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仰望的青空》吃泡面的仙人掌

6、Prologue 6 你所仰望的青空~The Brilliant Blue Sky （下）

　　巨大的金属门刚刚打开一条缝，伊莉斯就跑了过来，一把扑住哥哥的脖子。
　　伊利亚德把妹妹紧紧搂在怀里，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安静地垂着眼睛，半天没有放手。
　　莱伊亚尔跟在身后，看着兄妹俩，微笑着。
　　忽然他注意到，小家伙悄悄地抬起眼睛看他，然后对着他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
　　不，要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莱伊亚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小家伙只是对他挤挤眼睛笑了。
　　松开哥哥的脖子，伊莉斯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眼睛闪亮地报告起自己的新发现：
　　＂哥哥，我在精灵大树下面睡觉的时候啊，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是看到了非常非常漂亮的东西哦！＂
　　看到哥哥询问的眼神，小家伙开心地伸开胳膊说道，
　　＂这~么宽这~么广，像大海一样深，像蓝宝石一样透明的，漂亮极了的蓝色！＂
　　＂...＂伊利亚德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她说的是什么。
　　＂那应该是湖中树记忆中的...一千年以前的天空的样子吧。＂
　　莱伊亚尔在一旁温和地笑着回答道。
　　＂天空？＂兄妹俩都一起转过来看着他，伊莉斯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千年以前的天空原本是这个颜色的吗？＂
　　莱伊亚尔点点头，抬头去看笼罩着精灵之树的白色穹顶，
　　＂被精灵王的光之力充满的大气，会呈现非常清澈美丽的蓝色，在一千年前的世界里，诺亚兰德大陆的住民很多都能够自由地跟元素精灵进行交流，和谐地共存。＂
　　他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银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但是，如果光之力被过度消耗，天空的颜色就会变得越来越浑浊，人类会渐渐变得无法与元素精灵沟通。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使诺亚兰德保持存在的'平衡'会被打破，次元产生扭曲，异界的住民出现在现世，中和一切万物，最终正反两个世界抵消，一切回归虚无。＂
　　＂在一千多年以前，由于隔绝两个世界的结界被破坏，这样的情况险些发生过一次。那时贤者带领着诺亚兰德众多的精灵使（魔法师），取得了降魔战争的胜利，最终在这里将异界封印。贤者在封印的地点种下了这棵月桂树，在里面放入了精灵王灵识的一部分，因此这棵树能够不断产生光之力，弥补异界入侵造成的次元扭曲，维持诺亚兰德的存在平衡。＂
　　看着好友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莱伊亚尔恳切地说道，
　　＂所以，我们才必须要保护这棵湖中树。因为如果失去了'他'，我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伊利亚德表情肃穆。直到此刻，他似乎才终于瞥到了好友所背负的沉重命运的冰山一角。
　　＂那...如果我们能保护住精灵大树，把那些黑漆漆的大怪物全都赶回他们的世界，天空的就会变回原本的颜色了吗？＂
　　小家伙认真地发问。
　　莱伊亚尔从伊利亚德身上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是啊。你在湖中树的记忆中看到的，降魔战争结束后的天空就是证据。＂
　　＂诶...真想看看啊，天空原本的样子...＂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想像着那片无边无垠的、泛着清澈蓝色的天空的样子。
　　＂嗯，我也是。如果有一天能够看到就好了。＂
　　莱伊亚尔有些悲伤地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脑瓜。
　　＂...可以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伊利亚德淡淡地发话，看看妹妹，又将视线转向他的朋友，
　　＂只要我们一起战斗下去，就一定可以的。＂
　　莱伊亚尔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不敢擅自理解他的意思。
　　伊利亚德向他伸起左手，用平静的声音，清晰地回答了他的猜测，
　　＂到那天为止，我们绝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伊莉斯也在一边笑眯眯地点头。
　　一瞬间，伊利亚德似乎在好友的脸上看到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但是莱伊亚尔迅速地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
　　伊莉斯愉快地代替哥哥回答，抓起莱伊亚尔攥着衣角的手，放进哥哥的手掌里。
　　＂那...我们来约定吧！有一天，我们要三个人一起看着那片漂亮的蓝色天空！＂
　　伊利亚德微笑着点头。
　　莱伊亚尔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抬起脸来，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嗯！＂

　　也许夺回那片天空的时候，就是伊莉斯和莱伊都获得自由的时候吧。
　　伊利亚德暗暗地想着。
　　此时他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约定在不久以后，将以那样残酷的方式被打破；他们三个人，将要在那么无可挽回的状况下分道扬镳，从此走上不同的道路...

