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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一、第三队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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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九点的时间,在确认各个行李没有落下的之后,我们站在茂密的树丛中,目送小花从杭州带来的两个伙计将车子驶出雨崩村。
引擎声远去,胖子拍拍被与车内形成鲜明反差的气温激得连打几个寒战的我的肩膀,低声催促我抓紧时间跟上。我掂量左手提的包里装在木盒和层层报纸之中的花瓶,轻吸一口寒气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胖子一起紧紧走在闷油瓶后面。
那个和我较熟的本地的伙计应该已经摸清了这里的路,带我们走的都是平缓的小道。另一个本地伙计走在他旁边探听周围的情况。我们今晚的目的地是梅里雪山另一边的山脚处,也是小花最后查到拿着鬼玺的那一队人所在的地方。
为防止被尚未入眠的当地村民察觉,我们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入秋的山脚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踩在脚底下,嘎吱嘎吱断裂粉碎的细小动静在静谧中格外突兀。我们的手电筒在一层层落叶的尸骨上投下一个个浅小的光斑,却在同时放大了黑暗的影子。加上时不时被我们惊得扑楞着翅膀从树上飞腾而起的雀鸟,虽然不及以前在地底下要时刻担心从棺材里蹦出的粽子,但还是有些挑战紧绷的神经。闷油瓶与我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在遇到意外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彼此,又不会显得逼仄。
闷油瓶带着的黑金古刀此刻充当了开路的工具。刀鞘和手电筒的光线配合着在地上晃悠,以防突然窜出捕食的野兽。我对于云南特有的各类毒虫毒蛇反而并不放在心上,毕竟闷油瓶的宝血具有强烈驱虫的功效,而他在我们入山五分钟后便在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黑金古刀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我在用手电筒照路时有意无意会瞥到那个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心神不宁。
我们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整个途中我都没办法完全集中精力,总是神在在的。当小花说我们今晚先在山脚处那里搭帐篷露营的时候,我还感觉这一趟夜路很不真实,这两个小时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般。这种心情等我放下行李,围坐在用树林里捡来的木枝生起的篝火旁时才消逝,热量和光明传递的充实感重新让我的灵魂回到躯壳。搭帐篷时黑眼镜忙完小花那边,又跳过来帮我和胖子的忙。实质上他并没有提供什么帮助,可是却大大地缓和了我们两队人之间敌对的气息。我想这也许是小花的意思。就要上山,谁都不希望合作关系太差。既然是小花那边先主动和解,我们再不给面子便是我们的狭隘了。清楚这一点,黑眼镜帮忙时我主动地开口和他聊起不着边际的话题。黑眼镜对我们两队之间的关系底子摸得明白,却刻意地带着奉命办事的生硬,嘴里死板地回着话,而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肯有所收敛,恶趣味地让我全身发寒。
搭完帐篷,小花并没有立刻安排夜间的轮值,而是把我们聚集在跳动的火焰边。
“明天上山要注意的大家也都知道了,不用我再多说,”他说,“我现在要跟你们说的,是关于已经走在我们前面的,拿了鬼玺的那队人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我的困意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之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霍家和第三队人身上,对于已经上山的鬼玺一队,尽管有疑问,也没深作细想。
“上山之后我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和那队人照上面,所以得先说清楚,以免到时出什么纰漏。据现在收集的资料看,已经大概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本身在道上并不是特别有名,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十年前,都和一队人共同行动过。”
这番话一下子让我联想起一些事情,思考了很久的信息被串在一根绳子之上。那一队人几乎在三叔去长白山的同时偷骗走了我的鬼玺和景泰蓝花瓶,那一队人知道我的鬼玺是放在哪里,那一队人明白花瓶和鬼玺的意义,而那个神秘的第三队伍的人有两女一男……
小花看到我表情的变化,满足地拖长了声音:“没错,他们都跟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陈文锦,霍玲以及吴三省行动过。”
长长的沉默。那两个本地队员也许对这三个名字仍感到陌生,未能切身体会到这三个人所包含的历史与力量。他们一直望着小花,等待他给出接下来对他们现在影响更加大的行动指令。黑眼镜无声地笑着,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又瞄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盘腿坐在地上,侧边的火焰时而蹦跳着窜起,将他的头发照应地忽明忽暗。他一直盯着小花,像是要抓住小花话里的漏洞,但是我却感觉不出他小花的话的怀疑和不认同。胖子几乎和我同时明白了小花话里的意思,见我们全部们不吭声,他向小花确认道:“那么你是说之前告诉我们的那个第三队人,就是他们三个人了?”
