知道，這幢兩層的小房，一樓是店面，二樓也就兩間房間，共用一間衛浴，現在一間房間租給了自己。
而張志淳所謂的『媽媽不在家』其實是他的媽媽早幾年生病，之前還勉強可以幹活，到了這幾個月又病倒住院了。
張志淳的媽媽叫張曉靜，以前是那種不正經的女人，在大城市討生活，後來有了小孩，才正正經經的脫離了以前的生活，一個人搬到這個地方，拿積蓄頂下了這間小店。
鎮上的人對她大多還是排斥多過於包容，但是對於張志淳這個孩子還是憐惜多點，張曉靜住院之後，鎮上不少人家都對張志淳表示可以當他們家的孩子，但是張志淳卻通通回絕了。
他說，他媽媽的病一定會好，要等她回家。
門上的鈴鐺被推響了，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鈴鐺聲，張志淳那小孩背著書包眨著一雙大眼睛，鼻子小狗一樣的嗅嗅。
「小維哥哥，你煮什麼？好香啊！」張志淳三步兩步蹦到廚房，湊到爐子前東張西望。
二樓是住家，沒有廚房，因此季常維餓了的時候都會用店裡的灶開伙，也會多幫那個只會炒蛋飯的小鬼多備一份。
季常維好笑的看著張志淳流口水兩眼閃閃的看著鍋子的模樣兒，敲了他腦袋一記。「土豆湯，去洗手可以吃了。」
張志淳立馬扔下了書包，跑到一邊洗了手，就乖乖的在桌子前坐下了。季常維盛了兩碗，一碗遞給他，那小孩馬上就咕嘟咕嘟的狼吞虎嚥了起來。
「小志，吃慢點，鍋裡還有。」季常維說道。
張志淳三兩下喝完一碗，抹抹嘴，咂巴咂巴的舔唇，季常維看他一定沒吃飽的樣子，本來還想幫他盛第二碗，張志淳卻按著碗不讓他裝。
「你不餓了嗎？」季常維滿臉疑惑，張志淳這年紀正是在長個兒的時候，男孩子的食量又肯定大，說他飽了，他一定不相信。
「我、我一會兒想去醫院看媽媽，我想給她帶上一點……」張志淳的臉紅紅的。
季常維眨了眨眼，又敲了他腦袋一記。「鍋裡還多著呢，你不多吃點，給曉靜姐再盛三碗也喝不完。」
說完，他又給他滿了一碗。
窗外的細雨還在綿綿密密的下個沒完，季常維看著窗外的雨零零落落的下著，心裡卻愈加的煩悶。「這雨，究竟還要下多久……」
張志淳本來以為季常維在跟自己說話，後來才發現他只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對於季常維這樣一個人拎著不多行李，來到這種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鎮，說住下就住下的人，不是沒有人懷疑過他的來歷，擔心他會不會是在逃嫌犯什麼的，季常維剛搬來那兩天，鎮上的人都會警告他一個人小心點，別太相信陌生人。
可是張志淳卻一點都不擔心季常維會害自己，會害他的人不會知道了他們母子的窘境之後，一次繳清了一年的房租給他解了付不出醫藥費的愁，不會天天給他煮飯，更何況張志淳自己很清楚，自己除了這破房子什麼都沒有，季常維害他也沒好處。
季常維從來不說自己的事，張志淳也不在乎，就算他真的是在逃嫌犯也好、罪大惡極的人也好，在他眼中看來，季常維就只是個對他很好、很好的好人，跟鎮上那些說要收養自己，實際上是想讓自己給他們幹活的人好的太多、太多。
而且季常維身上的神情太過孤獨、寂寞，就好像被世界給遺棄了那樣，帶著一種沉痛的悲傷，真正的壞人是不會有他這樣的神情的。
縱使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張志淳還是回答了他。「估計再下兩天吧，清明前後，是會下點雨的。」
「清明……？」季常維回過神，看著自己身邊那個還在給保溫壺盛湯的小孩。
「今天是清明，是會下點兒雨，等清明過去就晴了。」
季常維愣了，沒想到已經是清明了。
三年前，當他決定出賣幫裡所有的一切，捉住那個，他最後給自己的，重新來過的機會，那個深夜，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他，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季常維不知道他的魂魄是不是還跟在自己的身邊，又或者已經去到了那個遙遠的地方。
但是，他肯定他走的一定很安心吧……
深夜的牢房，只有淺薄的月光照亮了房間，什麼都是模糊的、什麼都是淺薄的，就連身影漸漸的變淡、消失的他，唇邊那抹淡淡的笑都是模糊的。
他的頭子告訴自己，他走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好像終於安心了、放心了，帶著從來不曾見過的滿足，走了。
他走的很安心，縱使知道他把悲傷留給了自己，還是安心的走了。
季常維閉了閉眼。
他還記得，他去之前，總是說，自己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總是說自己還有機會……
如今，訴訟已經結束，他換了身分，離開了那個有著他們愛恨糾葛的城市，如今已經什麼都不剩下在他們之間。
可是，他真的還有機會嗎？
他，真的還能重新來過嗎？
他還能再那樣愛著一個人，縱使心中或許還是帶著恨的，去固執的、深深的愛著一個人，對方也奇蹟似的愛著自己，而這一次，不會再讓誤會、傷害錯開了他們的一生一世。
他還可以嗎？
季常維看著窗外漸大的雨，終於還是拿了傘出門。
綿密的細雨，稀稀落落的下個不停，他撐著傘走在雨中，才走了一段路，就看見那個只有半大的孩子牽著破舊的腳踏車，身上那件自己強迫他穿上的外套已經淋的半濕。
而孩子看見自己，露出了一抹仍舊單純天真並且無比喜悅的笑容，淺淺的酒窩在他左頰上生根，一雙墨黑色的眼睛閃爍著星星一樣的光芒，熠熠生輝，叫人憐惜。
孩子開心的衝向了自己，他把傘打高遮住了自己跟他，並肩走回那幢只有兩樓的小房。
季常維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笑得有多溫柔。
但是他身邊的張志淳知道，所以他也笑著，眉眼彎彎的笑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斷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