　　******
　　之后，没有去医务室检查就带着莱伊亚尔擅自跑去接妹妹这件事，被养母芙利西亚狠狠地削了一顿。
　　＂就算你没事，你的朋友你也不管吗？！看看，这么严重的挫伤，要是有骨折怎么办？＂
　　一边为莱伊亚尔的肩膀做魔法治疗，那个神情凶恶的漂亮妈妈还在不断训斥着自己的儿子。
　　伊利亚德竟然看起来有点畏惧地缩在莱伊亚尔身边，也不去看芙利西亚的脸，身子弓着，像一只被惊吓的猫一样，随时准备逃走。
　　看到莱伊亚尔非常意外的表情，小家伙咯咯笑着，在他身后咬耳朵道，
　　＂哥哥呀，对芙利西亚阿姨完全没辙呢！＂
　　＂谁是阿姨啊？恩？＂养母立马听见了伊莉斯的话，像捏糯米饼一样捏住她的小脸蛋，＂最开始明明乖乖叫爸爸妈妈的，为什么现在不叫了？＂
　　＂诶~~但是，师父和芙利西亚阿姨是托利斯坦的爸爸妈妈才对呀！＂
　　小家伙无辜地眨着眼睛。
　　伊利亚德侧过眼睛看她，没有说话。
　　芙利西亚放开了小家伙馒头一样的脸蛋，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所以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既是托利斯坦的爸妈，也是你们俩的爸妈呀？＂
　　＂但是师父就是师父，芙利西亚阿姨就是芙利西亚阿姨呀！＂
　　＂......＂
　　这场辩论果然还是因为养母和伊莉斯间完全对不上的对话而不了了之。
　　当晚莱伊亚尔被伊利亚德和伊莉斯一人捉住一只手腕，不由分说地拖回了家。
　　等养父也回了家，五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当然主要在讲话的只有夫妇俩还有伊莉斯，莱伊亚尔看来非常不熟悉这样的环境，浑身僵硬，被问到话也回答得很局促。而从始至终，伊利亚德只负责默默地扒饭，还有偶尔给妹妹以及莱伊亚尔添菜而已。晚饭过后，莱伊亚尔起身刚要告辞，就被小家伙一把揪住了衣角。
　　＂莱伊莱伊，今天晚上住下来好不好？啊，我去跟师父和芙利西亚阿姨睡，把我的位置让给你哦！＂
　　＂不，我...＂
　　＂有什么不好，就住下来嘛。＂普利亚托灌下最后一口酒，满不在乎地拍拍少年的肩膀，哈哈笑道，＂要塞副司令表示，明天放你的假！＂
　　＂副司令...＂莱伊亚尔露出了非常困扰...不如说觉得有点麻烦的表情。
　　最后果然还是说不过这父女俩，莱伊亚尔无可奈何地在二层伊利亚德和伊莉斯的房间里坐了下来。
　　伊利亚德默不作声地抱着另一床被子和枕头走进来，放在床上。
　　注意到垂着脑袋坐在床边的莱伊亚尔，他想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送你。＂
　　莱伊亚尔抬头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低下头。
　　伊利亚德走到他跟前，弯下腰，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他的下巴，仔细看着他的脸，
　　＂你累了吗？＂
　　莱伊亚尔想了想，点点头。于是伊利亚德就像个哥哥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苍银色的头发。
　　＂那睡吧。放心，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直到关上灯，两个人背对背地躺在床上为止，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也许因为对方都是自己第一个可以以朋友相称的人，也许因为在今天，他们终于向对方的世界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两个人都多少有些笨拙地摸索着一个合适的相处距离。
　　＂伊利亚德...＂
　　尽管对方没有回应，但是莱伊亚尔知道他在静静地听着。
　　＂我遇见你们的时候...那是制作魔导终端的实验...＂
　　＂那是我自愿参加的科学实验，所以...绝对不会有人违背伊利亚德和伊莉斯的意志，作出伤害你们的事情。我发誓。＂
　　伊利亚德转过身，望着月光下少年单薄的背影，轻声问道，
　　＂...为什么？＂
　　＂...为了...增加能和我一起战斗的伙伴。＂
　　少年的身体似乎蜷缩得更小了，
　　＂要塞有一个研究团队，在试图用科学来解释精灵使拥有的魔力的根源。得出的结论就是...流动的血液。如果能够通过特殊的载体，把流动的血液中产生的魔力累积下来的话，就可以让没有魔法力的人使用了。＂
　　伊利亚德浑身泛起一阵恶寒，他皱紧了眉头。
　　＂...那为什么那里只有你一个人？＂
　　莱伊亚尔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斟酌着是不是要告诉他。最终，他还是小心地选择措辞回答道，
　　＂...因为要将魔力最大化，需要...让精神进入一种状态。为了达到这种状态，需要不断注射一种致幻剂...但是有可能因此变得...有攻击性。所以为了防止危险，再加上实验比较漫长...研究员都是通过监控摄像机观察实验情况的。＂
　　似乎察觉了好友的想法，莱伊亚尔紧接着说道，
　　＂是我同意他们这么做的。还有不使用麻醉也是...因为如果入睡，就会不断地做噩梦，还不如醒着，只是这样而已...＂
　　莱伊亚尔还在努力地解释着，他的肩膀忽然被用力地扳了过来，然后微凉的身体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失去了言语。
　　扑天盖地的温度，以及那令人无比安心的、沉稳的心跳声，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的力气。
　　温暖的手臂像是抚慰被噩梦惊醒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浓重的倦意潮水般涌来。意识的最后，莱伊亚尔听到好友的声音低低说着，
　　＂没事了。睡吧。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