“也不全是。小三爷,你上次不是说了吗,你三叔他去了长白山,而且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小花冲我道。
我回想起他当时找我要花瓶时得到这个意外情报时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
“假设第三队人当真是我们想的那样,必定会有一个人代替无法到来的三爷的角色。”小花说,“那三个人中硕果仅存的男性又会是谁呢?”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可以完美地替代我三叔的存在。我转向小花,嘴边的惊呼在他说不出意味的苦笑下又咽了回去。
解连环。假扮了我家三叔几十年的一个人物。
闷油瓶对于这一点不会想不到。他听到小花提出这个问,放弃了逼视,低下头,像是获得了最后的证实。
解家的事情我只是从爷爷那里隐隐约约间听说过一些。况且在考古队事件后,两家表面上几乎是断了之间的往来。我在十年前曾经为了调查三叔也顺带调查过解连环这个人,但是因为他一直是以三叔的面皮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和解家这么久的时间内真实的关系我无从得知。可是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解连环是解雨臣,也就是小花的父亲。
解连环是明显站在陈文锦他们这一边。小花这回的行动根据规模来看得到了他家上面的人的支持,按照小花对鬼玺的执着程度,他一定不会放手。
解家的内斗吗?我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
胖子不了解其中的始末关系,嚷嚷着:“那这样我们不就成了肉馅了吗?”他伸出手两只手向中间合上:“白菜猪肉的。”
小花无视胖子的冷笑话,继续保持着平常轻快的语调对我们说道:“不用太过担心,他们不敢对我们做出什么举动。因为他们要达成目的,我们手中的景泰蓝花瓶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小三爷,”小花戏谑地对我说:“任重而道远。”
“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
“就这么多。还有再过两个星期左右,就会有无法预测的暴风雪之类的天气因素影响我们的行动。到时遇到各种危险都是极有可能的,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必须尽快上山。”
“对了,霍家那队人呢?他们到哪里了?”我问,想到还有一个有能力拖延住我们行程的霍家。
“他们啊,”小花站起身,斜瞥着远处的地面,“他们在飞来寺的时候车子出了一点‘小问题’,短时间不可能追上来。别想那么多,明天的路很长也很艰险,有的是苦头吃。先去休息吧。”
隔日天还没有全亮,我们就开始攀登梅里雪山。
我的左手要提着花瓶,只好让胖子在临行前吧登山杖牢牢地绑在我的右手关节以下。这样子便可以在我右手不能过度弯曲的情况下在登山中维持我身体的平衡。但是随之而来的缺点就是极度的不灵活。没有手指的操控,登山杖时常会陷入梅里雪山上绵软细密的雪层,或是在光滑如镜的冰面滑倒时不能在第一时间给予有效的支撑。才走了两三公里不到的路,我就跌了不下于十次。直到闷油瓶见我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并发现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这个罪魁祸首终于良心发现地来到我旁边,在我每次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住我的手肘,防止我为撞得大多是瘀青的膝盖骨又添多一次疼痛。
我们是顺着陈文锦他们的伙计选择的路线前进。最近的天气一直较为晴朗,况且走的又是与普通游客和来朝拜的村民完全不同的路线,人迹罕至,所以可以清晰地辨明他们行进的足迹。与此相对应的,这条路可以说是险象环生。不仅经常会碰到几近垂直的峭壁,还有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有时峭壁上的冰面覆盖范围过广,无处着脚,就只能退回前面的交叉点,重新走另外的路途。更多的时候根本没有后路可退,我们只能硬着头皮爬上去。小花倚仗灵活的身手,把固定身子用的安全绳套上利钩牢牢地甩上壁上凸起的岩石处,把全身的重量均匀地分散在绳子上后,率先走在前面用冰镐凿出几个勉强的落脚点。那两个本地伙计约摸早已习惯了这类的攀爬,和一看便知有过丰富野外经验的黑眼镜,凭借小花弄出的凹槽顺利过关。而胖子要想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原因是胖子即使非常巧妙地把他的肥膘平摊在安全绳上,还是会让绳子有崩断的危险。他只好又将脚硬硬塞进壁上的凹面,把一部分重量放在崖壁上,在小花他们拼命往后拉的帮助下,也算是有惊无险地上去。
他们都走完了,轮到的闷油瓶却看着我,没有动作。我心说他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又不是不上去,毕竟我这个伤患比较耗费时间,理所当然要留在最后。上面的小花有些着急地催促闷油瓶,让他先上来,之后大家再帮忙把我拉上去。闷油瓶听到呼喊,抬头望了望峭壁,最后二话不说,扯过登山绳往我腰上系。小花他们一看也没工夫多说什么,数着节拍将我往上拉。
他们才拽了一下,我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闷油瓶没有绑安全绳,竟然一只手拉着剩余的绳子,另一只手抠着冰面,脚蹬着冰面减少对绳子的拉力,直接跟在我的脚后面!我一下子觉得他一定是疯了,如果我的脚稍微没站稳滑下踩到他的手,到底会有多危险!
闷油瓶见我回头看他,用不容抗拒的声音命令我不要管那么多,快些往上走。努力爬上了一半,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执意跟在我后面。他的另外一只手着力点的凹槽恰恰就是我必须要踩过的,即使我一下子没站稳,也多少有他的手作为缓冲。想明白的同时我冒出一股无名火,假使我真的一没站稳踩到他的脚,把他从上面踩下去怎么办?绳子够结实,小花和胖子也靠谱,至于冒那么大的风险吗?!
可是我的怒火在和小花他们会合,看到闷油瓶喘着气抓住靠近崖边的石头翻上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疼和自责。接下来的路途中我尽量自己照顾自己,撑着晕眩的身躯走在队伍的中间,拒绝了好几次闷油瓶伸向我的手。我不想给闷油瓶添加更多的麻烦了。闷油瓶起初有些诧异,这样走了一段路后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没再频繁地给我施以援助。只是他依旧坚持停留在我周围两米的范围内。
前三天白天,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埋头向前赶路,然而实际上,我们只往上走了差不多五百米。梅里雪山本就是一座极难攀爬的神山,山上岩石破碎,像前面说的那样的峭壁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同时山体的地质构造极不稳定,我们要是用冰镐时没有掌控好力度,敲多几厘米就会造成雪崩,和长白山根本就不是一个技术级别。
第三天的晚上,我们找了一块空地作为当夜的本营。闷油瓶坐在帐篷外面检查装备的损伤程度,胖子和两个本地伙计用无烟炉烧着开水。正在我抱着花瓶快要打起瞌睡时,闷油瓶倏地停止了他的一切动作,站起身,回头对我们说:“有人来了。”